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高洋,兵分几路,有在村外找的,也有在村里找的,来回拉网,柴垛、磨屋、闲宅子、猪羊圈、墙旮旯、小树林,甚至连兔子窝也得戳上几棍子,真有点挖地三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
十几个人跑得腿都细了,累得气喘吁吁,可是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见。都很纳闷,总不能长了翅膀飞了。
最后,都在程乐天的家门口停住了,因为他们分析过,志浩和阿妹还在村里有可能藏的地方就是程乐天家和福贵家。最有可能的还是程乐天家。程乐天家没人,墙头又矮,还发现有人爬的痕迹。
于是,冲院里高声的喊话,细听还真有动静。但是,没人愿意翻墙进去,人家不在家,私自到人家里,到时候说不清道不明。
高洋可不管这些,他想媳妇都快想疯了,毫不犹豫的翻墙而过,正好被程乐天的爹堵在家里。家门不幸,正没地方出气呢,他轮圆巴掌几个嘴巴子下去,再加上几脚把高洋踢出了家门。高洋从地上爬起来抱头鼠窜,他那狼狈样惹得看事的人一阵好笑。
“这里没有,一定躲在疯子家。”
于是,都去了福贵家。但是没有人敢走近,那疯子可不敢惹,要是惹着他了一家子不安宁。
福贵家的大门开着,从门口就能看到院里的一切。但是没人敢走近。高洋蹑手蹑脚走近门口瞅了瞅又退了回来。
小女儿回来了,福贵的心情好多了,他做好了午饭等女儿醒来吃。见女儿睡的很香,不忍心叫醒她,心想,可能是起早了,睡吧,反正也没有啥事儿,他不时往灶膛里添把火。今天,他的心情很好,看着睡熟的女儿,想着刚走的志浩,他们的事是板上钉钉的,志浩爹妈碰见他也客气了很多,他心里高兴的真的不知怎好了,手也闲不住了,喂上了驴,院子里收拾了个遍,实在没事可做就拿了他生锈的大砍刀在伙房里磨着,听到门外有说话的声音忙出来。
站在他门口往里瞅的几个人神色紧张的看着他手里滴水的大砍刀往后退着,特别是高洋,退着退着竟然跌倒在地上,爬起来就跑,其他人也跟着跑。
福贵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看着门外的众多乡亲,也不禁上下打量自己,无意识的扬了扬手中的大砍刀,满脸的笑意,看着在人群里躲藏的高洋,冲他笑说:“有什么事吗?有事进来说,说着无意识的向他们走去。
吓得高洋他们几个直摇头,看他走来,转身拔腿就跑,像被狗追急了的兔子,瞬时没了踪影。其他人也跟着跑,还吓哭了几个看事的孩子。
看着惊慌的人们,福贵显得很尴尬,本是一片好心,想过去问问有啥事,又被乡亲误会了,他笑着摇摇头,心想,自己在乡亲们里的印象不是说改就改了的。唉,他叹了口气,进了家里,干脆关了大门。
他继续磨刀,刀磨快了,他就修理着一根锨把,剥皮,修刺、直弯。正忙活着,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他忙去开门,志浩拉着阿妹迅速闪了进来,并关死了门,还用顶门扛把大门顶了个结结实实。
“你这是……”他想问,忽然又明白了,愿不得高洋来,就是为了她。他也听说高洋找了个四川媳妇,原来还是个孩子呀。他忙把两个孩子让进了屋。
进屋来,阿妹满脸惊恐的又一下子给福贵跪下了,嘴里快速的说着,是泪流满面,不住的磕头。
福贵忙拉起她,看着志浩。志浩喘息了会儿,定了定神,就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和他说了。
福贵听着他流了满脸的泪。“孩子,就住这儿,看他们谁敢来……”
原来,志浩领阿妹翻墙出来后,就向村外跑。一摸口袋里没有钱,又看她一个小姑娘,两三千里的路怎走啊,别逃出虎口再入狼窝呀。他决定送她回去,先家去拿钱,幸亏街上人少,人们都去看热闹了,他拉着阿妹躲过几个人就跑回了家里。
志浩妈正想出门,见儿子拉了阿妹跑进来,忙到门口看了看,关好门,进屋低声骂着儿子。
但是,看到满是惊恐的阿妹,又听儿子说是他爹和王舒让他这么干的,心里多少踏实了些,忙倒水让阿妹洗脸上的血污,又往灶膛里添把火温饭让他们吃点。阿妹像是好几天没吃饭似的,半个油饼三口两口就进了肚,小嘴里还塞得满满的,真是饿急了。
“孩子,慢点儿吃,”志浩妈给她端了碗汤,阿妹感激的看着她,也顾不得多说,端起碗来一口气倒进了肚里。家里是不能待久的,志浩妈把剩下的油饼包了让阿妹带着路上吃,又拿了几十块钱叮嘱儿子把她送上车赶紧回来……
志浩领着小惠小偷似的,东躲西藏向村外溜去。到了村口,气还没松一口又紧张起来,因为看到高洋他们正在村旁的树林里搜寻。
