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走出家门,王洁娘也松了口气。看丈夫整天闷在家里愁眉不展的样子,怕她再闷出病来,出去散散心也好。为了闺女的事,她很着急,都好几天了,也不知王森回来没有,这样的事不能再拖了,看女儿反映的那么厉害,脸色蜡黄,也不知为啥,咳嗽时还能咳出血丝来,她就心急火燎的,同时也疑心重重,自己怀孕时可不像女儿这样,是不是女儿小的缘故,她有点儿埋怨了,真是不是自家的事不着急,这事男爷们不懂,你还不懂,好几天了也不来问问。别说丈夫怀疑,连她都有点儿怀疑是不是受骗了。
心里生气,又不敢得罪人家,人家真要是撒手不管,自己也没有办法,去告人家吗,上哪儿告都不知道,况且还真不是人家的错,都是自己找的。思前想后,真是得罪不起,一家人的活路就攥在人家手里。反过来想,王森和春梅也不是那样的人,就想去探个虚实。
春梅也正在家里着急呢,王洁的事让她整晚都睡不好。不能再拖了,时间长了对孩子身体不好。这个死王森,说过两天就会来,都去了五天了还没个人影,非把事情弄糟了不可。想着,她拿定了主意,今晚要是再不回来,明天就叫上王洁娘领王洁去医院,反正都说好了,等不等他一个样。
另外,他又挂念起儿子来,对这个儿子,她一点儿也不放心,光怕他再出啥事儿。正在他胡思乱想时,猛听到大门响,她还以为是王森回来了呢,忙去开门,“你怎刚回来,都快把人急死了,”春梅开着门埋怨道。
“是我,”外面传来了王洁娘的声音。
“是你们啊,我还以为是他爹回来了呢,”春梅说笑着忙把娘俩迎进屋里。
进了屋,春梅把娘俩让在炉子旁,又从屋里拿出一包饼干让王洁吃,“你说急人不急人都五天了还不回来,”春梅埋怨着。
“我也是来问问,”王洁娘说。
“咱不等了,我想好了,明天咱就去,反正托好人了,他来不来都一样,”春梅说。
“行吗?”王洁娘问。
“怎不行,反正托的人就在医院上班,是个很有名的医生,大小的手术都是他做呢,我见过他。”
“那行,明天早上咱一块去,”王洁娘答应着。
小洁听着,她双手不住的玩弄着围巾角,低着头,尽力掩饰着心慌和羞色。
春梅关心的问着她,又帮她拢了下额前的乱发说:“小洁,到医院后,你和你娘躲一边去,等我进去找上人说好后,我出来叫你们。”
小洁的脸红红的,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再说程乐天,他兴奋地一晚上都没睡好,鸡叫头遍他就起来了,在屋里来回走着,抽烟抽得满屋烟气,呛的媳妇不知骂了他几次。怎样做才能做到天衣无缝,他想的脑子都疼,这一次,他想好了,不但要报复富贵,那瘸子也不放过,跟我过不去,我非玩死你们不可,他咬牙切齿,发着恨,想好了行动的每一个细节,不由得狞笑着,仿佛看到富贵和瘸子跪在他面前求饶的情景。
天还没亮,程乐天就迫不及待的要上台表演了。他换上一副笑脸和还在梦中的媳妇说:“听说瘸叔家的傻海病了,很厉害,我想去看看。”
“他是你爹还是你娘,你娘病了你还没这么急呢,神经病,”老婆骂着他,一翻身又睡了。
程乐天扬起的巴掌停在了半空中,又慢慢的落下来。他向外看着,外面一片漆黑,只好又躺下来,可是再也睡不着,就推了老婆几下说:“唉,唉,我也是为咱好啊,总是亲戚吗,不去看看的话,乡亲们怎看咱。”
“嘿,别你娘的人模狗样了,看你那德性,你那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劝你,少做点缺德事,为你程家积点德吧。”
“你、你……”被说到了痛处,程乐天又扬起了巴掌,举了半天又慢慢的落下来,只好躺下来睡觉。
这一睡他可睡过了头,睁眼一看,媳妇正在刷锅,女儿已经上学去了。他一翻身起来。埋怨媳妇道,“怎不叫我,我还有事呢。”
媳妇理都不理他,给猪送食去了。
他匆忙起来,喝了剩下的那碗地瓜汤就要出门,看老婆进屋,他又跟了进来嬉皮笑脸的说:“孩子他娘,你看我是否买点……”他没有说出来,用手比划着。
老婆冷眼看着他,一句话没说,把他凉在那儿。“我是说买点啥?”
