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黎叔儿讲,人的三魂七魄种,三魂是最容易离体的,一般是在人最害怕或者没有意识的时候,那个时候最贴身的物品不要随便丢掉,三魂在离开的时候一般没有人知道,因为三魂离开了不久还是会回来的,但是三魂还没有回来你一离开,三魂找不到身体,就只好附在附近有本人气息最重的物品上,而一旦这个寄宿的物品毁掉,三魂没有了寄托的地方,也就会消失了。
正因为鬼魂有这一习性,一些左道术士就利用这一点,将鬼魂生前的衣衫留下一片作为宿主,再在那衣衫上画上拘魂符,将那魂魄禁锢在衣衫内,一旦要用那鬼魂出来害人谋财,便念咒语,解开封印,将那魂魄从衣衫内释放出来,完事后,那鬼魂出于对肉身的不舍,又会主动附着到那衣衫内去,这便是那苗疆术士使用的五鬼拍棺邪术的原理所在。
杨亿他们晚间所见的那卢府奴仆的鬼魂,必定就是死后留恋尘世、不愿去地府投胎,才会被那苗疆术士用血衣招魂之法,封印在棺椁内,不想杨亿和魏二苟不识其中机巧,误用拙火定的真阳之火将那些魂魄付之一炬,白白错失了可以从那鬼魂口中得知卢府被灭门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机会,真是悔之晚矣!
见杨亿和魏二苟都是一副懊丧不已的样子,黎叔儿豁达地笑道:“你们俩也不必过于自责,这一切恐怕也是天意使然,注定你们,还有灵儿那孩子还要经受一些磨难,罢了罢了,先不要谈论这些了,你们这一番大闹太平军军营,我总得给那沈如潮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且,经你们这么一闹,那林凤祥等人怕你们泄露了他军营里的虚实,一定会重新调整营区的布防,咱们爷们总算能偷享几日太平了,呵呵”
杨亿和魏二苟正与黎叔儿说着话,就感觉口干舌燥,两眼发黑,不多时,就见杨亿和魏二苟两眼一翻,先后倒在了地上。
见杨亿和魏二苟晕倒了,黎叔儿并不慌张,起身翻开他们俩的眼皮看了看,就知道他们这是中了尸毒,好在他们俩天生体质特殊,加之又修炼了拙火定,那些尸毒只是侵入经络,并无大碍,便拧开酒葫芦,给他们俩一人灌下一口酒,不多时,二人就打着哈欠醒了过来。
“叔儿,我们俩是不是晕过去了,咋回事啊?”杨亿依稀记得刚才发生的事儿,遂看向黎叔儿,略显紧张地问道。
“你们只是中了轻微的尸毒,好在你们天赋异禀,无大碍,若是换了别个道行浅的人,只怕这会儿身子都已经腐化成脓水了,呵呵”黎叔儿看着他们俩,一点都不担心地笑道。
见黎叔儿如此,杨亿和魏二苟也就放心了,不过,黎叔儿还是喊来两名差役,让他们弄来一些小米给杨亿和魏二苟敷上,拔拔尸毒。
做完了这些,黎叔儿带着杨亿和魏二苟,又喊上隔壁的柳若雪及钟离伊伊,一同去拜会卧病在床的沈如潮。
正如黎叔儿所料,自天亮后,太平军军营是一派肃静,连平时以骚扰为目的的炮击都停止了。因为战事不紧,平日里鲜有人影的州府衙门内三班六房的幕僚、衙役明显多了起来,好在他们都认识黎叔儿,故而黎叔儿一行是畅通无阻地穿过府衙的大堂和二堂,直接进到了沈如潮的卧室里。
那些差役见是黎叔儿来了,一个个朝黎叔儿打千跪拜后,便很有颜色地走了出去。见到黎叔儿,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的沈如潮强撑病体,挣扎着要下地与黎叔儿叙礼,被手疾眼快的黎叔儿一把按在床上,自己则坐在了沈如潮床头的矮几上,杨亿、魏二苟他们俩与沈如潮也熟稔了,自顾自地招呼柳若雪和钟离伊伊找地儿坐下。
见黎叔儿带着三个徒弟来探望自己,其中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子,沈如潮便知黎叔儿必定是有事由要同自己讲,也不过多寒暄,只是看向黎叔儿,静等老神仙示下。
黎叔儿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看向沈如潮道:“知州大人,恕本真人唐突,昨晚派两个徒儿去那长毛大营刺探军情,因恐事机不秘,走了风声,事先未将事情告知于你,还望莫要介怀才是。”
