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空地上,没有一棵紫枫树的存在,死寂与萧瑟弥漫着这里的每一片区域。
黑红的土地上,几块奇形怪状的尸骨零星的散落,尸骨的表面上一片焦黑一片血红,想来是经历了血与火的打磨。
偶尔有幸免于难的妖兽的尸体,它们的毛皮一片焦黑,几乎难以看到生前时的样子,那一张张面目全非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大的醒目,它们大睁着,狰狞的看着空地两端巨大的植物遗骸,那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瞪着,似乎想要永远的记住自己的死敌,纵使轮回也不会消散这滔滔恨意。
在空地周围的一片草丛里,叶少凌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身形,悄悄的探出一丝神识,扫向那个让自己痛苦的地方。
第一个被注意到的,自然便是两棵巨大无比的噬魂花,看着那两棵生前无比强大的巨大植物已经倒在地上,枝叶散乱,一片焦黑,叶少凌心中首先便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自己猜测两强之战很可能两败俱伤,但真正确定还是让他感到有些喜出望外。
神识穿过两棵噬魂花的身体,接着便来到了战场中央那一片片干涸的血迹和四散的尸骨遗骸之上,望着那些无辜陨落的生灵,叶少凌心中一时间有些沉默。
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叶少凌心中恐惧与不适的感觉已经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不尽的怜悯与悲哀,这么多无辜的生命,纵然是凶恶的妖兽也不该就这般死去,强者间的战斗,凭什么便要让生灵涂炭,凭什么便要让弱者丧命。
神识扫了几遍,战场上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那日恐怖的威压席卷之下,想来也不会有妖兽感前来送死,可奇怪的是,这里竟没有了丝毫血腥气息,甚至连浓郁的杀气都已经散的一干二净,反而有一缕缕细微的奇异香气。
若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修士,恐怕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毕竟才只是过去了几天的功夫,如此多妖兽陨落的地方,其血腥杀戮之气怎么可能消散,可叶少凌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噬魂花之下,奇异的金色小兽早已发现了叶少凌的存在,它知道,只要这个少年稍微注意,便会发觉自己的存在,到那时,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恐怕是凶多吉少。
金色小兽心中已然绝望,可心中那份残余的骄傲让它不愿再去逃跑。
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要再见了…………
只是,可怜我们的孩子…………
其实,叶少凌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其中的异样,他觉得没有什么危险,便走出了草丛,扫了两眼那棵倒在地上一片焦黑的红色噬魂花,也没有立刻就去寻找那让他日思夜想的魂灵精髓。
走到经历鲜血的战场之上,叶少凌感慨万千,他不知道两棵噬魂花为何战斗,他也并不在意,但当他看到那一个个妖兽死不瞑目的大睁着眼睛的样子,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了无限的感触。
来紫叶林这么多天,他杀过的妖兽不在少数,可那些妖兽都是因要取他性命才被他诛杀,平心而论,叶少凌从未主动伤害过任何一条生灵。
他一直坚定地认为,做任何事情,都必须要拥有底线,无论是追求力量也好,追逐权利也罢,都要尽量的不去伤及无辜的生命,可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地沉默。
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感到有些疲惫,修行的道路之上,真的有这么多超出认知的事情,那些强大的存在无论做什么,都可以毫不顾忌的去利用挥霍身边这些如蝼蚁般的生命,在之前,这是他所难以想象的。
爷爷曾经说过,只有历尽无数的挫折与选择,看尽世间的光明与黑暗,历经无上的繁华与萧瑟,到那时,才能够拥有一颗真正的强者的心,而只有拥有那永不退缩,永不畏惧的心性,才能走上这无尽星空的巅峰。
经历选择,初见黑暗,少年的心中却是有些疲惫。
俯下身来,叶少凌仔细的看着一头二阶妖虎临死之前留在世上最后的表情。
恐惧,憎恨,凶煞,绝望,哀求…………
它一定很痛苦吧……叶少凌想到。
抬起手,叶少凌轻轻拂合妖虎大睁着的双眼,轻叹一声,站起身,洒下点点火焰,妖虎的身影转瞬间便化作一片云烟,在那片云烟之中,仿佛有一个虚无灵魂出现,对着叶少凌遥遥一拜,接着便又消散在空中。
继续向前走去,叶少凌来到一条七彩巨蟒的身前。
巨蟒的身体已经断成两截,断裂之处一团焦黑,想来是被最后的那场爆炸所波及。
叶少凌再一次俯下身,想起初进紫叶林遇到的那条七彩小蛇,脸上有一丝笑意浮现,可在笑意之中却看不到丝毫的欣喜之感。
依然是一样的动作,七彩巨蟒的半截身体化为飞灰消散。
在噬魂花庞大的身影之下,一个金色的小兽躲在那里,望着叶少凌的动作,金色小兽的脸上满是奇异之色。
在那双万古不化的冰冷的暗金色眸子里,身着青袍的少年一步步在黑红的大地上行走,不时地俯下身,抚合那无辜生灵大睁的双眼,留下一点火焰,燃尽残存的尸骸,在那飞灰之上,飘渺的虚无之中,一道道无形的虚影对着少年的背影躬身相拜。
这苍凉可怖的世间,还有这样纯净无暇的心吗…………
感受着少年的心性,金色小兽不由得感到有些奇异。
它的一生,从混沌中来,历尽无数艰险,见多了为求力量屠尽苍生的强大生灵,也见多了漠然面对一切的隐士,可这份为弱者不幸而哀伤的少年的心性,却是从未见过。
在这个追逐力量的时代,谁不是为了变强不惜牺牲一切,他人的生命与我何干,若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纵然杀遍星空,血染苍穹又有何妨。
而那一个平凡的少年,一点点的去用那种毫无意义的方法去为死去的生命祈祷,这让自认为天性凉薄的金色小兽有了一丝动容。
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和它也是这样吧……
不愿意去杀无辜的生命,不愿意去伤及弱小的存在,在那个时候,它和它一直都保持着一份珍贵的善良之心。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开始变得不择手段,变得冷血无情。
背叛,残酷,痛苦,它们经历了很多,它们成长了,变得很强大,也变得冷漠,高傲,视平凡如蝼蚁,视生命如草芥。
看着少年脸上的怜悯,金色小兽的心中不由得荡起一点点的涟漪。
等以后,他也一定也会变得冷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