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握着半截断剑,瞪视柳枫与乌南两眼,冷然回道:“蛇鼠一窝,明知故问!除非你们杀了我,不然我不会就此罢休。”显见他已将柳枫看成乌南的帮凶。
柳枫正自纳闷,乌南从后面一步纵出,指定那男子,为柳枫释疑道:“柳公子,他叫纪永,晋阳人氏,两年前他妻子被奸人所害,是他误会老夫,老是想杀我。公子,老夫岂是那种夺/人/妻/女之人?如此卑鄙之事,老夫……”
那女子听了,顿时恼羞成怒,啐了一口道:“呸!你还在贼喊捉贼!满口胡言乱语!你——”不待说完,她已忍将不住,疾扑而来,似要拼死将乌南捣碎。
纪永已有前例,知斗不过柳枫,伸手拉住那女子道:“林荷,别冲动。”轻瞥柳枫,回目道:“此人武功高强,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还年轻,应儿的仇与你无关,你走吧!”
林荷见他挡住自己,却自行而出,欲孤注一掷,做最后一搏,诧异接话道:“纪大哥,你怎能说这种话?柯应儿是我师姐,岂能不关我事?我不会走的。”也倔强地抢出,手中剑对准乌南直刺。
乌南大慌,两步蹿到柳枫背后,又开始企图以前番的方法躲避。
林荷拼命将剑往他身上架,他却只躲,以致林荷长剑次次落空,只得顺着柳枫周身游走。
剑上疾风刮面,扰的柳枫大为不耐,刃口几次在他的脸颊边斜擦而过,教他恼怒。深知那林荷死缠的性子,不给点颜色看看,绝难罢手,见林荷又一剑刺来,他便霍然一个翻跃,曳在林荷后方,横掌切上她的背脊。
他引灌真气,倾注一体,又后发先至,沾得速度奇快,林荷自招架不得,整个身子被迫向前斜倾。
但林荷毅力惊人,柳枫与她尚无怨怼,自不出尽全力,只要未将她打倒,她也强运真气支撑,就在摇摇欲坠中,倒翻而起,刹那间,转过头来。
纪永也知她必然不敌,就老早赶前助力。
两个人对峙柳枫,一个攻前,一个攻后。
岂料电闪之间,二人未出一招,柳枫已以雷霆奔势摊开两条手臂,平平挥出,手指便左右正中二人要穴,教二人身躯僵住,动弹不得。
经此一变,柳枫再也无意在此逗留,收招后,面目冷肃,合了扇子,转朝来路而去。
乌南见他头也不回,越行越快,眨眼就要不见,急忙喊道:“公子!你去哪儿啊?”
柳枫行走如风,只管前行,丝毫不曾搭理,乌南只得撩起衣摆,举步跟从,一面追一面叫:“公子,公子,等等我呀!”
直到走出荆州城外,路过一间茶寮,柳枫脚步方才慢了下来,他以余光微瞟后方小径,只见草木两旁夹裹,一阵摇曳乱晃,径上空荡荡的。
他忽然笑了笑,不再急着赶路,悠悠走进茶寮坐定。
小二见有客人,奔来迎客道:“客官,要点什么?”
柳枫略扫那高挑的‘茶’字幡旆在风中飞扬,不经意道:“除了茶,还有什么?”
小二闻他口出不逊,怔了一下,但见多不怪,还是绽着笑脸道:“小店虽然不起眼,但是一般的家常小菜也是有的,客官要不要来点?”
柳枫低头整理衣容,随口道:“那好!来两样小菜!”
约摸过了大半时辰,乌南才气喘吁吁地来了,遥见柳枫并未去远,堆起满面喜色道:“公子!还好追上公子,老夫一把年纪,脚程体力大不如前,让公子久等了?”走近后,与柳枫共桌。
柳枫也没在意,他就在旁边使劲敷着汗水,直呼‘太热’。
正在此刻,店小二端茶上桌,又搁下几碟小菜,柳枫一面斟茶,一面漫不经心道:“这点路都如此之慢?以后焉能随我做大事?”
