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阳城。城北兵营。
靠近中央的一座普通帐篷内。一个双颊发白却满身威严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长案上,全身披甲,只有头上的头盔四四方方的摆在左手案旁。手中翻阅着刚刚递交上来的军册。名为左宗仁的将军冲着右手边上第一个文士问道:“这次入伍将士,都在这里了?”
那文士上前一步,微微弯着身子行了一礼。“回大人,此次征收新丁三千四百余人。一应人之名单,所入兵种,所入行队。均在策中。”
左宗仁继续翻阅着手中写的密密麻麻的军册。颔首道:“确是辛苦你们了。只是一天时间就整理的如此完备。”
文士也不邀功。对着左边站立在第一个的孙尚武拱了拱手。“大人谬赞!若不是孙大人派遣手下军士帮忙,一天时间怕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左宗仁点点头,嗯了一声。继续翻阅军册。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一应军备,可曾都分发了下去?”
文士看着身后其他文士递过来的眼神,心中苦笑两声。迟疑了两下,这才道:“军服已经由军备处发放完毕。”顿了一下。“只是军牌,兵器仍有短缺。还在城中督造。”
左宗仁放下手中的军册。“冬衣呢?”
“......梁城主差人送信说是近些日子一并送上。”
左宗仁皱着眉头轻轻拍了拍案子。“什么时候让人送的信。”不等文士回答,接着道。“启民,你明日往城中跑一趟。当面跟他说清楚。军备器械三天之内必须交给军备处。不然我左某人定当参他一个玩忽职守之罪!让他给陛下分说!”
王启民抬头看了一眼将军。恭声道:“是,大人。”
大楚境内,有城七十二。城内设城主。主管城内大小政务。又在城外设一军营。军中统帅皆是有圣上亲口裁决。两者互不统属。官职也是一般大小。所以也没有谁怕了谁之说。只是营‘中’将领,甚至方阳城内稍微上得了门面的家族都知晓,左宗仁左将军素来与梁志云梁城主不和。两人曾多次不顾及自身身份,在公共场合发生口角之争。甚至有一次互相摔杯而去!
王启民脸上有些愁苦。这次入城也不知要听多少窝心话。......倒是没想过梁志云敢借机使小绊子。毕竟是战事。楚律明问记载,凡有损战事之径。依轻重。诛九族到流放不等!
左宗仁看着案下站着的诸位文官武将。“还有何事?”
一武将越众而出。躬身一礼。“大人,军纪册还未发放。不知这次的册子与以前是否是一样的?”
左宗仁看着王启民。“怎么回事?”
王启民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册子,递到左宗仁手中。“大人,事发仓促。末将收到消息也是半月之前。这些日子每日赶工,又因其上,书有军纪,旗语,军歌等诸多要记。不敢让外人抄录。是以至今只是书了七百余册。”
左宗仁拿着手中略厚的册子,想了想。“将这七百余的册子先分给各小队识字的新丁,每日诵读不断。若有不懂,再让老兵在一旁一条一条细说。”顿了一下,拿着册子拍了拍手。“若是犯了轻些的军纪,能背诵十条旗语或军纪。可免其罪责。”
众将齐声应诺。
左宗仁站起身子,冲着国都方向拱了拱手,沉声道:“陛下的旨意,你等也是知晓的,三个月内。我等不仅要训练军士,还要将军士尽可能地往北边带,以便能够及时参战。”看着案下诸将脸上的神色,左宗仁自然知晓他们在想什么。“三月的时间,操练新丁。其中艰辛,不言自明。但既然是陛下的旨意。我们做臣子的自当呕心沥血在所不辞!你等回去之后,不论手段。.......只是日后待到战场,本将排兵布阵之时,若是你们所率兵种出了差错,导致我军大败,本将军定斩你们不饶!”
“诺!”案下文臣武将一齐躬身行礼!
静了一会儿,一个武将终究忍不住,上前一步。拱手问道:“将军,陛下何不许我们将平日里操练的民兵直接纳入军队,为何舍近求远,征收新丁?”
左宗仁张张嘴,正想说什么。可忽然听到了帐外的喧哗声。皱了皱眉头。高声喝问:“何事喧哗!”
话音刚落。一甲士通报入账。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人!营中有刺客来袭!”
左宗仁一愣!条件反射看了一眼孙尚武。孙尚武是斥候营的最高长官,诸如此类侦查反侦察,皆是他一应负责。只是因为他带着面具,左宗仁到没看出什么他什么脸色。
“传我军令!老兵携带新丁入营!一炷香(五分钟)之后,但凡营外有人,依刺客论处!”
“是!大人!”这甲士甚至没有行礼。起身向外传令去了。
帐篷外随着军令的执行。此起彼伏的喧哗声越传越小。直至完全安静下来。
左宗仁一边让方才传令的甲士带路往张森方向走去,一边皱着眉头问身旁的孙尚武。“怎么回事?”
面具下,孙尚武同样皱着眉头,昨日新丁入营。硬是用各种手段,确实检查出几个外国细作,可都秘‘密’处决了。怎么还有?而且,既然躲过去了,为何又要冒出来呢?这番想着,孙尚武抱了抱拳。“末将失职!”
“哦?能让我们的孙将军失职!当也有几分本领,本将一会儿可要好好看看他是哪国刺客!”话是这么说,可左宗仁的声音里却是寒意阵阵!
让我们把时间推回去一点。
当张森一拳捣烂郭向阳的鼻子奔走出营时。一声声欺凌的喊叫真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可还未有其他动作。军营里就开始有军令传出。新丁入营!五分钟仍在营外,斩!只是短短两分钟不到,军帐外,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张森惊呆了!入营!?往哪入?刺客哪里?看着身前缓缓走来的一众将军,张森第一反应想到了前世电视上看到的画面,然后开始担心,他们会不会不问青红皂白,一刀把我斩了!于是,张森的喊叫声越发欺凌。手指着营帐:“有刺客!”
孙尚武看着张森那张清秀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居然生出要把它打烂的想法。面具下,一张脸上的表情也是异常丰富。他大约可以将事情整个还原!
孙尚武迟疑了一下。“大人!”
“恩?”左宗仁脚步不停。
“是个误会......”这句话说得孙尚武脸色有点红。
左宗仁终于停下了脚步。看着身前不远处的张森。个头不矮,面目清秀。只是身子有点单薄了。又回头看了一眼带着面具的孙尚武。“念在初涉军营,又是初犯。不杖责了。这月的薪金扣了。”
理由都没问。左宗仁又看了一眼张森,重新回帐处理军务了。一边转过身子,一边想着,这小厮嗓门倒是不小。
身后隐隐传来孙尚武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谢大人!”
......
诸多年后,每每念及与张森初见时的情境。左宗仁仍是有些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