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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流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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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零五 一番良言生未泯,它朝兵策落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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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威与柴荣见状,彼此对望,柴荣又心领神会似的,面向柳枫微一颔首,道:“你的兵策里,将诸国分析的很透彻,处处渗透着你的雄心壮志,可言语之间,无不说明你很孤独。本王猜想,这种孤独是一个怀有雄心之人,得不到心中所想的孤独,因为南唐找不出一个可以与你匹敌的人,或者说了解你的人,所以兵策里的一字一言,你仿佛都是在给自己安排行动,自己跟自己说话……”说至此处,柴荣竟有些伤感。

    藉此也可以看出,柴荣的确能够识才,须知自古以来,有容人之量的将相,可以对敌人既往不咎,也可以包容天下。

    郭威接过话道:“空有一身雄才伟略,无处施展,不能尽其所能大展拳脚,朕很了解那种感觉,你放心,在朕这里,尽可以去做你心中想做的事,这里人才济济,能耐辈出者,也任你挑选!”

    赵匡胤听了,也不禁动容,有所感道:“我们皇上爱惜人才,说话算话,你应该相信皇上。自从那日王启生将兵策拿来,大哥就和我说,写这兵策的人乃当世奇才,旷古奇今,若能得你帐下相助,统一天下的大业——可成。多日来,皇上和大哥对兵策赞不绝口,大哥更是夜夜苦读,真的是欣赏你才说这番话,今晚你既然来到这里,说明老天垂帘,是让你来辅助皇上的。”

    柴荣见柳枫面容耸动,已然没有先前的凌厉之色,又见他凝神顿住,不言不语,料想他心中正在挣扎,这种身怀抱负之人,若能有人走进他的心,了解他的一切,他的内心定起波澜。

    孤独,一个人孤独惯了,即使他再习惯那种生活,也需要有人慰藉。

    于是柴荣望着柳枫,眼泛奇光,续道:“只要你留在这里,便再也不用像在南唐那般,苦于找不到良才而寂寞,总是自个儿拼了命,去为大业铺路。”

    这话出口,柳枫脑海迸出了南楚的一幕幕,若是大周国,需要像他那样去弱化南楚势力吗?柳枫苦笑,大周有这么多人,何须一个柳枫去卖命?就连郭从谦都能看出他的心思,足见大周非同一般了。

    当时他在南楚几经生死,马希广的剑架在脖颈上那一霎那,他沉着冷静地笑,可有谁知道他将生死看的有多重要?

    那一刻他在与天赌命。

    马希萼几次想杀他,一次次怀疑他,他的心不颤抖吗?不为南唐寒心吗?

    柳枫想笑,真的想笑,想仰天大笑,笑叹这世间变迁,一代换一代,能人辈出,祖先李克用的英雄时代一去不复返,祖父李存勖孤军奋战,讨伐后梁王朝的英勇回不来了,这世上去了一个李克用,少了一个李存勖,又现郭威,郭威之下又是柴荣,柴荣之后,还有那蠢蠢欲动的赵匡胤。

    英雄当道,可这条路,他该选吗?

    郭威与柴荣等人为了劝服他,为笼络一个人才,几乎好话说尽,该给的好处都已给了,然而柳枫却道了一句令人惊颤的话:“我只记得李家恩,李家天下,多说无益,大唐……一辈子都是我的归属,生也为唐,死也为唐!”

    忠臣不事二主,认定了,就要走下去,他说的坚定、决绝,一副毋庸反驳的样子,脸上更出现了一种空前的冷静。

    柴荣首先不解:“为什么?”

    柳枫冷然发笑,一字一顿道:“因为——你们——不姓——李!”

