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梦书在狮步桥的小巷中长吁短叹,她本来就喜欢表演,这时恍然化身为樊卫红。十二年前,那个只有十九岁的姑娘短短的人生,就在这里划下了句号。
“小妞,长得挺俊的啊!过来给大爷看看!”一个花衬衫的坏蛋流着口水逼近曾梦书。正在思考着人生理想与爱情的曾梦书把手笼在嘴边,夸张的叫道:“有大坏蛋啊!”引得几个行人侧目而视。
旁观的两个警员都掩口而笑。
任秋玲恨恨的说:“你们两个,给我认真一点!”
曾梦书说:“我很认真啊!樊卫红内向而又胆小,真的觉察到危险,只要一声尖叫就可以脱困了。我的表演是很符合她的性格特点的。”
花衬衫温小玉接口说:“我觉得就这么接近樊卫红太难了,不过用点武功效果会不一样。”
任秋玲眼睛一亮,说:“好,你试一试!”
温小玉几步爬到树上,说:“再来一次!”
曾梦书退开几步,“我是樊卫红,心情郁闷之下,我来到了狮步桥。噢,我的人生啊!噢,我的爱情啊!噢,我的理想啊——”夸张的表演之后,她转头向任秋玲解释说:“樊卫红只有十九岁,她思考的东西可能就是这些。”
任秋玲努力的微笑一下,虚情假意的竖起大拇指以示鼓励。
这时,藏身于树冠上的温小玉突然一声大叫:“小妞,大爷我来了!”一个飞朴向曾梦书抱来。
曾梦书竖起掌,迎着温小玉的来势照他脑门一巴掌,像拍只苍蝇似的把温小玉拍到地上,然后尖叫:“有坏蛋!”那个坏蛋疼得全身都缩在一起蹲着,两只抱着脑门不停的搓。
任秋玲脸上变色说:“曾梦书!”
曾梦书叹息一声:“樊卫红来自农村,身体素质比一般城里的女孩好得多,力气也……”她身后的温小玉努力站起来,抱着头靠在树上,肩膀一抽一抽的——他这个坏蛋被曾梦书打哭了。曾梦书这个无辜少女赶紧去安慰坏蛋。
两个警员强忍着笑,憋得好辛苦。
任秋玲却陷入沉思中:“樊卫红自我保护的意识很强,身体素质也较好,安全系数较高,她为什么会被害呢?”
过了一会儿,任秋玲化身为坏蛋,曾梦书还是扮演樊卫红在树下走来走去。
任秋玲用军事动作靠在树后,观察着樊卫红。“这个姑娘衣着普通,应该来自穷人家,身上不可能有多少钱。我不可能为了财杀她。”
樊卫红还在感叹着什么。
任秋玲小跑到另一株树后,“她的相貌普通,我也不可能因为贪图她的美貌而杀害她!”
趁着樊卫红仰天长叹的间隙,任秋玲已经跑到樊卫红身边的那株树后,“她性格很胆小,就是别人弄坏了她最喜欢的书,她也不会说出来,唯一的反抗方式就是生闷气,以后不再借书给那人——她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我也不可能因为仇恨而杀害她。”
樊卫红直接走到任秋玲面前,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喂,你快点来害我啊!”任秋玲从恍惚间清醒过来,面前站的还是曾梦书。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两个当地的警员说:“不如回去吧,明天再查也不迟。”
任秋玲说:“能不能帮我准备一间空房间,我要模拟分尸。”
曾梦书还没有从戏里出来,惊叫道:“哎呀,你真的要切了我啊!”
一行人开车来到菜市场,这个市场上的摊位当然很多,不过肉摊子基本都收摊了,只有一个肉摊子还有人,屠夫夫妻俩正忙着把没有卖完的肉装在三轮摩托的车斗里。
任秋玲他们走了过去,就听“呃”的一声,屠夫的妻子就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屠夫气得抓把剔骨尖刀,大声吼起来:“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
任秋玲一看这架势差不多也明白了,“你们一定遇到什么事儿了吧?别怕,警方一定会保护你们的!你们遇到什么事儿了?”
屠夫气呼呼的看了眼天,“拜托你们离我们远点儿,真的,我求你们了。”他欲哭无泪了。
任秋玲严肃的说:“不要向坏人低头,听我的,如果你们遇到有人收保护费什么的,不要怕!我身后这两个哥们儿一定会帮你的。”
那两个当地的警员也认出来了,这不是王某妍两口子吗?两人也不说破,保证说一定会保护他们的平安。
王某妍一听没事,也不抽搐了,起身默默的帮着丈夫把猪肉放到车上。
“唉!”任秋玲看两人竟然不要警方的帮助,叹息一声,说:“为了十二年前的一个案子——”王某妍喉咙里“呃”的一声,她丈夫立即握住她的手说:“先别忙抽。”
任秋玲疑心大起,但是还是接着前面的话说:“我需要一只大约八十斤重的猪的尸体,做一个试验。”
屠夫默默的把绑定装肉口袋的绳头扔到车上,坐到三轮摩托车上,这才平静的说:“你要得急,价钱当然会贵一些。不然呢,你就去屠宰厂看看吧!”
