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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叹也只能叹一时好奇加上三碗黄汤害死猫,才会叫他们禁不住来探一探这把江湖搅得翻天覆地的仲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仲先生,仲彦秋,白玉京上的谪仙人。
近来江湖传闻如是。
说那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不过白玉京不在天上,也并非仙境,只是个开在荒郊野外普普通通的小酒馆,小得甚至容不下三桌人同时入席。
却从没有人敢小看过这里。
因为这里卖天下最烈的酒,因为这里有天下最快的剑,更因为那位名满天下的仲先生就住在这里。
可断阴阳,可通鬼神,世事堪透真真正正的谪仙人。
就住在白玉京里。
陆小凤从苦瓜大师那里吃了顿素斋,下山便满耳朵里就尽是那白玉京仲先生云云,这一举成名天下知了不得的人物,他若是不好奇那才是有鬼了。
因而喝酒喝得兴起拉着自己的酒友楚留香和李寻欢一道来看看稀奇,也是正常得很。
但这好奇,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并不信我。”仲彦秋看着楚留香,并没有显示出被冒犯的情绪,只是在简单地叙述着一个事实。
楚留香微笑,背着双手不动声色。
仲彦秋似乎也习惯了被人所质疑,都懒得多说些什么,歪着脑袋看着楚留香的眼睛。
这个男人的一切,走马灯般在他眼前展开。
他看到了许多女人在这个男人身边来了又去,眼波缠绵,无疑都是极美丽的女子。
“风流入骨,桃花入命。”仲彦秋的嗓音低哑轻柔,无端的让人放松下戒备。
他又看着楚留香的鼻子,表面上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一般人的鼻子还要高挺漂亮一些。
“这里不对,你闻不到味道。”
最后,他沉默地看了许久,开口问道:
“你是夜帝的徒弟?”
当仲彦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楚留香脸上的苦笑已经彻底僵硬住了,就像是一尊被定格在了最尴尬也最不可思议时刻的雕像。
当仲彦秋说他桃花入命时,他尚能微笑。
当仲彦秋说他鼻子不好时,他也能扯扯嘴角。
然而他的师承可以说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这江湖上也就只有与他自小一起长大的老朋友胡铁花和姬冰雁知晓,旁的至多有所猜测,却不敢轻易断定。
多年以前,江湖上有“风雨雷电,武中四圣,夜帝日后,称尊江湖”之说,楚留香师承的,正是那位当年堪称武林至尊的人间霸王夜帝,而夜帝的另一位传人,便是那至今依旧是不灭神话的铁血大旗门门主铁中棠。
也因为师承太过显赫,他才要小心隐瞒,免得惹来那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陆小凤怕麻烦,他楚留香也怕麻烦。
现在这个他保守多年的秘密就在他面前被戳破了,仲彦秋说得漫不经心轻飘飘就像只是随手戳破了一个泡泡,似乎还有些百无聊赖的倦怠。
也许他当真是不该来的。
楚留香轻叹。
他却不知,自己叹气时,仲彦秋又何尝不是在心里叹气。
麻烦啊麻烦,陆小凤怕麻烦,楚留香怕麻烦,他仲彦秋也不怎么喜欢麻烦啊。
这么想着,仲彦秋心里又叹了口气,打定主意快些将眼前这三个不速之客赶出去。
那喝酒的为情所困,只听他劝了句“早些忘掉姓林的夫人”便委顿到一边喝酒去了,自己面前的这个看样子也已经败退,余下的就只有——
他的眼神落在了那两撇小胡子的男人身上。
感受到仲彦秋的注视,陆小凤一僵,本能地理好衣冠正襟危坐。
大抵是因为眼前这人气质着实太过出尘,眉眼皎皎如琼林玉树,稍有松懈都似乎打从心里觉得是大大的不敬一般。
“你也要问命?”仲彦秋象征性地询问了一句,会跑到这里的,不是来买酒的,就是来而问命的。
“我不问。”陆小凤摸摸自己的小胡子,脸上笑得欢畅,“他们是来算命的,但我不是。”
按理说,此时当接着他的话问他是来做什么的才对,可惜仲彦秋兴致缺缺,只道:“买酒去楼下。”
“白玉京的酒当然要买。”陆小凤道,“但我这次,却是来见一位朋友的。”
仲彦秋一眼看穿了陆小凤的小算盘,却也不拆穿,只淡淡笑了笑,拢起袖袍便要离开厅堂。
——诚然面前几人确实是颇有些趣味的,但是那讨厌跟人打交道的本性依旧占据了上风。
谁让他总能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世界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秘密,幽魂厉鬼他看得分明,而见到的每个人的所思所想,每个地方发生过的喜怒哀乐,如何生,如何死,无论什么,只要他想要看到,命运轮/盘上的一切就会诚实地倒映在他眼中。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
是的,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的能力源自于他不稳定的灵魂,这便注定了流离游荡的命运。
许是怀了些同病相怜的念头,对那些漂泊无依的鬼灵,他总是会多上几分宽和与耐心。
但若是当初早知那鬼灵的请求会惹来如此多的麻烦,他绝不会......
