澡溪大河,源自未知名的沙漠深处,据传说,天岁城本该是沙漠包围圈中一座无水之城,百姓寥寥,生活艰辛,或是求得了苍天的垂怜,在文字不能记载的岁月之前,忽然出现了这一条生着青色水藻的大河,百姓沿河建城,使得大河横穿天岁而过,岁月流逝,终于有了如今东西两区繁华景象,河面宽广逾百丈之远,支流无数,伸入百座村镇,故时人虽称之为澡溪河,亦有颂为“母亲江”或谓之“天赐龙江”。
这夜不知何时起了大风,石小毅和姚小船等人行走河岸,就觉得狂风如刀割面,脸颊被刮地生疼,等到行至城外两三里,已望不到天岁城南山脉所在。
渐渐地飞沙走石,连寻常的树叶砸到额头上,都能令人痛叫不已,徐胖子大叫:“老大,这怪风实在是太凶,恐怕没等我们走回庙里,就都被吹进了江中。”
姚小船紧紧拉着石小毅的手臂喊:“我们还是赶紧躲起来,这一定是大人们说的妖风,里面藏着恶鬼,专门就抓我们这种夜里走路的人!”
石小毅回过头,突然指着姚小船惊恐大叫:“小船,你,你那背后是什么?不会就是恶鬼吧!”
“啊”姚小船被石小毅的神情所惊,略微一怔,等到石小毅喊完话,姚小船早已是“哇哇”大叫着冲向他,带着哭声喊:“小毅哥哥救我,恶鬼来了,我会被抓去吃掉的!”
罗鹊等几人捧腹大笑,冲着石小毅喊:“老大,你好像特喜欢逗小船,你怎么不来吓唬我们?”
石小毅伸手抱住冲进怀里的姚小船,逆着风喊话回答:“因为你们太聪明了!”
徐胖子拖着罗鹊等人的肩膀,大叫:“聪明顶个屁用,小船有你在,怎么都不会有事的,哪像我们这些没爹没娘没老大疼的孩子,都快给变成风筝飞走了。”
“走!赶紧走啊!这是鬼,恶鬼要来索命了!”姚小船惊恐大叫,手脚死死缠住了石小毅。
石小毅就觉得脖子里冰冰凉的,伸手一摸,呵呵,那竟然都已湿了一片,转脸看姚小船,只见他双目直瞪,真跟吓得魂飞魄散般,呆住了,满眼的泪水,满鼻子的鼻涕,都流进了石小毅的脖子里。
“我不过是吓吓你,你用得着这样子嘛!”石小毅极委屈地叫喊,伸手就要推开姚小船。
谁料,此时罗鹊徐胖子等人亦是纷纷摆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惊恐面容来,盯着石小毅背后的某处,连说话声都断续不成了。
黑夜大河边,就听风声呼啸,卷着那些深不可测的野草,河水里波涛汹涌泛滥,黑沉沉的一片,有个沙哑的声音在呢喃地呼唤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河水里爬出来。
石小毅心知不对劲,转身去望,就见得百步之外的夜空中,一团隐隐泛红的黑云慢慢凝聚,黑云深处,好像燃烧着剧烈的火焰,重重翻涌,还带着沙哑的好像是老人家的絮絮叨叨声。
这下子可真将这群臭小子吓得个半死,深更半夜,该不会真是见鬼了吧?
石小毅心思急转朝众人低喝:“赶紧都趴下,谁都不要出声,看清楚情况再说!”
姚小船是被石小毅一掌按进了杂草丛中,徐胖子等人见状亦是不敢放肆,纷纷假扮成一堆僵尸。
却说这时,那团黑云变成了火焰般透红,黑云底下似乎悬浮着一个火盆子,隐隐约约,可见无数的暗红色符文往黑云中冲去,以至于火焰燃烧变得白热化,周围虚空温度紧急上升,风声越来越紧,也灼烫着众人的皮肤,以至于徐胖子身子开始慢慢移动,好像要被拖进大河中去,手掌哪里还抓得住罗鹊的脚,惊恐当中也只得求救:“老大救我,我不行了,要被抓进河里喂鬼去了!”
石小毅一手抓着姚小船的手臂,一手紧紧抓着随身携带的一柄匕首,听到徐胖子的求救声,还没来得及思量,就听凭空炸响一个惊雷,这惊雷可非凡物,竟是扶摇直上,没入高不可仰视之处,鲜红如血,缓缓化作一双枯干的骨爪,宛如专掏人心脏的恶魔之手。
可这血爪一成,狂风顿减,徐胖子本就是吓得屁滚尿流,此时眼看着夜宇的异象,哪里还敢犹豫,拍拍屁股就是拔腿往反方向逃命去了,根本就没来得及留下只字片语。
姚小船见状当即大喊:“恶鬼要来了,他是冲着走夜路的人来着,再不逃来不及了!”这话不用说大家都知道,罗鹊等人亦是叫嚷着爬起身,趁着这没狂风空隙,往徐胖子所逃命方向追去,等到跑出数十丈远,姚小船陡然发现不对劲啊,少了个人!
“小毅!小毅你在哪?”姚小船这几声惊呼,立刻让罗鹊等人也吓得慢下脚步来,众人往周围瞧瞧,哪里还有石小毅的身影,却听谁忽然大喊:“看!老大要被那鬼爪子抓走了!”
