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凑足年底的彩礼钱,牛天苟家里养了两头猪。
这天是星期天,牛天苟来到了村子西边的清水塘边打猪草。
这清水塘让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原来牛家庄东边的碧莲池,只是清水塘的面积没有碧莲池大,周围的景色没有碧莲池那般秀丽迷人罢了。
虽然草正绿,花正香,但水塘周围没有蜻蜓盘旋、蝴蝶翻飞,滥用的农药早已让它们断子绝孙了。
清水塘里的水虽然清澈,但是没有碧绿的荷叶,只有鲜绿的水草。
牛天苟用一根顶端绑着镰刀的长竹竿伸向水中用力地拉割着青嫩的水草,因为家中两头近一百斤重的猪正是吃食的时候,每天要吃三大盆猪食,家中米糠杂粮不多,他得常常放学后或星期天休息时打点猪草来贴补。
这时的农村,喂养牲猪是农民除粮食收入以外主要的经济来源。
由于没有配合饲料以及添加剂什么的,饲料单一,营养价值低,牲猪生长周期较长,一头牲猪要喂养十二个月左右。
农民们喂养牲猪的饲料来源,主要是米糠加水草。
清水塘中的水草很丰富,诸如扁担草、柞草、渔薪草等,都是喂猪的好青饲料。
牛天苟每天打回猪草后还要把它切碎,猪草接触皮肤后人会感到很痒。
尤其是夏天的晚上,切猪草的时候很多蚊子围着叮咬,手痒蚊叮,很不是滋味。
牛天苟的爸爸妈妈早就决定,这两头肥猪养到年底,卖掉后好给牛天苟凑彩礼钱,娶回儿媳钱小花。
想想爸妈那一脸严肃的决定,牛天苟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尼玛,这人间婚恋真有趣,两头肥猪换儿媳,他不知道将来在雀斑姑娘钱小花的身上是否能闻出猪肉的味道来。
……
牛天苟握着竹竿用力地拉割完最后一镰刀,望望水面上已浮起了一da片鲜嫩的猪草,感到差不多了,便停住了手,扭头望了望长满绿草野花的塘边。
塘边新绿的小草被他踩踏得绵绵地瘫软在地上,一簇簇漂亮的小野花到处都是:纯洁的野百合、淡粉的满天星、紫色的罗兰、淡黄的蒲公英,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如米兰似蝴蝶的小花,把塘边打扮得花枝招展,微风吹拂下似乎在相互呢喃细语。
一阵春风吹来,小草的青气和野花的馨香沁人心脾。
“牛老师!”牛天苟正准备去拿箢箕,然后把猪草捞起来装进去,一声银铃般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牛天苟一抬头,只见一个姑娘沿着塘边的小路走来,浅笑盈盈地与他打着招呼。
牛天苟愣了愣,定睛细看,终于认出了姑娘,停止了动作笑了笑道:“是曹老师呀?你这是……到哪里去呀?”
曹老师名叫曹艳芳,是牛天苟初中时的同学,现在也是民办教师,邻村小学的。
由于牛天苟个子小,性格内向,基本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不过,同为民办教师,在乡里或镇里教师暑期学习、集训或开会时,倒是经常见面。
在牛天苟的印象里,曹艳芳就跟她的名字一样,长得眉清目秀,浑身散发着青春的芬芳。个子比他略高点,大约1.59米吧,20岁。早在读初中的时候,牛天苟就对她有说不清的好感。
看着她,牛天苟不免就想起了村里的牛玉娥姑娘,在他的眼里,牛玉娥和曹艳芳都是他心里艳羡的小仙女,她们是色泽晶莹的美玉,是芳香四溢的鲜花。
比起这两个小仙女来,雀斑姑娘钱小花顶多只能算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凡女,一块被黑藓吃透了的次品玉,一朵淹没在花丛中的小野花而已。
“走亲戚呗。”曹艳芳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来到牛天苟跟前,停住了脚步,“你这是在打猪草?”
“嗯。”牛天苟怔怔地打量着曹艳芳。
她穿着一件雪白的上衣,清秀的脸庞更显得洁白如玉;头发向后拢成马尾,上面扎着一个精致的花蝴蝶结,浑身透出清纯可人的气息,活脱脱一个荷花仙子。
牛天苟看得直发呆。
曹艳芳也奇怪,这牛天苟原来是个老实砣子,平时是个“闷葫芦”,见到她也不敢多看一眼,他今天怎么了?眼睛里仿佛要伸出钩子来似的?
“怎么还有时间打猪草?”见牛天苟盯着自己发愣,曹艳芳忙微笑着转移话题道,“这段时间复习准备得怎么样?”
曹艳芳所说的“复习准备”,是指应对民办教师招生考试。
因为农村中小学公办教师奇缺,他们所在的云阳县根据上级的精神,决定今年有计划地从全县民办教师中考招一批人进县师范学校学习,两年学习期满后充实到农村各中小学去。也就是有计划地把一部分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
这是决定民办教师命运的头等大事,很早民办教师们就得到了消息,镇教育组也在全体教师大会上作了宣传,要求全镇的民办教师们在上好课的同时,扎扎实实地复习,好好把握这次机遇。
“咳,白天要上课,又要改一大堆作业,多半只能在晚上复习,还能复习得怎样?”牛天苟回过神来,“我对这次招考把握不太,尽力而为吧。你复习得怎样?”
“政治复习得差不多,就是对语文中的作文有些担心,还有数学中的几何题,很多都不会做。”
“哦,那就多请教请教别人呗。”
“嗐,学校里老师们的水平都那样,请教谁呀,请教你?”曹艳芳歪头笑了笑。
见牛天苟手中有事,曹艳芳玩笑了几句后便道:“那你慢慢忙吧,我走了。”
“嗯,你快去吧。”牛天苟有点言不由衷。他真希望她能多呆会儿,与她多说说话。
不知怎么的,和她在一起,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温馨;听着她轻细的声音,他感到全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了,话也多了。
望着曹艳芳渐渐远去的背影,牛天苟站着若有所失地发了好一阵呆。
最后拿起竹竿镰刀捞起猪草时,见那浮在水面上的猪草参差杂乱,随着竹竿头上的镰刀左右回旋飘荡,他忽然莫名地想起了《诗经》中的句子: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
尼玛,这些诗句好像就是为他牛天苟写的,还真是怪了,古人怎么能够猜到他这点不安分的心思呢?
唉,不安分归不安分,他有自知之明,寤寐思服也罢,辗转反侧也罢,那点虚幻的梦想,只能深深藏在心底罢了。
奶奶的,貌不够,财不济,窈窕淑女求不得,美人如花隔云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