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天靴
作者：polarisa
清晨，天刚蒙蒙亮，神舟城西城门外，一辆装饰得十分贵气的双驾马车，正从五里之外狂奔而来，高高扬起的马蹄和带起的烟尘，在旷野中显得那么突兀。
神舟城依山靠海而建，城门外一片空旷的原野，一条车马大道穿城越野而过。这条大道，通到西城门外后，无论靠海还是靠山的一侧，都是成片的阴森森的松林。风吹过，还会发出凄厉的哨声。
此时，西城门前已经有不少商队正在等候通关，队伍中甚至还有一辆官家的四驾大马车。听着急骤而来的马蹄声，队伍里的人都忍不住看过来。就连城门前驻守的一队城卫，也应声警觉，保持着队列向城外行来。
队伍末尾的一家商队，应该是运送粮食的，一共有八辆一模一样的双驾马车。最后的一辆马车，有两个伙计打扮的人，坐在篷布蒙着的货堆上聊天。
那个鼻梁高挺、身材瘦削的伙计说道：“二哥，你说大家都看个啥呢？不就是一辆双驾的马车跑得快点吗？有偌大的神舟城在，何况来的路上十几里外还有个靖东卫营，用得着怕这么个马车？”
身边那位虎头虎脑的憨厚伙计接道：“小七，这可说不定！神舟城是个新城，听说半年前还是个坊镇。要真来个掌上飞剑的武修高手，估计一时半会也招架不住。”
小七原本只是看着众人的惊愕，感到有些好笑而已，此时听二哥如此说，一时忍不住大笑，一口痰上不来，咳嗽道：“咳咳，可笑死我了！咳咳，二哥，你不能不这么搞笑？这是东海郡的东南角，不是郡城，哪里会有什么高手？！”
二哥听了，憨厚的笑笑，瓮声瓮气的说道：“小七不要笑，走之前掌柜特意嘱咐过，到了神舟城不要乱动，说是这里管得比官府还严，不准动刀枪，要不就会被砍头！你想啊，要砍别人的头，自家的功夫肯定要硬。”
小七听了，脸上有了一丝恐惧，嗫嚅道：“我还忘了这茬。掌柜也嘱咐过我，看来这神舟城真是个邪乎的地方。二哥，你说我们商队有必要大老远来这里？这海货，进了沐海公国就能买得到，我听掌柜说那个镇西卫城里，货就不少。”
二哥看了看四周，贴近小七的耳朵说道：“小七，不要乱说话，没看见人家城卫都走过来了么？来的时候，你也不是没看到：这条车马大道，直通咱们苍武帝国，一路上穿过黑骑城和他们的沐海国都、东海郡，咱们行商穿城过巷也不费劲。再说了，也不是就我们商队一家要来，你看看，这还是大清早，队伍已经这么长了。”
小七听了，偷眼看了看城卫，看上去有些胆寒，头低了下来，仔细听才能听到最后一句话：“二哥，我知道了。”
那辆双驾马车总算在十丈外减速了，慢慢悠悠的来到了二人跟前。正要走过来的城卫队也停住了脚步。车厢门帘掀开，一位相貌堂堂的书生走了出来，队伍里有人吸了一口冷气，小声道：“这是谁？怎么这么像容家失踪的家主容成熙？”无人答话。
书生身后钻出一名小书僮，大大咧咧的从车子里跳出来，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队伍里的人，挨个看个不停。
见是书生主仆二人，队伍中看过来的人大都转回头去，城卫也恨恨的收队，有几个人嘴里还骂着那个不规矩的马夫。那书生漠然的看了看队伍和城卫，抬头审视着这个西城城墙，口中说道：“这个西城墙，看上去倒是很大气，就是不知道城垛上面怎么样？”
小七听了趴在二哥的耳朵旁说道：“这个书生有点迂，到人家地盘还敢评头论足？啊！”话还没有说完，脚底突然剧痛，小七抱住脚惨呼个不停，吓得二哥赶紧上来，帮他脱下靴子，除去裹布，翻看脚底，发现已经*一片。
二哥抬头偷眼看了看书生，却发现他正责怪的看着小书僮，二哥的脑袋腾的大了起来，脸色变得凝重，知道遇上了高手。二哥赶紧跳下马车，把小七半抱着扯下车子，搀扶着走向第一辆车，一边走，还偶尔偷看一眼书生主仆二人。
书生正要抬脚前行，却听马夫道：“二位，承惠五十个铜币。”小书僮把手伸进怀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银币，扔给他，嘴里喊道：“找钱！”马夫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从车驾隐蔽的地方，捧出五十个大钱，也不找个袋子，就这么捧给他。
小书僮怒了，手指着车夫就要开骂。书生赶紧拦住他，掀起前襟，从腰上解下一个袋子，居然是百纳袋。小书僮恨恨的接过，按到马夫的手上，五十个铜钱不翼而飞。马夫早已经在书生解下百纳袋的时候，吓得战战兢兢。见铜钱收走了，赶紧跳上马车，扬鞭离开。乐得小书僮哈哈大笑，就连书生也忍俊不禁。
远处的二哥，正陪着掌柜走过来，看到这一幕脸上更是吓得惨白，直接躲到掌柜背后。掌柜倒是不惊，走上前来，恭谨道：“本人伍盛，忝为这家商队的掌柜，刚才我家伙计不知深浅，出言不逊冒犯了贵人，多谢包涵。回去待他伤好，定要重重责罚。”
书生见这位伍盛掌柜姿态放得很低，也不能太过，从小书僮手里拿过百纳袋，取出一枚灵药递出去，温声说道：“伍掌柜过谦了，我家童儿出手没有轻重，恐怕伤了筋骨。这是一枚武人用的灵药，服了应当能够好转。”伍掌柜高兴地双手接过来：“天涯同行，也算有缘。敢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来这神舟城，是观光还是访友？”
书生将百纳袋递给书僮，见他在腰下系好，抬头笑道：“不敢劳伍掌柜这般客气，小生出身沐海慕氏，听说此地新建一座神舟城，前来观光。”伍掌柜见书生肯跟他攀谈，心头高兴，豪爽的大声道：“慕公子，人常说出门在外，有缘就是朋友。等会儿，我们一起找家客栈投宿，晚上再好好聊聊，你看怎么样？”
这位慕公子回头看一眼小书僮，两人对视一笑，回头道：“这样也好，就随同伍掌柜一起了。”伍掌柜大喜，又和慕公子寒暄了几句，见自家商队就要通关，这才告一声罪离开了。
见伍掌柜走了，小书僮趴在慕公子身上，满是调笑的口气：“这位慕公子，晚上喝个酒不？”书生轻轻地推开他，嘴里说道：“就你调皮，小心些，不要露了行藏。”
主仆二人谈笑着，来到城门前。审验商队的印信，是为了免于重复征税。对于一般的观光、探亲行旅，倒是没有什么东西可查。只要不是公国通缉的要犯，一般穿越城郭无人相询。
可能书生的相貌有些问题，一名负责审验的城卫官第一眼看到书生，眼里一愕，嘴上不免问道：“这位可是容家……”书生摇摇头：“小生姓慕。”说罢，还从怀里掏出一枚腰牌举起展示：
腰牌四角缀着“沐海司徒”，中间一个大大的“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