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揉眼瞧去,自家姐姐与那“喻姐姐”却是驻足不前,两眼直直往着前方。蓝清、蓝月好奇之心登时而起,顺着两人视线看去,但见远处一座奇异之峰若隐若现,形如利剑,势如破竹,山侧陡峭,几近笔直,似一把旷世之刃,自天际直直扎入太行山之巅,真可谓为是壮观至极。即使是在距山峰十几里之处,四人远远望去,亦是无比震撼。
蓝氏三姐妹久居苗疆,虽也有些奇峰怪石,却不曾见过如此奇险雄伟之景,当真是激动万分,蓝清、蓝月两人更是对面前奇观指指点点,手舞足蹈。纵然是在天山待了二十余年的喻琉璃,心中也是暗自称奇,不想世间竟有如此鬼斧神工之物。
蓝秋往山峰处细看,只见那“利剑”的剑柄隐隐显现出亭台楼阁来,俨然是数十座巍巍长楼,伫立于剑峰之上,此处定是自己寻了许久的“碧仙宫”,当下欢喜不已。喻琉璃也早已瞧见了峰上端倪,抖了抖伞上积雪,便迈步向那山峰而去。风雪不止,将四人背影湮没在苍茫尽头。
“碧仙宫”坐落于太行山“巨剑峰”之上,“巨剑峰”天险奇峻,峰高数千丈,峰侧陡峭至极,几近悬崖,峰身犹如天人雕琢,远远望去,恰似巨剑之刃。峰上高楼阁室,立如洪林,意近剑柄,世人故称其为“巨剑峰”。
“巨剑峰”下,人声鼎沸,与雪山间的静谧大相径庭。只见来者或两三人一行,或七八人为伍,笑谈而行,逐一登峰,抬眼望去竟有百余人之多。不远处,十余名蓝衫少年立于峰下石阶之上,对来往之人皆是抱拳施礼,出言寒暄。
喻琉璃与蓝氏三姐妹行了大半时辰,见此间这般热闹景象,心中好不诧异。恰巧一年老僧者迎面而来,几人便向其施礼询问。那僧者面露安详,须眉皆白,身材虽是瘦小,却是宝相端庄,令人肃然。
只见他淡淡一笑,缓缓道:“四位女施主倘若不知这碧仙宫‘谈兵论武’大会,又如何选在此时来这‘巨剑峰’?”
蓝秋道:“小女是奉家父之命,前来太行山寻这‘碧仙宫’中的游仙门主。我等久居南疆,是故不知此间之事。”
白眉老僧含笑合十,缓缓而道:“观自在菩萨,如此那老衲便多言了。这‘碧仙宫’是世人皆知的武林名门,传世四百余年,英豪辈出,此派开山始祖公输明,便是那春秋战国时期奇人巧匠,公输般后人。”
蓝秋闻言,当下奇道:“公输般前辈之事,小女尚有耳闻,可此人不通武学,他的后人又如何能开山立派?”
白眉老僧解释道:“这公输明原本也对武学之事一窍不通,只是机缘巧合,从祖传机关巧术的八字真言之中悟得天道,因而习得一身极高的武学,传于门下收养的四名孤儿,在这太行山间劈山造物,建成这‘碧仙宫’。”
蓝秋听到此处,不禁奇道:“莫非公输明前辈真是神人下凡,否则如何凭这五人造出便如此楼台?”
白眉老僧淡然一笑,道:“此人本就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天下机关尽出其手,这区区小事又怎么会做不到?只可惜啊,公输明将武功传于四位后人之后,便无故失踪,再也没有现身。”
蓝秋越听越奇,追问道:“哦?那如今这‘谈兵论武’又是如何而来?”