“买点啥!买你娘的头,你爹娘病了你都没舍得花一分钱,他比你爹娘还亲啊,什么玩意,别烦我,滚一边去。”
程乐天被老婆噎得说不上话来,灰头土脸的被媳妇赶出了家门。“这个臭娘们,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冬天,忙碌了一年的人们都变懒了,太阳都快一竿子高了,街上的人还很少。程乐天裹紧了身上的棉衣来到了瘸子家门口。
烂栅门用一把生了锈的,老掉牙的铁锁锁着,除了鸡儿在院里刨食,屋里还静悄悄的,偶尔还能听到瘸子的鼾声。
程乐天叫了声,没人回答,他暗骂了一句,“懒鬼,一家人都死绝了。”
光站在门口等冷,他跺着脚在街上溜达着,走到大队的代销点前,肿眼胖子迷糊正开门,他忙上前搭讪,“迷糊叔,你早啊。”
“是程老师啊,这么早就去学校?”迷糊明知故问。
“咱倒是有那份心,可人家不用咱了,”程乐天苦笑着说。听他说来买东西,迷糊忙把他让到屋里,有炉子的屋里暖和多了,一会儿就驱走了他满身的寒气。
迷糊脸上堆满笑问,“买什么,买烟,昨天刚进的丰收烟。”
“不买烟,我看看,”程乐天说着,眼在货架上搜寻着,看啥问啥就是不买,他是故意这样,好在屋里多暖和暖和,见迷糊的脸阴下来,他就装模作样的摸口袋,身上的口袋都摸遍了,半天才掏出五分钱来。
“忘带钱了,”他不好意思的说。
“没钱买啥东西,”迷糊的脸阴下来。
“我可以赊呀,过后把钱给你送来,”程乐天笑嘻嘻的说。
“你还是歇歇吧,以前赊的还没还呢,”迷糊把帐本子摔在他面前说:“看看,你赊的账,都两年了还没还呢,你说怎办吧。”
“迷糊叔啊,有这本子账在,还怕我赖帐啊,你放心,等过年卖了猪,我一块儿还你,”程乐天下保证说。
“你这种人呢,我还真不相信你,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下跪磕头的弄那个可怜的样子。”程乐天被挖苦的面红耳赤,他把那五分钱扔在桌子上说:“买糖!”
在胖子校长收了钱给他拿糖时,他又理直气壮的说:“你不赊,以后我可到别处赊了,别怪小侄不给你面子,村里刚开的几家可都赊,这就是市场竞争,你懂不懂,要是服务不好啊,恐怕离关门不远了,这就是市场经济学。”
他说的这些话,迷糊不爱听了,把四块糖摔给他说:“就是关门,我也不赊给你这种人,什么市场经济学,走走走,去对你的学生讲吧,我还要回家吃饭呢,”迷糊象撵狗似的把他往外撵。
程乐天抓起了糖说:“人家都是一分钱一块,你怎给四块呢?”
迷糊也不理他,锁好门就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程乐天暗骂着,这头肥猪,怎就不得个急病死了呢,报纸上说肥胖的人易患偏瘫,看他那个胖样,非瘫痪了不可,让他窝里拉窝里尿,看你还神气不,想着,他不由得笑了,剥块糖含在嘴里,又裹紧了衣服向瘸子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