“王八蛋,”他骂了句,和阿妹比划着说:“在我和他们周旋时,你趁机从小沟里溜走,到岔口往西拐就到了公路上。”说完,他把包袱和钱塞到小惠的手里,让她装好。
小惠惊恐的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人,大眼里满是泪花,分明是很害怕。
“别怕,要不咱先回村里躲一躲?”志浩说,他怕小惠万一跑不出去,再让他们抓回来可就麻烦了。
见小惠点头,并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现在她是很相信这个救她的大哥哥了。看她很紧张的样子,志浩冲她笑了下,又拍拍她的手,想着,自己家是不能去了,他想到了鹏祥家,鹏祥家在村东,向北都是庄稼地,再没有人家,很僻静,在他家躲到晚上再说。想到这儿,他又拉着阿妹向村东走去。
他四周看了看,躲进了巷子,以为没人发现,长松了一口气,其实,早有人发现他们了,那就是程乐天的爹。刚才,被高洋那小子气了顿,直骂他媳妇跑了活该,天生光棍货,还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看见志浩领了小惠进了鹏祥的家,他思虑再三,总是亲呢,说个媳妇容易吗,真要是说不上媳妇将来也是自己的一害,就匆匆报信去了。
志浩领了小惠走到院子里,却听到屋里有吵闹声。
原来,中午吃饭时,鹏程小两口不知为什么又闹翻脸了,鹏程一个馒头摔在小君身上,小君抓破了鹏程的脸,气得春梅在骂他们。志浩推门进去,吵声骤停,所有的目光都射向他又匆匆避开,谁也没做声,谁也没招呼他,都在抹眼。
馒头就在志浩脚底下,他捡了起来放在饭桌上,又轻轻退了出来,再也不能添乱了,他领着阿妹去了福贵家,等春梅出来,已不见了两人的影子。过了一会儿,却见高洋领了几个人闯进来……
看着眼前的阿妹,福贵立即想到了死去的女儿,说不定老天可怜他,又给他送了个女儿来,说不定她就是洁儿的化身呢。他忍不住把阿妹揽进怀里老泪纵横,“好孩儿,你就在这儿吧,要是谁敢欺负你,大叔用刀剁了他。”
说着,他又要拿她的衣服来给阿妹换上。志浩放心了,没人敢踏进这大门半步的,天塌下来有大叔顶着,他顿觉轻松多了。
再说高洋娘,回家后知道高老头骗了她,哭哭啼啼的又去王银树家闹。志浩娘早锁了门躲出去了。她进不去,就坐在大门口哭了一阵子,哭她的儿媳妇哭她的钱,看她趴在地上有气无力高一声低一声的哭泣,还真让人可怜,孤儿寡母,媳妇跑了,钱又被骗去,这以后的日子可怎过。
大队室里,高洋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他哀求着,发誓只要把媳妇还给他,以后和她好好过日子,保证不再动她一指头。
王舒和银树轮番劝他,人家还是个孩子,你强留下人家是犯罪,要坐牢的,钱被人骗了去,谁让你听程乐天的,他是个啥人你不知道?家里要是没吃的,大队可以接济你……
劝了半天,高洋就是听不进去,就是哀求王银树还他的媳妇。气得王银树在屋里转圈,都说明白人好说话,像这样的榆木疙瘩说啥也白搭,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屋外去。
看高洋不散伙,王舒和银树也没了辙,最后决定报案。要不真要是阿妹走了,整天让娘俩缠着,不但没有好日子过,万一出点事儿,谁也很难交代,很难说清。
于是,王银树去了派出所,他把情况一说。派出所长带了两名协管员就进了村。高洋娘还坐在门口哭呢,三轮摩托一停,特别是闪烁的警灯,吓得她瘫倒在地上,高声问她几句话,她嘴里也不知嘟囔些啥,一个劲的磕头求饶,让她回家,她赶紧爬起来乖乖的回了家。
再找高洋,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去福贵家看阿妹,详细询问了她的一些情况,并作了笔录。
最后,为了安全想把阿妹带走。福贵却苦苦哀求要阿妹留在这儿,发誓保证孩子的安全。征求阿妹的意见,她也愿意,又征求王舒和银树的意见,两人商量了一会儿,说可以,但是要快点联系她的家人,尽早把孩子送回去。
派出所长正为阿妹的住宿发愁,于是,就做了个顺水人情,答应尽快联系他的家人,并叮嘱王舒一定要看好孩子……
过了几天,阿妹的爹娘和当地派出所的人来了。说不完的感激话,流不尽的悲喜泪。要回家了,恋恋不舍,送了一程又一程,频频的回首,频频的招手。走吧、走吧,把这几个月吃的苦都忘了吧,世上还是好人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