王某妍坐到屠夫的身后,动作熟练,可能这些年都是这么过的吧?
任秋玲摇头说:“屠宰厂的肉都冷冻过,我要新鲜的。”
屠夫说:“到我家去取吧!”发动了三轮摩托,“啪啪啪”,排气管冒出烟来。
“别动!”任秋玲猛地按住屠夫的手腕:“你心里藏着事!你有没有杀过人?你是不是沾过毒?认不认识军火贩子?”她的目光严厉起来。
屠夫疲惫的叹息一声:“我心里什么事儿都没有装!你到底要不要肉?要就松开手!”
任秋玲从对方的微表情里没有看出什么来,只好松手。
三轮摩托啪啪啪的驶过繁华的街道,王某妍轻轻的靠在丈夫的后背上,眼睛看着一晃而过的霓虹灯。
任秋玲他们驱车跟着。
在天都的城郊,三轮摩托停在一间普通的院子边。
屠夫下车,掏出钥匙哗啦哗啦的开着院子的铁门。院里灯光昏黄,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一个老奶奶颤巍巍的走出来,“三儿,怎么才回来,饭都冷了!”
屠夫默默打开门,就要进去。任秋玲突然一把拉住他,“你的心里有事!我非常确定。”
“好了好了!”王某妍说道:“十二年了!这十二年我没有一天过得安心的!”
屠夫叹息一声,把头抵在铁门上。
温小玉、曾梦书他们全部下车,将夫妻俩包围起来。
院子里,老奶奶还在叫:“三儿,来客人了啊!快点请,我去做菜。”
屠夫叫道:“妈,你快进去!”看老人还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屠夫大吼:“进去进去!”
老人吓了一跳,赶紧跑回屋。
王某妍又像哭又像笑的说:“我就是王某妍,当年跟樊卫红同一间宿舍。樊卫红失踪十多天之后,我突然来了兴趣,买了一份自己从来不看的报纸,从报纸的中缝上看到了认尸启事,而且一看之下,我就感觉那就是樊卫红。对吧,任何一个稍微学了点推理的人都会说:这个人疑点很大。”
“警方盘问我不下一百次,秘密对我展开的调查一直都在持续。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们,我没有杀人,只是有第六感,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她绝望的说:“樊卫红是我的好朋友,直到现在,我想到她死的样子都会难过得流泪。可是,她已经死了,我还得过自己的生活啊?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好吗?”
任秋玲眼睛湿润了,“我能理解你。当初我被分到刑侦队,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心理学破案是怎么回事的,他们都觉得我怪怪的,好象会什么法术。他们管我叫女巫探长,破案时都来找我,破完案赶紧离我远远的,生怕我是个吃人的巫婆。好了,”她安慰的拍拍王某妍的肩膀,“我只是来买猪肉的,不是来查案的。”
当地的警员没有给任秋玲提供一间模拟分尸的房间,就在空的草地上用小棍儿当支架,蒙上塑料布隔出一个圈子让她模拟。在这个塑料布围出来的空间里,点了盏很明亮的白炽灯做照明用。
任秋玲把那只死猪放到地上,感叹说:“这可能比真正分尸的场所要好得多了。”
警方给出的资料里写明了,“尸体被切成两千多片。”从照片上看,那些肉片呈长方形。从弃尸使用的床单,旅行包等等物品推断,凶手的生活层次不高。这些线索综合起来,可以说凶手很大的可能就是用菜刀分尸的。
任秋玲蹲在塑料布的圈子里把猪的尸体切割开来,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猪头砍下来。切开猪脖子后,她用力的向猪的颈椎骨砍去,一刀竟然没有断。第二次,她有了心理准备,高高的举起刀,猛地砍下,“卡”的一声响,菜刀缺口了。
“看起来菜刀对付骨头还是有些困难啊!”她起身去拿斧头时,看到曾梦书跟温小玉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抛开那些丑陋的东西,人世间还有些温暖的东西,值得人们用生命去守护。任秋玲默默的祝福那两个人,他们都有黑暗的过去,更能够互相体谅,互相珍惜。就像王某妍一样,虽然她的命运被十二年前的惨案改变了,但是她得到了自己最珍贵的爱人。每天收摊之后,她坐在丈夫的摩托车上,靠着丈夫的后背,那时候,她一定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