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星瞅在眼内,这才转过心神,不由气煞,摆脱孔疚生后,扑上去抱着沈天涯的身躯嚎哭。
沈天涯余温犹存,但极为微弱,更教沈无星难过,模模糊糊中,只听沈天涯怀着最后一丝气息,道:“剑……决不能落在妖邪之手,你要……好好护住先祖遗物,宗祠……先祖……牌位……”努力拿住他的手腕,瞪大着眼珠似要说话,可话未说完,便闭上眼睛,一命呜呼了。
沈无星哭的不能自持,天绍琪也忍不住蹲伏在侧哭啼,声音传到那边屋顶,天倚剑也发觉不对,就从屋顶跃下,见兄长命丧,流出眼泪,喃喃自语道:“是我错了,给你希望,又没能做到!”悲从中来,想起此行不远千里,为的就是保住沈家,却未料终致兄长含怨而去。
高手对决,切忌分神,天倚剑此刻偏偏犯了这个大忌,心情悲愤间,手上一软,少了几分力道,边灵立刻把握住时机,一掌印在他的胸口,连袭两招。
天倚剑被打得胸口如火烧,喉咙泛起腥甜,就要软倒,可惊觉边灵虎虎眈眈,不敢露出败象。
数刻后,又听“啵!”一声响,两人掌力四散,各退一丈。
天倚剑已再难忍受,喉咙那口血似要立马喷将出来,心知有异,不敢让边灵瞧出身体异样,便一掌提气,将那股血气平压,此时此刻,他也不说话,就恐露馅。
边灵大意,倒也没瞧见,瞪了他一眼,道:“天倚剑,本座要你的命!”语罢,双脚离地而起,双掌招风,猛拍天倚剑。
天倚剑马虎不得,略定心神,将体内真气齐都提上,原地硬接边灵这一掌。
却说正是这一掌将边灵震退三丈,没能撑住,一口血喷溅在地。
飞天圣女赶忙撇下李裳,过来相扶。
她们二人向来亲如姐妹,见到此种情形,也失惊不小,原以为此次势在必得,不想天倚剑半路杀出,如此难以对付。
边灵强撑着摆了摆手,双目瞥向四下,朝月明教的弟子怒喝道:“给本座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显然她已气极,一声令下,那些教众俱都齐涌而上,将沈庄仅剩的几个仆俾杀了个精光,偌大的庄院,再也听不见鸟声,哭泣声都已越来越远,因为那刀剑相撞之音早已盖过了所有。
此情此景,燕千云也不再相缠,朝天绍轩道了一句:“好功夫!来日方长,下次再战!”收招飞曳院中,瞅了瞅边灵,又以余光大致扫视了一番,目中却带着哀怜。
正被天绍轩看在眼内,不禁又开始疑惑。
那穆鸿雁使出一招鸿雁刀法中的‘群雁攻来’,身形一错,闪向偏旁,连环刀一连劈出道道光影,横扫天绍茵,更趁机欺进天绍茵跟前,以光影迷惑,使天绍茵不知虚实,而刀锋却突然从斜里蹿出,直对死穴。
天绍茵被那刀光晃得睁不开眼睛,一个不慎,腰身被划一刀,她忍住疼,继续再战。
彼时,穆鸿雁刀锋左右分错出两道刀影,又让天绍茵分不清真实,在她心智松散间,顺着她的头顶猛劈一刀,力道之猛惊骇天绍茵。
穆鸿雁如何也没料到有人来挡,且又是燕千云,仍与兄弟董南仲相似,燕千云飞身上前,以扇面抵住刀刃,稍一用力,便将他震开。
天绍茵此番被人所救,心里百味杂陈,不知是该感激还是气恼?然这次却不解燕千云所为,更带有满腔不解。
武功输掉,她没觉得什么,怪只怪自己学艺未精,不曾继承父亲剑招的精髓。
可一个邪魔教派为何三番五次对抗自家人?是演戏?亦或是别有它图?
左右她想不出究竟,索性不想,下意识地偷视燕千云,却见燕千云却朝她一笑,比起之前的冷漠,倒有了些许亲切和熟悉。
天绍茵心里一暖,可不确定事情真相,唯恐自己又一次犯傻冒失,就摆出不悦,去看天绍琪的伤势。
燕千云也没在意,只淡然地笑了一笑,开始轻摇折扇。
穆鸿雁见他一派悠然,气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真不知道教主为什么叫你来?不但没帮忙,反而坏了我教大事,哼!”狠狠甩了甩衣袖,显见不单是教训燕千云,更则是提醒教主边灵。
燕千云当然知晓他的言外之意,干脆不予理睬,边灵将这一举动望见,顿时气煞。
她心脉严重受创,比谁都明白自己容易动气,而动怒却易牵扯五脏六腑,以致血脉不畅。
她早年便有旧伤隐患,是以过于动怒,便功力即失,只能生生忍住燕千云的背叛。
天倚剑虽是强忍,可李裳明白,他也如边灵一样,不过强自支撑罢了,便暗自盘算了一番,决定先保剑要紧,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搀扶丈夫行至沈无星夫妇面前,欲教两人速离此地。
天倚剑更教天绍茵随二人一齐离开,天绍茵却颇不情愿,而沈无星也不愿就此而去,仍沉浸在其父损亡的悲痛中。
天倚剑欲与妻子李裳拦截敌人,让他们先行,谁知天绍琪出口反对,她深深地明白若是这般离去,此处便仅余父母对敌,是故死活不走。
沈无星更道:“我要为爹报仇!”大喊一声,竟霍然起身,不听天倚剑劝导。
仇恨已生根发芽,他早已双眼血红,那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转眼化为乌有,更要脱逃保命,他哪肯甘心,更何况仇恨也没那般容易化解。
这一刻,他失去理智,冲动填满脑海,早就不记得父亲沈天涯的遗言。
天倚剑望着沈天涯的尸身,叹道:“还记得你爹说过什么?保住先祖遗物,剑不可失,仇在你心,往后练好武艺,要报仇的话,没人拦你,何况你还肩负重建沈家的责任,倘若就此失手,没了性命,你爹九泉有知,定难瞑目,执拗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说罢,见沈无星已略有动容,将之推开,催道:“快点走!我们老地方会合!”