远处黑暗,波涛汹涌,石小毅已然身悬半空,若非他手里死死抓着地面的什么,此时恐怕早已葬身血爪当中,眼看着众人逃命去了,他竟是没有求救一声。
黑云与火焰交织翻涌,如同火山爆发的景象,底下一只巨型金盆缓缓显出真形。
血爪从虚空飞落,朝着这一团时黑时红的鬼云作抚摸状,就听一个沧桑的老者呢喃呼喊:
“前世悠悠,来生茫茫,生生世世,何所不知?
地北天南,听我召唤,以我精血,求此圣诀!”
狂风皱起,罗鹊大惊失色道:“这,这真是恶鬼要吃人,老大没救了,他会被吃掉的!”
姚小船心底害怕,双腿颤抖,忙问:“那,那怎么办啊,小毅他一个人,铁定打不过恶鬼!”
风声中,犹如鬼哭狼嚎般,一阵阵令人鸡皮疙瘩都升起的咒怨声,四处浮起,好似十面埋伏的陷阱,谁若是再不逃命,那只能是葬身其中!罗鹊打了个喷嚏,拉住姚小船的手道:“还是先逃吧,老大他武功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根本帮不上忙,过去了只会拖累他!”
“对啊对啊,恶鬼好可怕,会把我们吃的骨头都不剩!”两个小子说着不敢再停留,卯足了劲往反方向逃命,转眼就没入了野草深处,不见了踪影。
“走吧,不要再看了,自己保命要紧!”罗鹊拉着姚小船再度大喊。
石小毅身子蓦地颤抖,右手也松了开去,只能左手拉着地面上的一大蓬野草,他痛苦地张圆了嘴,愣是没吐出半个字,浑身一圈血芒无声浮现,似乎已激发了他本能地保护。
姚小船往死里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滴落,甩开罗鹊的手喊:“我要去救他!”
“小船!你疯了啊,你这铁定是有去无回,找死了不是?”罗鹊还要再劝,忽而见到那只巨大的血爪已然朝着石小毅抓去,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扑面冲来,直接让罗鹊张嘴干呕,他大叫一声“哎呀我的妈呀”,甩开了姚小船的手,亦是拔腿就逃。
姚小船朝着石小毅狂奔,圆嘟嘟的脸上,眼泪一串串地滑下去。跑近了,血腥味滚滚,狂风如刀枪无眼,姚小船几个跟头跌倒,重新爬起,等到接近石小毅时就见他已是捏着那蓬野草的最末端几束,再个眨眼就得彻底被血爪抓走,姚小船又哪里有什么飞天入地的神功,他无计可施只能“啊”地大叫着跳起来,朝石小毅扑去,妄图将他扑倒在地。
果然是痴人说梦,石小毅被姚小船的身子撞到,只是略微朝下跌了几寸,那双血爪却是紧随其后,已然抓住了石小毅的双脚,使劲拖着就要往那血盆子里送。
眼看姚小船又要挣扎着爬起来,石小毅大喊:“你赶紧走,这恶鬼会空间结界,他能直接把我送走,我们根本打不过他!”
姚小船一抹眼泪大叫:“不!你是我的,你还欠着我好多银子没还呢,你不能走!我不要你走!”说着又要去抓石小毅的臂膀,谁想,石小毅竟是猛地松开了抓住最后救命稻草的手,一掌血芒闪动,将姚小船打开数丈远,又是大喝:“别傻了!你怎么就不听我话,两个人都被抓走了,你以为闹着玩啊!”
夜宇里狂风汹涌,大河中波涛浪起,老者沧桑之声不住高亢呼喊:“地北天南,听我召唤,以我精血,求此圣诀,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血爪亮起刺眼光芒,石小毅双腿连着腰身已然被死死抓住,他眼看着离姚小船越来越远,竟没有多做挣扎,反而是脸上显出了笑意,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在乎我的人,他可真傻。”
姚小船被石小毅打开数丈远,右手臂酸麻,痛苦钻心,眼看着石小毅越来越远,那张脸似乎还在笑,也不知怎么的,一想到石小毅要被送走,彻底离开自己,姚小船好像堕入了万丈深渊,或者说是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感觉永世不能翻身了,冰冰冷冷,一种绝望的窒息笼罩了他的心神,张着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连眼泪都止住了,呆呆地看着、看着。
石小毅彻底沦入血爪当中,一大圈血芒蒸腾,将他禁锢,黑云烈火深处响起了老者猖狂的大笑,几乎就要翻了天的得意,一扇窗户在烈火上打开,显然血爪是往窗户里送去。
姚小船突然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衣服,衣服脱光,又去脱自己的裤子,等到全身都裸着时,他朝着虚空大喊大叫:“绝招!这是绝招,你们快放了他,我要他回来!”
那一刻,血爪停顿在了虚空,烈火不再焚烧,河浪不再汹涌,黑云尽皆熄灭,世界安静地好像都死光光了,只剩下石小毅看向姚小船赤体裸.身面对自己的场景。
一点儿金光,打姚小船的胸前飞出来,好像一只可爱的萤火虫,扑向了那些磅礴的惊天异象。
轰然抖动,整个金色的火盆子摇摇晃晃,如遭排山倒海的巨力拍打,老者惊怒交加的叱咤之声,天空在颤抖,大地也被掀翻了,那只血爪无声消融,散作漫天血光点点,黑云轰隆隆地朝着高空冲去,烈火如遭排挤奔涌向四面八方。
“啊!何人敢坏本尊大事,大占天术,大占天术——”歇斯底里地绝望声渐渐沉埋。
当石小毅从虚空堕下,姚小船整个人被狂风所推倒,潇潇暴雨,紧接着覆盖向人间,两兄弟躺在零乱的草木乱石中,任凭大雨浇灌,仰望黑夜竟都已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