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春梅问起了陆波的婚事。陆.吞吞吐吐,还有点脸红。
春梅就说他,“年龄也不小了,有合适的就定下,长得好看孬看的无所谓,只要不傻能过日子就行,人家不嫌咱就行了,你腿上的肉瘤还是到医院割了去,随说不碍事,但是见了让人害怕,别说人家,我乍一见就渗得慌。”
陆波应着。
春梅又教他,“再见面时,别和以前一样不说话,她也是人,咱也是人,长得又不丑,个子也不矮,怕啥,该看就看,该说就说,你不说话,人家还以为你傻呢,像上一次,咱三婶子那样的启发你,人家爹娘去了,你连屁股都没抬,把头埋在胸前,干啥?有什么好羞惭的,那么底实的媒人。”
陆波一声不吭,低头抽着闷烟。
春梅知他心里也不好受,也就不说他了。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两个弟弟的婚事,想起来真是愁。像大弟弟清波,说得是邻村的媳妇,人家是个知识青年,知识分子下乡时回了家。
她家是地主,土改时父亲因家产没收受不了跳井死了,就剩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她咬着牙把学上完,本想参加了工作就有了出头之日,谁知参加工作要推荐,她成份不好,没有人推荐她,更没有单位要她,那个年代,成份第一,界线画得很清,地主羔子谁敢要。
于是,她无奈回了家。还是因为成份的问题,她连个婆家也难找,等到二十四岁了,经人介绍和清波见了面,她跟本没有相中,要不是母亲强压着,要不是她感到前途迷茫是绝不会应的。
傻乎乎的弟弟倒是很愿意,爹娘却不满意,娘说她家成份不好,出去让人笑话。
爹倒不嫌弃她家的成份,他考虑的长远,人家是知识分子,而清波是文盲,根本不合适,万一那一天政策有变,人家绝不会安心于乡下。不管怎么考虑,目的是一致的。
清波却怎劝也不听,一心执迷,不让他去,他就偷着去,每次都给娘俩带些好吃的,什么地瓜干呀,玉米面呀,连柴禾也给人家送,人家自留地里的活他全包了,都是中午收了工,饭也顾不上吃去跟人家干。
而娘俩对他并不好,根本没把他当人看,就像对待奴仆一样对待他,吃饭让他站在一边看着,等娘俩吃完了他在吃,吃点残羹剩饭。晚上住下,让他睡在灶膛里,他想抱点柴禾铺身下都不让。
有一次,大冷的天,他下窖拿地瓜。娘俩竟把他关在地窖里过了一夜,差点没冻死他。
而他呢,傻瓜一样,回家来总是夸娘俩,说对他多好多好,还经常给他买烟抽。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爹还是听说了,追问他,他还死不承认,气得爹打他,把他轰出家门,他还是照去不误,也不知娘俩使了什么法子而使他甘愿成为他们的奴仆。
实在没办法了,而那时又实行自由恋爱,就依了他,也许给他结了婚就好了。但是想好总是不行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共同语言。也就是清波人老实,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因此,日子过得倒也平安,打架吵嘴的事儿并不多。
两年后,他们有了孩子涛涛,家里更放心了,有孩子拴着,她不会想三想四了吧。没想到,四年后的一天,清波下地干活,她拿了家里值钱的东西,连花被子面都扯去了,抱着孩子跑了,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知道哭了,晚了,还寻死寻活的。
一连几年家里被这事闹的没点笑声,也成了爹娘无法抹去的伤痛。
当然,最苦的是他,是谁也替不了的,陆波到了找对象的年龄,相了多少了,都是人家看不上,爹娘的心病啥时到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