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可以说是一个相当适合居住的地方,气候宜人四季如春,风景也是极好的,皇族段氏笃信佛教不重享受,连带着整个大理的上层阶级也显得较为清心寡欲,一代代轻徭薄赋的政策下大理的百姓生活富裕悠闲,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味。
苏梦枕的世界也有一个叫做大理的国家,地处东南,国家状况和这个世界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他那个世界的大理远没有这边太平,国内各个民族矛盾激烈,几乎每年都要闹两场兵变,百姓空守着肥沃的土地却根本没有闲暇考虑耕种,到了后面几乎十室九空,活不下去的百姓跨越国界逃难过来讨生活,一度给苏梦枕造成了不少麻烦。
相同的境况却是截然相反的发展,苏梦枕从很早以前就想要亲自到大理看看了,而仲彦秋无论去哪里都是那副样子,看不出有多高兴,也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不过聊起两个大理的发展时,他倒是难得发表了一下意见。
“因为段氏一族多高手。”仲彦秋说道,他仗着自己身子小直接躺在了马车上,脑袋下枕着苏梦枕的大腿,闭着眼仿佛打瞌睡一样。
“武功再高也不是万能的,不然我当年早就摆平局势了。”苏梦枕道,悄悄捏了捏仲彦秋脑袋上扎着的小角,仲彦秋歪了歪脑袋,却也没有拒绝。
“大理才多大。”仲彦秋说道,“几个高手就能镇得住局面了、”
“这倒也是。”苏梦枕笑着说道,手在仲彦秋脑袋上扎着的两个小角上捏个不停,开始还稍微顾忌着些动作轻巧,越到后面就越是肆无忌惮,直到仲彦秋被捏得忍无可忍伸手拍开苏梦枕的手,他才稍稍收敛了些,指尖仍是意犹未尽地在仲彦秋的发尾上停留。
仲彦秋的发质极好,发丝柔韧绵软却又不会显得干柴塌趴,又黑又亮地拢在一起在脑袋两边扎束起小角,摸上去顺滑自不必说,捏起来手感也是极富弹性,叫人爱不释手。
仲彦秋闭着眼半梦半醒地昏沉着休息,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思考起把头发剃了的可行性有多大。
算了,剃光了头发也是要长出来的,以苏梦枕的性子鬼知道他又会想出什么叫人浑身不自在的主意来。
反正被捏一捏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要是兴师动众地特特把头发剃了,倒显得他小肚鸡肠输了一筹。
他一边胡乱想着一边懒洋洋地放松身体,官道再怎么平整也是不可能没有一丝颠簸的,马车晃晃悠悠一颠一颠,仲彦秋翻了个身,不多时便当真睡了过去。
贪睡得就像是猫儿一样。苏梦枕轻轻戳了戳仲彦秋圆滚滚的包子脸,也知道对方现在无法控制能力,无时无刻接收着世界反馈过来的大量信息,以至于很容易觉得累,浑身无力一点干劲也无。
仲彦秋睡得迷迷糊糊鼓了鼓脸颊,在苏梦枕大腿上蹭了蹭。
他们的马车一路行进大理的时候,展昭也赶到了陷空岛。
他送完包拯赴任定远县后便径直南下,路上遇见不平事少不得拔刀相助一番,因而速度也算不得多快,不过到底是赶在中秋之前到了陷空岛。
陷空岛边上自然不会有客船停泊,展昭便寻了一艘渔船,使了些钱让船家把他带到岛上去,船家摇着撸问道:“您可是要往那卢家庄去?”