    他就这样说了一番话,拒绝了所有,抬目扫视四周,猛地掏出火折子,点燃手中的兵策。

    火焰窜上高空,他已无悔,望着火光,出奇的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柴荣有点心疼那兵策,见他烧了,不由大为感喟。

    郭威却脸色一变,冷冷道:“敬酒不吃,自掘死路,那就留你不得!”霍然一挥手,朝侍卫们道了句‘上’,结果众人冲杀上去,弓箭手也不滞后,随时待命。

    一时间刀剑长枪齐上,毫不留情。

    柴荣心知,父皇这是动了杀机,像李枫这样的人,要么为己所用,要么就铲除,不然日后势必是一大祸患,这是每个精明君王必做之事,他现在只有替柳枫感到惋惜。

    柴荣想了想,也没觉得郭威的决定不对,而他虽然笃厚,却也杀伐果断,若前路有了弊端,就要清理。

    愣了会儿,他看见柳枫被人围攻,一身黑衣被夜风振起,柳枫也不退让,暗暗叹了口气,忽见赵匡胤与柳枫斗了起来,便立在殿门口观望。

    赵匡胤武艺不弱,甚至还与柳枫对拆了二十回合,可下个回合,柴荣正在想自己的义弟该以何招数挡退柳枫时,柳枫已斜身疾掠,蹿到了自己跟前。

    可能是他走神,还有些柳枫不投诚的失望,觉得自己到底哪里有所缺失,因何就引不起别人效忠,所以也未防范,被扼住咽喉。

    突如其来的一招,所有人都不曾料到,全都怔住,提着刀剑,也都放了下来。

    郭威让柳枫放了柴荣,赵匡胤亦在呼唤。

    可柳枫一刻也没有停,挟起柴荣就朝天宸宫西面的宫墙飞掠,踊身跃过湖面,沿青翠园子驰向小宫门。

    这条捷径,幸好他提前查探过,一路飞纵,宫内的巡逻侍卫每见柴荣,恐其有所损伤,都不敢轻易放箭射杀。

    所以即便郭威带人追赶,柳枫还是赶到了宫门口,见无人开门,紧紧扼住柴荣,柴荣吃痛一声,气他猖狂,也不顾自身安危,朝两旁侍卫喝道:“别让他出去,不准开门!”

    可侍卫们如何承担得起这个责任?柴荣可是皇子,于是宫门照旧打开。

    柳枫连忙拖柴荣出了皇宫,此时,已有一小队禁卫军追出,因碍于柴荣身份,不敢轻易动手,只有环伺在柳枫左右,呼喝道:“放了晋王!”

    晋王自然是柴荣,他非但是皇子,还又是开封府伊。

    局面僵持,半响后,皇宫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又有弓箭手虎视眈眈,这些侍卫也果真警觉,听到动静,宫里面有人,宫外面的人也来的十分迅速,好像就等着擒贼。

    俄而,郭威等人也出来了,扬言只要放了郭荣,便不追究。

    当此节骨眼上,柳枫这个人,内心对人的怀疑之心,就占了上风,只信自己。

    柴荣是郭威的儿子兼侄儿,郭威宠之如命,他早知擒了柴荣,自己才有机会脱身,诸如赵匡胤,倘若抓来,以此要挟,他就没有绝对的把握。

    想到此处,柳枫道:“皇子殿下在我手中,想让他活命,给我准备一匹马,等我安全了,自然放了皇子殿下!”

    郭威微捋龙须,沉吟了一会儿,点头答应,柴荣也不愿示弱,还固执已见,教众人不要管他,只管放箭,可没有用,有人已经牵马出来了。

    柳枫拽住柴荣,猛力跳上马背,扯着马缰提气,顿时听得‘噔噔’的马蹄声响,那马已撒开四蹄,沿街飞驰,冲开了围堵的侍卫。

    柴荣趴在马上,样子极其狼狈,颇恨柳枫,大叫道:“快放箭,快放箭呀!你们这帮笨蛋,李枫回去之后,必是我大周的心腹大患……”

