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人,自王宇发现他以来,他就一直低着头,埋头将自己扎在书堆里面,对王宇站在他的身后,并且默默观察,他也是浑然不知,就好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一直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有时候,在看到某些兴趣之处时,就会自己咧嘴一笑。然后喃喃自语,但也有时候,看到不开心的地方,就会青着一张脸,严词批评书中的人物。
但更多的,是他对书中的见解,他在看到某些有意义,和某些不对的地方,就会自己一个人,细细的呆想半天,然后喃喃自语的说着:“这才是对的,这个人的说法有错误!!”
由于他一直低着头,所以王宇,并没有看到他的面孔,只是在自己的心中,暗自揣摩这个人的长相,想必能够有如此见解的人,应该是一身书生气息才对,面貌也就相对,有些可亲似了。
在做了一番思考后,王宇终于下定决心,去找这个年轻人,问个清楚,看他是不是那个声音的主人。如果只是一味的观察,以他的修为和见识,是绝对不可能,从一个人的身上,看出点什么来的。
想到无果,王宇收起心神,才慢悠悠的走上前去,然后站在了年轻人的旁边,略一抱拳的问道:“敢问这位仁兄,可是那话音之人?”
出乎王宇意外的是,那年轻人听到王宇声音,只是怔了怔,并没有立即抬起头来,看向王宇,也并没有对他说出什么话,而是等把书上的那一页内容,完全给仔细看了一遍,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王宇,沉声道:“你终于来了?”
等到年轻人抬起头来,王宇这下才看的清楚,这年轻人的面孔,似乎与自己当初想象的那般,区别大了很多。
这是一个完全看不到书生气息的男子,他的面孔上,长着一些掉渣的胡子,就仿佛是还未耕作的农田一般,里面长着残次不齐的杂草,稀稀疏疏,但又显眼。
而且这男子,就连双鬓的头发,也是未做梳理,而是很是随意的挂在耳郭上,模样看起来有些糟蹋。
但即便如此,王宇对眼前的这名男子,也没有生出半点嫌弃,更隐隐觉得,这名男子,似乎很不简单,除了他心中对这名男子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和兴奋以外,再无别的。就连刚才男子对他的怠慢,他都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而是收起抱拳的双手,对着男子微微一笑,淡然道:“在下愚昧,竟看不出阁下一直都在这里。”
年轻人没有怪罪王宇,也没有讽刺王宇,而是在王宇说完后,他伸了伸懒腰,才慢悠悠的说道:“哎,我若不想,谁能找到我呢!”
这句话似乎有些玄妙,似乎是在表达着自己的一种自信,又仿佛是在表达一种叹息。
但王宇只是略微想了一想,并没有深究这句话,因为在他看来,反正人都找到了,哪里还管什么神秘,于是向着年轻人,双拳微微一抱,问起名讳来。
“在下王宇,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酒......酒......酒,”男子没有接话,而是自顾自的说着,然后又找了找自己的腰间,没有看到酒壶,于是冲着王宇招了招手,向着一层楼阁的最深处,摇摇晃晃的走去。
男子先行起步,但他翻看的那本书,不知是他忘了拿,还是他本已看完,就这么被随意的丢在地上,却浑然不知,依旧是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并嘴里不停地喊着“,酒...酒...酒。”
王宇有些纳闷,这眼前的男子,哪里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且看他那副醉醺醺的模样,跟个酒鬼还差不多。与他刚才那种,孜孜不倦的读书样子,简直天壤之别。
但王宇也只是心中暗自想了一下而已,于是带着郁闷的心情,将那本掉落在地上的书本,收了起来,赶紧跟上男子的脚步。
虽然这名男子的行为动作,有些古怪,但他的这幅模样,在这些弟子眼中,并不感到奇怪,似乎早已知晓和见惯了一般,没有太多惊讶。
相反的是,那些弟子惊讶的,是跟在男子后面走的王宇,他们全部都睁着诧异的眼神,看着王宇跟在男子身后,并不时露出迷惑的表情,和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似乎在看王宇的时候,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王老大......怎么跟那疯子走了?!!”