“正是。”展昭说道。
“那我便将您送到飞峰岭下吧。”船家道,“您下船往岭上一走,就能瞧见卢家庄。”
“多谢。”展昭拱手道,想了想又向船家打听了关于卢家庄的情况。
船家笑道:“您既然问了,小老儿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这卢家庄乃是当年卢太公置办下的,卢太公只一独子卢方继承家业,卢庄主乐善好施和睦乡党,在此处颇有威望,因为他年少时就能爬得上十余丈的杆子,大家送了他一个绰号,叫做钻天鼠。卢庄主又有四个结义兄弟,大爷就是卢庄主,二爷叫做韩彰,会做地沟地雷,便叫他彻地鼠,三爷穿山鼠徐庆是铁匠出身,能探山中十八孔,四爷蒋平水性极好,能在水中开眼视物,人称翻江鼠。”
说到这里,恰好有船只过来,不同于简陋的渔船,那小船做得极为精巧,船身绘着云纹水纹,隐隐似是撒了金粉的模样,映着水波闪闪发亮,船头船尾处还包着铁皮钢板,显然不仅仅是一艘用于享乐的游船。
摇橹的是个其貌不扬的汉子,撸着袖子裤腿露出晒成酱色的健壮躯体,船家同他道了安,那人扫了一眼展昭,点点头,也没问什么。
船家笑呵呵道:“刚刚过去的就是我们陷空岛上白五爷的船,估计五爷又要去城里玩了,几位庄主里五爷年纪最小,据说是卢庄主旧友的弟弟。”
“那位白五爷可是叫做白玉堂?”展昭问道。
“正是正是,您是怎么晓得的?”船家提起白玉堂,就像提起了自己出息的子侄一般,带着几分天然的亲近。
“我此次正是来寻白五爷的。”展昭站起身,“多谢船家。”
说完他反身提气跃起,足下踩水轻点,身姿仿佛燕子蜻蜓一般极轻盈地踏水而过,落在了那艘精致的小船上。
船上摇橹的汉子停下动作,神色严肃地看着展昭。
展昭后退一步,开口道:“不知白玉堂白公子可在?”
船舱里没有动静,只拿摇橹的汉子闷声闷气问道:“你寻五爷作甚?”
展昭便道:“在下受白锦堂白大哥所托,向白公子传话来的。”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船舱内有人哼笑道:“空口白牙信口开河又不要钱,我大哥的弟弟可不是要遍天下了?”
那语气嘲讽又有点傲慢,嗓音里还有几分少年人变声期的涩然,却意外的不怎么讨人厌。
展昭道:“在下有白大哥的贴身玉佩为证。”
船舱内静了静,而后就见一个人走了出来,看外表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眼华美器宇不凡,一袭锦衣头上束着玉冠,微微抬着下巴看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叫展昭想起了那被娇宠着长大的猫儿,有几分磨人反复的小性子,却反倒更加叫人喜欢。
只看那张与白锦堂有着五分相似的脸,展昭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拿来。”白玉堂伸手,展昭就从衣襟里取出玉佩递了过去,那块算不上什么好玉,雕工也不过一般,但因着长期佩戴的缘故触手温润滑腻,花纹也被摩挲得边角光滑,几乎看不出刀口断续的痕迹。
白玉堂只一掂量就知道这是自家哥哥的东西,点点头道:“他叫你传什么话?”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抿着唇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唯独比刚刚略高了些的声调泄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这种别别扭扭口是心非的样子叫他看起来仿佛还是个孩子一样,大抵是被宠得太好了的孩子都是这幅模样吧。
二十一岁的展昭面对十五六岁的白玉堂,心里充满了微妙的包容。
“白大哥说此番金风细雨楼内务繁忙,又事关重大不得脱身......”展昭斟酌着用词,试图尽量委婉地告诉白玉堂他哥哥要失约了。
白玉堂不等他说完就撇撇嘴道:“他中秋来不了了是吧。”
“......嗯。”展昭抿抿唇,莫名地充满了罪恶感。
“就像我多稀罕他来一样。”白玉堂抬起下巴,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不提那扫兴的了,爷带你去城里乐呵乐呵,千万别跟爷客气!”
他自然是不缺钱的,他义兄卢方和蒋平都是一方巨贾,亲兄长白锦堂更是金风细雨楼的总管,一个两个大老爷们跟白玉堂年龄相差不少,宠孩子的唯一方式就是可了劲儿地给孩子塞钱,再加上白玉堂自己也多少经营了些产业,小金库充盈的很。
他豪气地表示爷不差钱,揽着展昭进了船舱,扬言要带着对方好生乐一乐,聊起城里的姑娘们熟稔之极。
展昭温和地笑起来,想着得了空许是该给白锦堂写封信,聊聊关于弟弟的教育问题了。
当然,等他发现白玉堂也就是嘴上说得厉害,实际上连姑娘的小手都没拉过之后,暂时放弃了和白锦堂交流教育的想法。
白玉堂带着,准确的说应该是拉着展昭在城里喝了一夜的酒,天快亮了才醉醺醺地带着展昭坐船回了卢家庄,他醉得很厉害,几乎可以算作是被展昭给背回来的,一路上趴在人背上还嘟嘟囔囔用金陵的方言讲着胡话,展昭一个字也听不懂,就随便他说着,稳稳当当把人背到了卢家庄。
卢方早就使人在庄外等着了,丫鬟小厮七手八脚把白玉堂送去休息,又引展昭同卢方等人见了礼,卢方听闻展昭乃是自白锦堂那边过来的,自是引为上宾不提,挽留着展昭在卢家庄多住上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