    赵匡胤闻得声音,急忙命人追赶。

    就这样到了城门口,也没有人胆敢阻拦,柳枫依旧出了开封城,彼时,身后的赵匡胤命侍卫牵来一匹马,大喝一声,冲出了城。

    那边厢,禁卫军见此情形,俱受到柴荣和赵匡胤的激励,纷纷精神一振,也不惧怯,提起刀剑就往出追。

    柴荣在马上也没歇着,刚过了城门,就一摇手臂,从斜里拖住柳枫的马缰,用力一拉,因柳枫也不放手,两人这番纠缠,把马惊动,仰天发出长啸,开始在一个地方兜圈,无法前进了。

    城楼上,火把飘摇,士兵们也逐渐拈弓,用手捏了箭,搭上弦,满弓对准城下,随时等待时机射杀柳枫,只是柳枫与柴荣相斗,身影飘浮不定,故而才迟迟未曾下手。

    柴荣见马突然停止不动,立刻来了精神,反手一按马背,凌空跃起,双掌就势扑向柳枫,两人一来二去,不断对搏,柳枫倒是稳坐马背,柴荣却因动了几下,又受了柳枫一击,一个不稳,从马上翻落。

    柳枫拉一拉马缰,也不顾他,急朝远处逃脱。

    恰好赵匡胤追来,扶起柴荣,城楼上的士兵也适时放箭。

    嗖,嗖,嗖……

    无数支乱箭如飞蝗一般射出,竟有一支箭不偏不倚射中柳枫,夜风飘萧,随着柳枫越去越远,前方也就越来越黑暗,加上柳枫又是全身黑衣,众人也看不清楚,渐渐放弃射杀,究竟跑远的柳枫有无受伤,也无人知道。

    赵匡胤见柴荣无碍,就欲再追,柴荣道了句:“算了吧!此人有些能耐,恐你追之不及。”

    赵匡胤却不以为然,颇有勇气,硬要带人去寻,柴荣拗不过他,只好分拨了一批禁卫军,让他顺着马蹄印寻踪迹。

    原来柴荣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这条线索,只是时而暗恨柳枫软硬不吃,时而又爱惜人才,不忍柳枫死。

    如此一来,柳枫一路上没有休息,因背上中箭,只来得及脱下黑衣,调开别人的注意力,匆匆拔箭,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伤口,便赶回洛阳。

    刚踏上魏王府跟前的小道,柳枫就再也支持不住,翻身从马上滑落,坠入路边的草丛中,鲜血顿时蔓延向四周。

    这一天正好是柳枫承诺的第三天,因此天绍青就在附近观望,听到急迫的马蹄声,连忙去看,发现柳枫晕倒,满身血污,哭着将柳枫救回。

    失血太多,柳枫的气色始终不佳,昏昏沉沉,背脊的创伤宛然,那处青衫已被染红。

    韩忠急忙给他输功调理,天绍青伫立一旁,心急如焚,回想她和柳枫在一起这段时间,柳枫宛如神邸,从未见他这般重伤。

    这次皇宫之内,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天绍青这样想着,暗暗落泪,昨晚母亲还安慰自己,没想到一大早起来,送别爹娘,柳枫回来时,竟已如此模样。

    韩忠也没料到事情有变,暗想柳枫进宫时,肯定没能耐得住性子,与人杠起来了,心道:这孩子,怎么如此固执?就不会圆圆谎,骗骗那些人?吃亏呀!

    差不多倾尽了大半真气,韩忠才将柳枫救醒。

    柳枫稍有意识,便拉天绍青向韩忠跪谢,并说要马上离开,称自己一路返回,有血滴在路上,恐怕赵匡胤会据此找到这里,那赵匡胤英勇机警,非是好哄之辈,到时连累韩忠可不大好,要韩忠随自己回金陵。

    韩忠拦不住他,却也不肯走,只道自己常年住在魏王府,从未出过洛阳半步,其他的地方纵使再繁华,也不是自己该留之地。

    说到底,这位魏王府的管家虽有一身好功夫,却甘愿永远留在荒无人烟的魏王府与草木作伴。

    柳枫无奈,只好带着天绍青与他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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