“闭嘴,小心被听到!!”一名弟子。在看到的时候,有些迷惑的问身旁的同伴,立刻被同伴臭骂了一声,便不再继续言语,而是诧异的看着王宇,从他们身边走过。
感到这些目光和神情,王宇即便是在这些弟子面前有着威严,也不禁的感到,脸部微微发热,心中暗暗想到,我难道跟错了人不成?为什么他们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在这般想的时候,他在不知不觉中,蓦然的微微低头,眼神不自在的,在手中的那本书上,瞄来瞄去,想要缓解这股令他尴尬的气息。毕竟他以前也只是个书生而已,并没有体会过什么上位者的感觉,就算有些了解,也只是在上京赶考的时候,在面对那些大官大员时,才会多少体会到那种权利的威严。
但也毕竟是一名书生,人微言轻,在面对那些官员的时候,自己还要对他们毕恭毕敬,不敢做出半点忤逆,生怕惹得他们不高兴。像这种大官级别的人物,常常都是喜怒无常,也往往因为一句话,就可决定一个人的将来,甚至是生死!
如果说王宇,真正体会到那种威严的时候,准确的来说,是他打败了外宗的那些强者,并能让白庆和瘦猴,甘心为他卖命,这才算是他,真正有了一次上位者的感觉。
但这是第一次,他不会处理这些关系,也不会处理他与那些弟子的关系,就像是现在这样,当那些弟子,用着诧异和疑惑的表情在看他时,他不懂得如何去处理,如何去让这些弟子,明白他心中的意思,更不用说是,以自己的威严,去震慑这些弟子!!
所以这一次,王宇他微微的低下了头,不敢与那些弟子直视,而是用自己不自在的目光,来回的扫视手中的那本书,以便缓解自己尴尬而又紧张的心情。
低沉的脚步声,带有着略微的紧张,在宝术阁的一层楼里,缓缓前进着,踩在那青色条石砌成的地板上,声音格外清脆,就仿佛是独自一个人,走在一条小路上,用脚踩踏出的乐谱一般,清脆且悦耳。
唯独与这玄妙的声音有所差别的是,是那看似醉醺醺的男子,他在走路的时候,身体摇摇晃晃,用脚踩在青石上面,敲出的声响,显得有些杂乱,就跟他脸上的胡须一样,长得那么掉渣!
他把王宇领进了一间阁房,也不只是何意,或者说是他要回来找酒喝,也可能是觉得,不想在外面谈话,内容会被人知晓吧。
他走进了阁房里面,并没有招呼王宇,更像是在外面的那种酒客一样,在进入客栈时,拼命的找酒喝。
屋里的摆设,极其简单,没有一丝的装饰模样,就单单是有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而已。而在阁房的一处角落内,则安放着一张小床,从那小床上,散发出的酸臭味来看,那张被服已经不知有多久岁月没有洗过了,但想必这就是男子就寝的地方。
王宇看着房间里的布景,眉头微微一挑,觉得这男子的一切,与自己先前所想象的模样,简直是差别大了,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能相互评论。
他走进屋内,对男子的怠慢,显得有些焦躁,虽然刚才在外面男子怠慢了他一次,但他并没有发作,原因自然是佩服男子高深的学问,可是要说现在的话,看到男子屋内的景象,和闻道那股酸臭味,他真的有些怀疑这名男子,是不是故意在做作着一切,欺骗自己来着。
男子在屋内倒腾了一下,取出了一个酒壶,然后开始了大口大口的喝酒,全然不顾王宇的眼神和惊异,他就仿佛觉得,此刻这里没有外人一样,以前该咋样来,现在还是得咋样,完全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的。
也不知他是喝了多少酒,最后才醉醺醺的,说了几声莫名其妙的话后,就仰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把他这个请来的客人,撩在了诧异和焦躁之中。
王宇这一次,皱的不仅仅是眉头,就连自己的心情,都一落千丈,心中难免腹诽一下这名男子,觉得男子太不识得体,哪有把客人请到自己家中,然后就晾在一旁的?
他狠狠的跺了跺脚,想要转身离去,但又似乎觉得,这样离去的话,当他醒来时没有看到自己,他会不会怪罪?
这时,他又想起了自己以前读过的一本书,书中讲述了一些圣人贤者,介绍了这些人的生活态度和性格方面,都很是怪异,不合常理,但是又偏偏的,正是这种怪异和不合理,使他们都富有学问,学富五车,比之常人所不能极!
想到这般,王宇的心顿了一下,觉得眼前的这名男子,性格和行为,也都是怪异的很,那么他和那些圣人贤者,会是一样吗?
他的心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要不要继续留下来,还是现在离开,似乎心中的决定,一时半会间,是做不出来的。
虽然说这不是一个什么大问题,但也不是一个小问题,如果这名男子,真的如圣人那般,要是自己现在离去的话,那以男子怪异的性格,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而若他并不是圣人,那么自己留下来,也不存在丝毫意义。
这两者间的选择,看似简单,实则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