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牛天苟正准备出去买信封,老校长来了。
“牛老师,我们学校留不住你了啊。”老校长一进来,勉强一笑,似乎有点不高兴,“镇教育组已经决定把你调到北河镇中学去了。”
“啊?怎么回事?”牛天苟一惊。
“你是给县教育局王局长写过一封信吧?”
老校长一边把镇教育组的调动函递给牛天苟,一边小声道:“王局长把信转给了教育组刘组长和王辅导,要他们处理。这不,他们商量后就把你调到镇中学去了。”
噢,牛天苟记起了,他与县城摆摊的陈青云姑娘分手后,是写了封发牢骚的信交给了王局长,没想到王局长没忘这事。
也许是想到自己给牛天苟介绍的对象没有成功,还出了那样的糗事,老校长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也许对你解决个人问题要有利一些,只是我们学校就又缺一名语文把关老师了。”
“赶紧收拾一下行李用品,马上到镇中学去报到。”见牛天苟还在发愣,老校长连忙催促道。
“嗯。”
……
一切收拾停当,牛天苟又找到学校唯一的那个女老师,嘱托她代收好以后来的应征信后,就赶往北河镇中学。
到了镇中学,牛天苟先到教育组找会计报了到,然后去找学校的校长和主任报到并接受任课。
学校现在的校长姓曾,原来的胡校长被降为副校长。
提到原来的胡校长,牛天苟就想起了毕业分配时与他见面所闹的那个大“乌龙”以及被换调到土黄乡中学的事来,不免有些尴尬。
听说,三年前胡校长无视王辅导的建议,强行把牛天苟换调到土黄乡中学后,王辅导心里很恼火,这倒不是因为王辅导与牛天苟有什么特殊关系,而是关系到王辅导的面子问题、权威问题,他的建议等于放了一个臭屁,这是为官者最忌讳的。
于是,王辅导便处处冷遇胡校长,搞得胡校长很难堪,最后胡校长只得去找刘组长要求辞去校长一职并主动要求贬到麻河乡中学任教。
刘组长是个和事佬。他对胡校长和王辅导两边都不想得罪。
胡校长是北河镇地方人,是地头蛇,而王辅导虽是外地调来的,但教育局王局长是他的族亲,关系不一般,可以说是强龙。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地方上的工作要依靠胡校长,但刘组长也不想在北河镇当一辈子教育组长,他还想升到局里去,也不敢得罪王辅导。
他只能也乐得在胡校长和王辅导之间当好人。
所以,当胡校长三年前执意要求调换牛天苟时,他同意了;当胡校长要求辞去校长职务并主动要求贬到麻河乡中学时,他也同意了。
只是,胡校长到麻河乡中学任教一年,与学校领导和老师们的关系不是很融洽,老师们看不惯他那种目空一切的“领导”派头,校长又担心他觊觎自己的位子,于是,刘组长只得又提议把胡校长调回北河镇中学任副校长。
王辅导看到胡校长已受到了惩罚,得到了教训,也就同意了。
其实,刘组长坚持要调胡校长回北河镇中学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利用胡校长与王辅导的矛盾,培养王辅导的对立面,让他们两人暗斗较劲,这样,一来便于平衡教育组内矛盾双方的力量,以防王辅导一方独大,二来乐得做好人,在调和双方矛盾时掌控全局。
刘组长就是这样一个玩弄政治权术的老油条。
对于王辅导这次再次提议调牛天苟来镇中学,胡校长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自然缄口不言,也不敢再干涉,但他一想到牛天苟这个不谙人情、不知好歹的矮家伙心里就不爽,就来气。
……
牛天苟找曾校长报到后,主任马上给他安排了任课:二年级(一)班语文,兼班主任。
语文组共7名教师(一二年级各两个班,三年级三个班),大办公室里,牛天苟恰好与胡副校长隔桌对坐。两人平时一句话也不说,都各自忙着自己的备教改导考,但两人心里都感到疙疙瘩瘩、别别扭扭的,很是尴尬。
按说,牛天苟应该像其他老师那样,主动与原来的胡校长现在的胡副校长套套近乎,比如,平时谄媚地讨好几句,或是放下身段陪他那个吊儿郎当的儿子打打乒乓球之类的,但依牛天苟倔强的个性,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牛天苟的妈妈常给牛天苟说,在外面混要见个菩萨烧柱香,见个神仙跪个头,哪个都不能得罪。可牛天苟就是不开窍,他不想整天琢磨烧香跪头的无聊事,那样会失去自我,活得太累。
牛天苟固执地认为,违心刻意地去奉承那些装逼装鸟(diǎo)的领导,即使得到了他们的一点“恩赐”,那也会像钻到他们的胯下舔了几滴尿液一样,虽然暂时止渴,但一辈子都会觉得臊得难受。
况且,一旦养成看人脸色的奴颜媚骨的太监习性,他的聪明才智就会受到窒息,如同长在铁匣子里的西瓜,只能失去自我,按别人的模型生长了。
一直迎合别人,成了习惯,那脊梁骨都是歪的。
他敬佩那些杰出的政治家和科学家,他们都有自己的独立的人格,独特的主见,绝不是那种附庸权贵、屈从他人的角色,所以他们才会有卓越的贡献。
他记得有一本书上曾有这样一句话:以作家的眼光看社会,就要不媚俗,不势利,有主见,否则,你是不可能静心观察我们这个社会的。
他虽然不奢望自己成为大作家,但他相信,个性出人才,洒脱出英才,束缚出庸才,谄媚出奴才!扭曲自己的个性去讨好他人,他牛天苟永远也做不到,也永远不想做!