乌南一惊,迎视柳枫,愣愣道:“公子的意思……”他惊诧于柳枫话外之意,心想:难道他知道老夫心里所想?
柳枫嘴角随即浮出个饶有意味的笑容,仰首看定乌南道:“怎么,你会不知道柳枫是何身份?方才一男一女所言非虚吧?你一再讨好于我,无非是想留在我身边。”
乌南尴尬地笑回道:“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柳公子你,老夫真是佩服。其实当年在十里铺,公子救过老夫之后,突然杳无音讯,老夫曾一直派人四处打听公子下落,终于查到公子乃……”
他自是想起了七年前的自己,那时正值壮年,意气风发,常年随着镇.节度使张彦泽南征北战,到处奔波,也不觉辛苦。
他亲眼见着晋高祖石敬瑭兵变,认契丹主耶律德光为父,又以燕云十六州拱手相送,讨好契丹。不久,契丹主在太原扶持石敬瑭为帝,建立晋国,之后借此为踏板,领兵攻进洛阳,将李存勖所建立的李唐朝廷歼灭。
再后来,契丹与晋变生肘腋,交战于阳城、滹沱。
乌南印象最深的一次便是滹沱水对峙,他受张彦泽之命焚烧中渡桥,阻截契丹军,夹河而寨逼退耶律德光的大军。
这计策正是出自面前这位年轻人之口。
记得遇到柳枫时,乌南才随张彦泽在阳城大战中大败契丹军,契丹军遁去,他们正气势优胜喝酒助兴,却突遭袭击。
于是夜下收帐,张彦泽命乌南断后,由于身边随将不多,抵抗不济,硬是于乱阵中慌忙逃脱,那契丹兵持刀紧追他们不放。
一路拼杀,在乌南快要断气的间歇,却见一袭白衣的年轻人救了自己。
白衣人几招拦下几名契丹兵,瞧见乌南形势危殆,用手臂将其托住,飞离乱丛,择了株老树蹲伏着。期间,又替乌南止血,见契丹兵逗留不去,在林中搜寻二人,那白衣人不服气,遂一把夺过乌南的刀跃下大树,在林中穿梭。
那翩翩白影绕的契丹兵到处乱追狂奔,迷蒙的月夜,乱箭齐飞,却一支也没射中。
乌南眼前尽是白影不断飞驰,只要刀光一闪,在树木中晃上一晃,无数枝桠随之撒落,如花雨一般,不过片时,已使得视线迷茫一片。
待白衣人掌心蓄势朝外一推,也不知怎的,那落下的树枝竟扎进了土里,像颗擎天柱一样结实。
乌南不解其意图,正自纳闷,忽听契丹兵在下面大叫大嚷,失惊下赶忙睁眼去看,入目即见数百支碗口大的枝桠将契丹兵团团围住,整个都是齐高丈余的粗枝,相邻之间两寸距离,围成规则不等的形状。
细看,那不仅仅是外围一圈,就连内部,契丹兵身旁也是,也即是圈中套圈。
这时乌南方才明白,原来这帮契丹兵不经意间被阵法困住。
乌南毕竟行军打仗十几载,有些眼力,当下断定这乃一天然石阵,只是以树桩为支柱罢了。
以此猜测,白衣人深谙兵法布阵。
契丹兵被分散困在粗树桩围成的阵圈里,有些人三两成堆聚在一处被围,有些则单个守在一个圈里,那周遭的罅隙又恰到好处,好像是为这些契丹兵量身定做。
擎天粗枝将契丹兵困住,以致贼兵一时无法寻得出口,说是阵法又不像阵法,似阵非阵,搅得契丹兵迷糊不已,霎时没了主意,只得嚷嚷。
契丹将领首先大叫,用刀一通乱劈,转眼间哪里能够劈断?只能在树桩上斩落一道又一道刀痕,急得那契丹将领使力去推,结果那粗枝好似巨石嵌入土里,费了好大劲儿才慢悠悠有了倾倒的趋势。
这就好比一个人砍树,也非顷刻功夫便可成功,少说也得费些力气。
就在这时,凌空忽然飘下一堆草叶,砸在一帮人的脑袋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