天绍琪知道老地方的意思,那是苏州苏视忠神医那里,想来父亲若非受伤严重,也绝不出此下策,她虽不情愿,可也觉父亲说的有理,因此点头答应,拉过沈无星直奔沈家后院。
沈无星尚有恶气难消,委实不太甘愿。然这瞬间,边灵朝月明三圣使了个眼色过去,天倚剑瞧见三圣使欲图伺机而动,急忙用半个身子挡住沈无星等人,朝天绍轩急道:“绍轩,快把他们带走!”
天绍轩见势不对,忙不迭地上前强拖沈无星,道:“无星,跟我走,快!”
沈无星呆呆地伫立一会儿,任由天绍轩拽离院落,天绍琪微微一叹,便抱紧沈小冰,疾步跟上。
天绍茵还想再与月明三圣较量,被天倚剑掀开,让其照看天绍琪一家,天绍茵这才警觉言外之意,抬眼也见月明护法追去了沈无星的方向,想及那举动颇含鬼祟,心疑之下,蹑手蹑脚跟在后面。
张萍见天倚剑催促儿女欲逃,抢前一步,急甩披帛就要拦阻,披帛如匹练般横着朝前飞出,直击天绍茵后心。
天倚剑急忙运掌打出一股气,那飞出一丈远的披帛顿被打碎,薄如轻纱的料子散作片片,如残叶般飘落。
张萍更被那道真气擦伤,身躯萎颤,后退几步,已立不稳当,试做调息见无效用,心下暗道:天倚剑那掌果真厉害,若我少用半分力,必然丧命。
月明三圣欲要再追,李裳长剑跟着逼出,剑气四射,连挽七朵剑花,剑掠之处,三圣使面色惨白,俱被骇退而倒。
李裳不再留情,又出一剑,以剑气冲驰,将刚刚扑上来的几个月明教弟子击毙。
边灵看见,登时气得大叫:“都给我杀,一个不留!”
可此时已没有弟子幸存,除燕千云之外,全都重伤在身,边灵那身体更是不支,顷刻伤口再次扯裂。
月明三圣也颇觉无奈,天倚剑是已受伤不假,可李裳安然无恙。穆鸿雁与董南仲更是猜想着不好的结果,那就是燕千云不会帮他们,而孔疚生仍与以往一样,只听号令,不做声,可以说,今日他根本一句话都没讲。
众人各含思忖,犹豫不定。
燕千云却来到边灵旁侧,突然拱手问候道:“教主!你没事吧?”
他不问还好,一问更教边灵恼怒,森然瞪视他道:“那些人一定去找天名剑,你跟去看看!”见燕千云闻话不动,恼道:“愣着干什么?难不成你想背叛本座?”
燕千云默不作声,边灵转而冷冷一笑,讥诮道:“恰才两次救那丫头,你究竟是何居心?”
燕千云将折扇在掌心一震,从容道:“千云有言在先,绝不错杀好人!天大侠行侠仗义,为武林泰山北斗……”
话还未完,边灵变色道:“这么说你有心叛离本教?”
燕千云连忙释解道:“我并非有心背叛,只不过来之前我们已经言明,只此一次,若非念在师父恩情,不得不报,此番断不会前来!”说罢,竟转身朝外走去。
见他绝情至此,张萍遥视他的背影,疾喝道:“燕千云,你若就此离去,是有违师命,大逆不道!”
燕千云止步顾瞻四周,目光落在张萍身上,道:“家师派我前来,我们约好只此一次,如今恩情已还,千云这不算不尊师命,大逆不道吧?”
月明教此行突然发生惊变,震傻众人,天倚剑夫妇也呆住,才折返回来的天绍轩闻言,也不由耸然惊愣。
当时,他拖着沈无星等人急赶宗祠,取获天名剑后,月明护法就尾随而至,幸亏天绍茵急中挡驾,不然沈无星手上的天名剑也势必难保!
后来天绍轩便只身拦住月明护法,教沈无星夫妇于后门逃离,千叮万嘱地交待,一路上天绍茵需得从旁照料。
他自己担心父母,便赶来前院,不想恰遇燕千云与边灵争执,再看燕千云时,联系前后事情仔细思索,还是觉得有些疑惑难解。
边灵见燕千云不帮忙,情知大势已去,只得与众借助高墙遁出。
天绍轩目睹他们消失,不觉走出一步,正要追击,燕千云猛地横身侧挡,二人目光相视,只看其冷肃神情,天绍轩便已猜到其用意,是不想他们多做计较,自然也有几分偏袒月明教之嫌。
两人武功奇虎相当,谁也无法斗赢对方,天绍轩也不冒失挑战,心里却在暗忖:这人怎么如此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