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老家里,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鹏祥回来了,急得春梅不时的向村口去张望。
“这个孩子,都啥时候了还不回来,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人家里好就不想回来了,”她心里埋怨着。
当然,这并不是她的真心话,她是着急啊。家里现在好了,鹏程自从和阿妹做了亲,自从他上了班,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懂事孝顺,一口一个爹娘的叫着,啥事都是他出面,都是他去办。
而且,村里的一些事都来找他,把他看的高高的。孩子出息了,当老人的能不高兴吗,而且阿妹还偷着和她说,自己好像怀孕了,上个月没来,浑身觉得懒洋洋的,还不喜动。这不就是怀孕了吗?还说自己孩子有病,有啥病啊,放他娘的臭狗屁。
说真的,以前,她也怀疑过,都这么说,能不使她担心吗,现在好了,看谁还睁着眼说瞎话,她故意把这个消息透漏给嫂子周妮。当然,有成心气她的缘故,主要是借她这个传话筒,让村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堵那些吃饱了没事干专门传播小道消息的没把门的嘴。
还有,就是她听说小君还四处说鹏程有病,没有生育。这个东西,没想到这么孬,幸亏跟她离了,要是她不走,家里没有好啊。唉,当初怎鬼迷心窍的看上这个东西,现在看你还放啥屁,离婚后知道后悔了,又不是撵你走的,你自己乐意,最起码是你们俩商量好的,怎这么恨这个家啊,四处散播谣言。好说好散,就是待不到一块,你找你的,多好啊。老人们对你的好都忘了,真是的。
其实,她也听说了,鹏程结婚后,小君也找到当村了,跟了个二婚,那家是老婆出了车祸,撇下了一个吃奶的孩子,她给人家当了后妈。这不很好吗,自己也有个家了,而且,人家对她还蛮好的,还出来胡叨叨啥。
她想着,在村口往公路上张望。远远的看到哥哥王舒和王银树骑车来,走近了,就和他们打招呼。
他们下了车,王银树笑说:“等鹏祥吗,他可出名了,他回来的事都传到了镇上,上面布置了,咱村要戒严,下午,派出所的人就在咱村各个路口站岗,生人一律不让进,那气派,比早里的皇帝下来巡视还讲究。”
“是吗?”春梅笑了。
王舒也笑说:“这孩子真是给咱王家挣了脸,你别等了,听那说法,好像黑天才能回来,不过也说不定,反正不是今天下午就是明天早上。”
“婶子,你慢慢走,我们的任务很紧张呢,看看谁家来了亲戚和朋友赶紧让他们走,还得把民兵组织起来,你说都啥时代了,哪里还有民兵,还得做动员,把村里的年轻人组织起来充数。”
“看看他回来一趟,添这么多麻烦,真是,”春梅笑说。
她刚回到家,村里的大喇叭就吆喝开了,“各位村民请注意,各位村民请注意,谁家里来了亲戚,吃了中午饭赶紧离开,上级有指示,从下午一点开始,全村戒严,不是本村居民,任何人不得进出,违反者,派出所将给予拘留。村里十八至三十岁的居民赶紧来大队报到,参加民兵组织,每人每天发五元补助,另外,各小队的队长和全体党员吃了饭来大队室开会……”
一连喊了很多遍,村里人都议论开了,这时怎啦,还要戒严,文化大革命时也没有这样啊,快过年了,这真是。
当听说是鹏祥要回来了才这样搞,都猜,他是当了多大的官呀,我的妈唉,搞得这样隆重,跟早里的皇帝巡视一样。
村里一时热闹纷纷,反正冬天吃饱了闲着也没事,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好事的更是跑这里,窜那里打听,再传说。小孩子们也围在春梅的家门口,熙熙攘攘的吵闹着,像看去媳妇的一样,哄都哄不走。