“老神仙哪里话,有何需要,您只管降下法旨,如潮定当赴汤蹈火,全力以赴,焉敢与老神仙心存芥蒂,真真是折杀如潮了。”沈如潮见黎叔儿如此说,面上极是惶恐地回道。
“如此甚好,本真人之所以派这两个徒儿潜入长毛大营,一则打探一下长毛虚实,二则也是去行刺那林凤祥、吉文元等贼酋,以期造成长毛群龙无首,也好一鼓而破之,可惜那贼酋甚为狡猾,我这两个徒儿也是险象环生,方才逃了出来。”黎叔儿编瞎话都不用打腹稿,明明是派杨亿和魏二苟去太平军军营充当私家侦探去了,却让他那一张婆婆嘴愣说成是为了替沧州城百姓出头,冒着生命危险区去行刺敌军首领的壮举,听得杨亿和魏二苟暗中直竖中指,终于明白了自己同黎叔儿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差老鼻子了。
黎叔儿正说得口滑,就见沈如潮一双眼睛不时瞟向钟离伊伊,微微一笑道:“这位姑娘是劣徒在长毛军营救回来的,也是为了替父报仇,去行刺那长毛贼酋的奇女子,对了,伊伊姑娘,还是你自己向沈知州报一下家门吧,呵呵”
钟离伊伊闻言敛容起身,朝沈如潮款款地道了个万福,将自己的身世讲了一遍。听得那钟离伊伊竟然是深州府衙县丞钟离宁安的独女,沈如潮一脸戚容地看着她说道:“宁安兄以身殉国,拳拳忠君爱国之心,天日可鉴,实为我辈效法之楷模也。今日得见小姐,如潮自当替宁安兄照顾有加,以慰宁安兄在天的英魂,还望小姐不要心存生分才是。”
钟离伊伊似乎不太善于应付这种场面的客套,在谢过那沈如潮的厚意后,便坐回到座椅上,不再说话。
这当儿,黎叔儿伸出三指,搭在沈如潮的手腕寸脉上,闭目凝神,号了一会儿脉,抬眼看向沈如潮,徐徐叹道:“手厥阴心主也,动苦心痛,面赤多喜怒,食苦咽。微浮苦悲伤恍惚,涩为心下寒,沉为恐怖,如人将捕之状,时寒热,有血气。忽而又动苦咳逆,气不得息。浮为风,沉为热,紧为胸中积热,涩为时咳血,大人实乃是夙兴夜寐,操劳过度,再加上饮食不周,感染风寒,才会成了这般模样,大人若是心病不除,恐怕吃再多的汤药亦无济于事啊!”
沈如潮被黎叔儿一语道破了心事,不禁两眼一红,看着黎叔儿悲声道:“老神仙不禁医术高明,更能参透人心,如潮正如老神仙所言,是为这沧州城朝夕得破而忧心如焚啊,哎……”
“如今长毛兵锋正健,连那统帅蒙古铁骑的僧格林沁都是屡吃败仗,你以沧州城区区数千羸弱之兵坚守至今,已是不世奇功了,只是那静海县、天津县的守军自顾尚且不暇,根本无法驰援与你,那咸丰爷躲在紫禁城里,身边被一群畏敌如虎的满人围着,以你的官阶,又无法直接向军机处递军情告急的折子,一腔苦闷只能憋在心里,不得病才怪了呢,哎,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你也只能自我宽心了!”
沈如潮被黎叔儿一番说得是心潮跌宕,感伤不已,见自己一番话将沈如潮弄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黎叔儿自感失言,赶紧转移话题,提到杨亿和魏二苟在太平军军营里与几名江湖术士交了手,想画出来让沈如潮辨认一下,看他们可是曾效力于沈如潮麾下的那些术士们。
魏二苟自告奋勇去画那些术士们的画像,于是乎,那肥厮吆五喝六的,又是让杨亿研墨,又是让柳若雪给按着宣纸,一番舞舞玄玄之后,倒也真画出了一个头像,拿给黎叔儿看了以后,黎叔儿上下看了半天,很无语地看向魏二苟,指着那黑疙瘩问道:“你他娘的画得是后脑勺子是吗?我是啥也指不上你啊,你个败家玩意儿,滚一边去……那个啥,小忆,你咋样啊?”
见黎叔儿不抱多大希望地看着自己,杨亿笑了一下,从卧室中间的暖炉里拣出跟细木枝,将被火烧得黑糊的一端踩灭,然后用那土制的炭笔,在宣纸上唰唰画了起来,不一刻,一张人物素描画像就跃然纸上了。
见杨亿还有这两下子,黎叔儿、魏二苟、柳若雪都既惊且喜地看向他,唯有那钟离伊伊不为所动,似乎对杨亿的美术功底不以为然,这让杨亿的心里多少有些说不清为什么的小失落。
好在黎叔儿并未注意这些,拿起那画像,在征询了一下魏二苟的意见,得到魏二苟很像那名面带刺青的术士的肯定答复后,就将画像拿到沈如潮的病榻前,让其辨认一下,看画中人是否就是那些不告而别的术士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