他牛天苟在胡副校长面前没话说就是没什么好说的,他做不来那种在领导面前强颜欢笑、见缝搭讪、阿谀奉承、讨好卖乖的龌龊事。
性格,决定了他以后的命运
……
信,仍如三五成群的白鸽翩然而至。
牛天苟每隔几天就要去土黄乡中学取信,以便及时回复。
至9月底止,牛天苟共收到280余名姑娘的来信。
每天晚上,牛天苟都忙于写回信。每次最少10封,最多20余封。
每次到邮局时,他都买上整版的邮票,然后把一摞写好的信竖着捋得如扑克牌一般,在密匝匝的信封口上涂上糨糊,然后逐一粘封。
经过一段时间繁忙的回复,牛天苟开始坚持五个“婉拒”:
文字水平太差的予以婉拒。有的姑娘的字写得笨拙不堪,有的字迹歪歪扭扭,如同屎壳螂爬,有的语句不畅,思路条理不清,有的只有干巴巴的几句话。作为语文老师的他最在意文字水平,因为文字水平从侧面反映了一个人的文化素养。
文化素养属于精神条件,精神条件相差太大,沟通难以持久,容易导致貌合神离——《艳恋诀》上不是说“魂为恒”嘛。
一直没有寄照片的予以婉拒。只见文字不见照片,完全不知道对方长的什么模样,文字再好也无法做出是否“有感觉”的判断,他是一个俗人,一个视觉动物,见不到“基本形象”无法考虑下一步。
寄了照片而外貌不太中意的予以婉拒。一些姑娘文字水平较好,但却并不“文如其人”有的长相如马长脸姑娘,有的太老气像少妇,有的虽然身材不错,但缺少气质,有的虽然模样端庄,但从照片上看不出积极的精神状态与亲和的面相,其中还有一个姑娘皮肤太黑,几近非洲姑娘。他并非完全以是否漂亮来选人,但一定要合眼缘才行。
距离相隔太远的予以婉拒。距离太远不但来去不方便,而且生活习惯差异较大,如北疆自治区、黑吉省、云贵省等,他都不打算考虑。
环境条件太好的予以婉拒。比如少数在城市工作的姑娘,她们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或好奇才写了应征信的,他清楚自己的环境条件与城市的差距,到头来终究会无果而终,他不想作无用功。其中有一个在西川省某大城市当电车司机的姑娘,外貌气质无可挑剔,他纠结万般后只得忍痛割爱。
他知道,城市姑娘就如那天上的天鹅,他虽有心吃肉,却无力飞天,只能咽咽口水罢了。
再说,长期生活在农村的他对城市姑娘们的生活也不熟悉——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人是没有办法了解城里人的生活的,而且城里人也不习惯农村的那套风俗,他还是感到农村姑娘们亲切一些。
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农村姑娘不仅人数众多,而且所受到的诱惑少,思想淳朴,爱情也单纯,没有那么多物质条件方面的奢求。
他婉拒的回信也很简单,只有这么几句话:
“来信收悉,只是我的个人问题已近解决,在此向您表示真诚的感谢和歉意,愿我们以后成为知心朋友。我会永远记住您的这份温情的。牛天苟。”
他不想浪费这些热情如火、柔情似水的姐妹们宝贵的青春时光,否则,他将对不起这些向他伸出热情之手的多情的姑娘们。
最终,牛天苟婉言推谢了绝大多数姑娘,只与近十名自己最中意的姑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信流如织,飞雁传情。
在经过了一段甜蜜的书信交流之后,牛天苟便与她们开始了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