村里的年轻人和闲着在家没事干的劳力高兴了,都去大队室报到,不为别的,还不为那五块钱吗。没有一顿饭的功夫,四十多人的民兵队伍建立起来了,王银树给他们分成了六个组,每个小队长带领一组,守在进村的各个路口上,剩下一组由田梁带队,守卫在鹏祥家的巷子口。
“这个地方是最重要的,最好手里都那点家伙,坏人真来了也好吓唬吓唬助助威,这赤手空拳的,没人害怕,”王银树叮嘱田梁。
“这没问题,我让他们各自回家拿,锨也行,镢也行,顶门杠子也行,保证让你交代过去,让来检查的领导满意”田梁说。
于是,他一声令下,七八个人分分回家拿家伙。不一会儿,拿锨的,扛镢的、抱杠子的都出来了。这下可有看头了,好像是农民要暴动,看他们嘻嘻哈哈的,王银树要他们严肃,谁不正干不给谁钱。
他的话很管用,都挺直了腰板,故意板着脸,分站在巷子口的两旁,有那气派,还真像模像样。
听说鹏祥回来,村里摆着阵势,福贵高兴了,这是几辈子没有的事啊,让全村人夹道欢迎,站岗放哨,这是多大的荣誉啊,他是这条街走到那条街,这个村口走到那个村口,背着手,头抬得高高的,像是领导在视察。
高洋坐车回来,看见他,忙停下车问,“福贵爷,村里这是干啥呀。”
“哦,你不知道?鹏祥要回来了,村里正准备夹道欢迎啊。”
“摆这么大的谱,他当了啥官吗?”他问。
“哦,也许是当了县太爷了吧,”福贵信口说,他还真不知道鹏祥当了啥官。
“不是,县长没有他这么大的谱,要比县长大得多,我从县城回来,一路上,各个路口都有警察,”高洋说。
“真的?看来欢迎他回来的不止咱村呢,”福贵更高兴了,他迈着方步,哼着京剧向村口匆匆去,他要去看看村外的公路上是不是有警察站岗。
再说村里,大喇叭里吆喝不停,是全村动员,打扫卫生。不一会儿,街的墙上贴满了大红的标语,上面写着‘向王鹏祥同志学习’、‘向王鹏祥同志致敬’、‘誓死保卫王鹏祥同志’‘王鹏祥同志是王家村的光荣’等等。使人看了是摸不着头脑,这都是什么呀,好像鹏祥已经成了烈士,可是上面让这么写,这么宣传,就得照做呀,别看去开会往下传达呀,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明白。
本来挺高兴的事,王森看了以后,越看越觉得不对,越看越心虚,好想儿子出了啥事,他赶忙去大队室找,王舒和王银树正在小声议论呢,看来他们也觉出了不对,可是文件上面明明这样写的,开完会,李纯书记还特别交代,要一字不差的宣传。
见王森进来,忙拿文件给他看。王森看着,害怕了,“不行,我回家给鹏程打个电话问问是怎回事。”于是,他匆匆的走了。
说起电话,王家村就他一家按了,花了一千五百多元。孩子们都在外面,安个电话联系方便,这是王森的注意。这不,刚安上两天,用上了。王森往镇府打电话,鹏程一会儿打了过来。他忙问鹏程是怎回事,看文件上宣传的,鹏祥好像出事了。鹏程说他看到了,也很疑问,问了很多人,谁也说不清楚,李纯书记打电话到县里问,也没问出个结果,只是一再要求他做好保卫工作,弟弟经过的路段已经全部戒严了,除了救护车、消防车,所有车辆都不准通行,或是绕道走,还听说,他们已经走开了。
王森听了越发害怕。看丈夫吓得这样,春梅忙问怎么啦,是不是出啥事了?王森看着春梅,忍不住眼圈发红,他哽咽着说:“我说了,你可要挺住,咱儿子说不定出事了。”
“你,你说什么?”听了丈夫的话,春梅懵了,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王森忙去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