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祥跑到了村外的小树林里,在歪脖子槐树下,他坐了下来。
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在踩瘪的盒子上,他痴痴的一动不动。
王洁跑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哭了,哭得很伤心。她用小手绢堵住了他还流血的鼻子问,“还疼吗?”
王洁泪眼看着他,无数的小泪滴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眸一动,两颗硕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王洁也泪如雨下,看她瘦了,瘦如枯柴,原来墨黑的头发,现在枯黄枯黄的,象乱草。小圆脸变成了小长脸,面如土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两人面对面的望着,都泪水涟涟,连林中的雀鸟也被感染了,纷纷哀鸣着飞去。
鹏祥把踩碎的风铃捧在她面前呜咽着说,“碎了。”
王洁接过来哭出了声。两个孩子哭着在歪脖子槐树下挖了个坑,把破碎的风铃葬在了里面。
他们哭着抱在了一起,那是积聚了多少的伤心和委屈,哭得夕阳西下,晚霞叹息……
在不远处的小沟里,有个小脑袋时隐时现。鹏祥回头正看见,他飞快的跑过去,是高洋。
高洋吓得后退着,“我、我、我在这儿割草呢。”说着,他转身飞快的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筐子也不要了。
鹏祥一脚吧把筐子踢出了老远。
王洁看着高洋跑远的背影,她忍不住又泪水盈眶,明天还不知传出啥谣言呢。
两个孩子在树下默默的坐着,相对无语。
乡路上,散了工的社员正匆匆的往家赶。
不远处的荒碱地里,牛儿摇着尾巴,悠闲的啃草,还抬起头,竖直了耳朵,安详的看着远方奔驰的火车,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哞哞”的叫上几声。
林中的鸟儿们也欢悦了,你追我赶,卖弄着清脆的喉咙,唱出婉转的曲子。
可两个孩子呢?“还疼吗?”王洁摸着他红肿的脸低声问。
鹏祥苦笑着摇了摇头,王洁却又泪流,鹏祥替她拭着泪,他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那只满是体温的圆珠笔递给了她说:“给你。”
王洁接过来看着他问,“给我的?”
鹏祥点了点头说:“你不是很想要一只圆珠笔吗?”
“你偷钱买的?”鹏祥脸红了,“等我长大挣了钱会还给关东爷的。”
“你不该……”王洁哭了,“为了我挨打,我……”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不知为啥,鹏祥觉得嗓子眼发热,忍不住又吐了几口血,他觉得浑身绵软,一点力气也没有,眼前还时常发黑,他一头栽倒在树旁。
王洁忙拉起他揽了他,着急的呼唤他,给他擦着嘴角的血迹。
她向四周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田野里静的可怕,一个人影也没有。她紧紧的搂了他。
此时的王洁,不但不怕,反而觉得塌实了。
这段日子里,她总是在惶恐中度过,这片刻的宁静,她觉得是一种温馨,一种享受和拥有,她很满足,遭受创伤的心得到了安慰。
鹏祥渐渐的醒来了,皎洁的月光下,两人私语着,鹏祥把积攒的三角钱给了王洁,一定要她收下,因为他知道她现在最需要钱,他还下保证,一定要王洁再上学……
天黑了,儿子还没回来,急得春梅围了村子不知找了几遍,她是挨门挨户的问,全村没有不知道的了。
王森也慌了神,他约了几个人东湾、土井等挨个捞,这个犟脾气万一想不开再跳井跳湾的,因为村里有这么传的,所以王森害怕了。
十几个人折腾了大半夜孩子也没找着,急得春梅都哭了。
幸亏奶奶去了姑姑家,要不还不知闹出啥乱子呢。
王洁娘偷着来找春梅说她家王洁也不见了,两个孩子一向要好,是不是在一块儿。
她这么一说,春梅不那么担心了,两人避开人群向村外的小树林匆匆走去。歪脖子槐树下,朦胧的月光里,看到两个孩子搂抱着睡着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再说高洋,他满头大汗的跑到学校向值班的程乐天说着鹏祥和王洁在一起的事。
程乐天来了兴趣,他忙问详细情况。
高洋摇摇头说:“我离的他们很远,没听清他们说什么,这还被鹏祥发现了,我就跑回来了,我的筐子还在那里呢。”
“那你再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高洋的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说:“不敢去了,他刚挨了打,正在火头上呢。”
看他害怕的样子,程乐天很失望,他嘱咐高洋别出去说,想着要是鹏祥和王洁做出那事才好呢,到时候可有戏看了,他奸笑着,又有点失望,还是十几岁的孩子,怕是不谙世事。
他从抽里翻出十几封信看着,那是丽霞写给鹏祥和王洁的,他都给扣下了。那幼稚的话语,啥情呀爱的,他看了忍不住发笑,才多大的孩子呀。不过有时他还真羡慕鹏祥,两个漂亮的女娃子都愿和他玩,他真是艳福不浅呢,大了不愁找媳妇了。
刚才听高洋说,鹏祥挨了打,王洁去找他,两人还搂了一块哭,真是不可思议。他点上了一颗烟深深的吸了口又长长的出了口气,叹息了一声,唉,现在这孩子,莫非世道要变了。想起自己上学时,男女同学根本不说话,界线分明。女生偶尔冲自己一笑就脸红得就象红布,心跳得怀里象揣了一只兔子,半天平静不下来。
他又从信封里抽出丽霞的照片看着,多靓的女孩呀,两眼脉脉含情,禁不住使人想入非非。
鹏祥这小子交桃花运了。
以前,他也很喜欢鹏祥,他帅气,聪颖、诚实、正直、仁义,叫人一见就喜欢。
可是,自从那几件事后,他竟处处和自己作对。他就不信斗不过这个毛孩子。
富贵疯,鹏祥挨打,王洁退学,真是解了心头之恨。看着地上跳动的火焰,他冷笑着,十几封信顷刻间化为灰烬。丽霞的照片他没舍得烧,夹进了备课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