白眉老僧道:“公输明离去之时,留下一卷名为《百炼兵谱》的锻造之书与一块满身裂痕的万斤巨石。书中记载近百种神兵的奇异锻造方法,而巨石之间却是留下成千上万裂痕,暗藏公输明一身修为。”
他顿了顿,续道:“那四位后人一眼便巨石之上藏有精奥妙法,是故在巨石间以己身之能悟得顶尖武功,各自创立武学。四人情同手足,所习内功心法也是同出一宗,只是这武学终有差异,是故将‘碧仙宫’,一分为四,成了今日的“罗阳”、“藏龙”、“天风”、“游仙”四门。而四门创立之初,黄、梁、雷、方唯恐“碧仙宫”本宗武学因四门之分失而失传,便定下规矩,每五年举行一次“谈兵论武”盛会,比试之时,每名弟子须亲自打造本门兵器,方可参与,以试炼人与兵刃。”
蓝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缓缓道:“原来如此,想必如今这‘巨剑峰’之上已是热闹非凡。”
白眉老僧颔首道:“这‘谈兵论武’之会已是延续数百年之久,每逢此时,‘碧仙宫’便会诚邀江湖武林各大门派人士前来指点,往往都有近百人闻名而来,的确是一桩武林盛事。”
“师兄,咱们是时候上山了。”白眉僧人正与蓝秋几人讲述往事,闻言一顿,只见身后一名黑须僧人缓缓而来。白眉僧人低吟一声佛号,转身对四人道:“时辰不早了,我师弟已来催我动身。四位施主若是想前去‘谈兵论武’大会,还是早些上山的为好,老衲于碧仙宫还有些俗事,当下便告辞了。”
说罢,便向四人合十行礼,与那黑须僧人往众黄衫少年之处而去。但见那白眉僧人自袖间取出一金边红底帖,交与一名黄衫少年,而后与那少年交互行礼,便举步上山去了。
蓝秋自白眉僧人口中得知那金边红底帖人称“论武帖”,乃是受碧仙宫之邀而来的各派人士所持信物,双方以此为凭证,凡持有“论武帖”之人,方可上碧仙宫。蓝氏三人本是出逃而来,未曾受邀,自然没有此物,喻琉璃亦是如此。
蓝秋想及此处,不禁眉头紧锁,苦思如何上山之事。喻琉璃在一旁瞧蓝秋面带愁容,便知其心事,淡淡道:“不知妹妹临行之前,你阿爹可曾交予你什么事物?”此语一出,只见蓝秋恍然道:“是了是了,阿爹那天催我门姐妹上路时,曾交予我一把匕首,说是可凭此物与故人相见。”蓝秋言语之中满是惊喜之情,说着便从随身行囊中取出一把早已青锈不堪的古铜匕首。
四人走行至一名黄衫少年面前,将古铜匕首递给少年。那少年先是向四人谦然行礼,而后将匕首看了几眼。只见那古铜匕首已是锈蚀多年,失了用处,也瞧不出什么奇异之处。
黄衫少年婉言道:“望姑娘海涵,碧仙宫向来只以‘论武帖’为信物,姑娘说这匕首乃是本宫之物,可我仔细思索,也未曾在宫中见过。我知姑娘一路而来风尘辛苦,可师命难违,姑娘还是早些回去的为好。”
这黄衫少年言辞虽是得体有礼,可在蓝秋听来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她心忖若是此时无法上碧仙宫,族人安危便无人可解,加之强忍数月的痛楚悲伤也随即汹涌而来,蓝秋登时只觉无尽绝望莫名而涌上心头,竟失声痛哭起来。
蓝清、蓝月见姐姐如此,虽不明白何事,却也是心有感应,亦是嚎啕大哭。唯有喻琉璃紫纱覆面,瞧不出任何神情来,但见她双眼发光,若有所思。
蓝氏姐妹三人啼哭不止,甚是凄凉,惹得周遭众人好奇,纷纷上前观望,指指点点。那黄衫少年也略有惊色,只觉自己方才言语也未有冒犯之意,却不想三人竟然这般悲伤,仿佛痛失亲人一般,如此一来便令黄衫少年深感窘迫。
正待黄衫少年尴尬无措之际,一名蓝衫男子闻声而来。只见他面润如玉,清秀倜傥,腰间系着一把极细极长佩剑,甚是奇特。蓝衫男子本在不远处与熟人言谈叙旧,听得女孩啼哭之声,心中疑惑,便来此一看。他见那黄衫少年面有惊色,继而上前询问。
黄衫少年见了蓝衫男子,当下也暗喜不已,忙向其施礼,叫了一声“宁师兄”,而后便将方才之事尽数对其言明,语气之中微带一丝无奈之意。宁师兄听罢,将黄衫少年手中古铜匕首拿来,细细端看。
但见他双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转身对黄衫少年道:“罗师弟,怕你是误会这几位姑娘了。”言罢,宁师兄也不顾那罗姓少年脸上惊异神情,径直向蓝秋四人走去。
“姑娘莫要伤心,方才是我拿师弟不知此物来历,冒犯了各位,还望姑娘见谅。”宁师兄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古铜匕首交还给蓝秋。蓝秋原是悲痛难忍,听闻其言,渐渐收住哭声。
她见宁师兄举止谦逊,言谈得体,心中对其甚有好感,便低声问道:“那我们姐妹四人可否上山?”蓝秋方止住痛哭,嗓音不免略带些哽咽之感。
宁师兄听言,朗声道:“在下愿为姑娘带路。”说罢,便侧身而立,施了个“请行”之礼。蓝秋见此,登时欢喜不已,一展方才愁容,莞尔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蓝清、蓝月见姐姐这般高兴,便也是破涕为笑,只是两人脸上泪痕未褪,双眼微红,颇有一副令人怜惜的模样。
宁师兄暗笑三人年少纯真,性情烂漫,他瞧见一旁的喻琉璃以纱覆面,看不见其神情,但看她眼神之中却有鄙夷之色,也不知是何故。宁师兄当下也不多想,道了一声“请”,便领着四人上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