大抵也还是会去的吧。
啧。
陆小凤摩挲着下巴见那挺直瘦削飘然若仙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忆起了方才听楚留香讲的江湖传闻——
半年前,销声匿迹多年的梅花盗重出江湖,短短数月犯下大案数桩,也叫那姿容姣好的姑娘们心惊胆战,一时天下皆惊,豪奢巨富们为此赏银无数不说还有美人林仙儿愿意委身下嫁,搅得这江湖风起云涌。
甚至那出关多年的六如公子李寻欢都再次入关而来。
但就像谁也没想到这放话以身相许的美人林仙儿是那梅花盗的幕后主使一样,所有人也都没有料到这桩案子最后会那般不可思议到荒谬却又叫人不得不信服的方式结尾。
却说那日兴云庄群雄齐聚商议诛杀梅花盗之事,说得不好听些,这般热闹最是得江湖人喜欢,因而从高门大派到三教九流齐聚一堂,酣谈正畅之时,忽地见门外夜雨惊雷中有人撑着伞冒雨而来,远远可见一袭素衣被风吹得鼓起,如山间白鹤振翅欲飞。
伞下星眸如火,燃着叫人心悸的明光。
他踏进了宴客厅,收伞之时,油纸伞上分明不见半分水渍。
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阁下是?”有人问。
那人不答,自顾自将未沾半滴雨水的伞斜靠在门边,窗外雨大得如金戈铁马万马齐喑,积起的水快要没过门槛,他全身却干干爽爽,衣角处莫说雨水,干净得连半分灰尘也无。
能做到这般地步,一身内力堪称惊世骇俗。
在场的众人虽然面上不显,却在心里悄悄提起了三分警惕。
“阁下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梅花盗之事?”又有人问。
称呼未变,这次的语气却是要比方才多了几分慎重。
那人淡淡地摇头,眸子从在场之人身上扫过,那双眼睛晦暗难明,被扫过时就仿佛被千万把无形的刀子透体而过,带来从心底最深处升起的战栗与难堪。
是的,难堪,明明只是被看了一眼,却像是被挖出了心底隐藏最深的秘密赤/裸裸于天光之下曝晒,忍不住就侧眼不敢与其对视。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一旁衣着简朴的虬髯大汉身上。
“华山董长老?”他问道。
“不才正是在下。”华山长老傲然道,“阁下不知有何贵干?”
他的语气很冲,并非针对来者,而是无法控制的情绪激动。
任谁的掌上明珠娇娇爱女一朝被人奸污羞愤自尽,情绪都是好不了的。
“有人托我向你带话。”那人神情不变,华山长老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听到他接着说了下去,“女儿床边的衣服虽做得简陋些却也可穿了,不知合身否,此一番念稚莽撞不孝,却已是覆水难收阴阳两隔,万望阿爹多珍重,少饮酒。”
当那人提到床边的衣服时,董长老的脸就白了,他女儿的遗物乃是他亲手收殓的,床边是放着一件将将完工的男式衣衫,他穿着实是有些小了,为女儿的名声考虑,他悄悄处理了衣服,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当听到念稚这个名字时,他的脸又涨得通红,目眦欲裂拍桌而起,嗓音却抖得不行:“你怎么...你从哪里知道的...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