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s市迅速地进入了奥运前的冲刺节奏,各项工程纷纷竣工验收。大片的人工草坪被迅速地移植。花卉也迅速装点着s市的妆容。
和谐和欢乐成了城市的主题。一切阴郁和不安被荡涤到角落里。
似乎是为了迎合这样的气氛,h银行召开了自己的新闻发布会。
和其他的金融机构不同,外资银行有着自由度,有着新鲜的新闻题材。
陆续赶过来的媒体似乎嗅到了一丝味道,凭着职业的敏感,媒体人已经知道h银行有惊人的举动。他们肯定是要造势,只是不知具体的造势内容。
当h银行那个客户总监宣布了h银行重新履行和凌云公司的战略合作协议,而且h银行旗下的基金准备承接那些被暂时冻结的退购股份时,整个媒体界被彻底震惊了。
“请问总监先生,是什么让贵行做出了这样反复的决定?市政府组织的调查还没有最终结论,难道你们不担心最后会承受你们无法承受的损失?”一个媒体在自由提问的时候发出了媒体的声音。
“我们既然选择了凌云公司,我们就要和自己的客户共同承担风险。我们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作为一家具有国家声誉的银行,我们愿意做出自己的表率。在融入中国经济大潮的过程中,我们必须珍视自己的声誉。既然选择了客户,我们就应该和她们风雨同舟。而且,我们相信我们的客户。我们相信她们的道德。和利益相比,我们更看重自己的信誉。也请媒体相信凌云公司。他们是一个负责任的企业。事实真相会还凌云公司一个清白。”约翰腆着自己的肚子展示自己的迷人风采。
“请问总监先生,是不是贵行已经知道了调查组的调查结果?所以贵行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另一个踊跃的媒体声音伴随着强烈闪烁的镁光灯。
“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我们不是政府的代言人。我们只是依据自己的判断。我只能告诉诸位记者朋友,我们准备和凌云公司一起承担一切后果。我们选择了信任。我们也选择了自己的责任。这就是我的回答,也是一个百年银行的庄重承诺。”约翰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也展示了一个名企志得意满的风范。
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响起,约翰对这样的效果很满意。
“请问,是不是贵行准备利用这次凌云公司的危机占据凌云公司的股东地位。是不是贵行利用时机试图改变自己在中国的经营策略?”一个声音扬起。
“呵呵!无论我们是否利用这个时机,有一点你们不能怀疑,这样的事情需要极大的魄力。更需要一个企业拿出诚意。如果凌云公司不需要我们,我们也不会插手他们的股份。我们只是为他们背书。诸位记者朋友,在凌云公司的事情上,我们只有付出。只有高尚。因为我们珍视自己的客户。请媒体朋友正确理解我们的行为。”约翰扬起了笑声,也扬起了自己的骄傲。
“请问,贵行准备持有凌云公司的股票是为了经营需要还是为了投机?”问题和声音一样被尖锐地抛出来。
“在股市里,投机不是贬义词。投机吸引着趋之若鹜的投资人。你们都知道,现在国际上正在遭遇金融危机,我们同样受到了危机的影响。可是为了我们的客户能度过难关,我们愿意贡献最大的力量。我们对凌云公司的投资是道义上的支持。至于最后的结果,那要看以后的发展。我相信,凌云公司的股票是一只潜力股。你们购买凌云公司的股票一定会有意外之喜。谢谢!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感谢媒体朋友们。”
议论声渐渐热烈起来,掌声也渐渐错落地响起。约翰在镁光灯的闪烁里越来越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
迈着轻松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约翰沉吟了一会儿,他拨通了手机。
“凯文。我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承诺。你不要让我失望。还有,请苏小姐出来吃顿便饭,我希望当面和她进行交流。我要确认她是自由的,确认她没有被你污染。”约翰咬牙切齿地倾泻着自己的鄙夷。
手机里传出对方爽朗舒畅的笑声。约翰似乎能看到那张帅气的脸庞正在绽放的张狂笑意。
陆凯文兴冲冲走进仓库办公室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这里令人窒息的安静。更感受到了安静中隐隐的压抑。
“陆总好!。。陆总好!”桌边坐着的两个人慌乱地站起。
“你们好!苏晴在吗?”陆凯文的眼睛寻找着,他的眼光下意识地看向里面的库房。
“苏。。她在里面。她不愿意出来,我们怎么劝也没有办法。”王德文一脸的苦相。
“你们忙。不用介意她。毕竟事情太过突然。这一阵让你们。。适应适应就好了。”陆凯文几乎是苦笑伴着讪笑。
回应他的是两张意味深长的尴尬笑脸。
淡淡的霉味和机油味混杂在一起让陆凯文忍不住掩了一下鼻子,他很快地放下了手。
隔着货架,他能够看到角落里的女孩。
女孩依然捧着杂志在津津有味地读着。
在女孩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来,陆凯文不愿打破这份宁静。
“以前我从来不愿意看这些女性和时尚杂志,可是最近发现,这些杂志还是很有意思的。”女孩没有移开专注在杂志上的视线却吐出了悠悠的语气。
“为什么?”陆凯文尽量让自己的话简洁。他突然喜欢上了这样的安静,这样的角落。
“公司里几乎停止了一切活动。虽然工程都进入了内饰装修阶段,可是我们却被迫停下来等待调查的结果。我们仓库无所事事。这一旦闲下来,我终于有时间看这些杂志打发时间。真正看下来才发现,原来女人可以这样美丽。原来美丽可以这样千变万化。我也终于发现,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人。我原来是那样的渺小和普通。”女孩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陆凯文没有回答,他是没有能力回答这样的事情。他做出了自认为最聪明的选择。
“一本小小的杂志可以颠覆一个女人的人生观。看来我还是活得太自以为是了。我要学习,用我的余生学习怎么做一个有魅力的女人。”女孩继续着自己的感悟。
陆凯文苦笑起来。他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心。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女孩自己从这个话题转移。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你也认为我不如杂志上的女人?是不是你认为我没有女人味?是不是你也认为我太难看了?”女孩突然间转过头来,她盯住了身边正在变得僵硬的脸庞。
陆凯文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宝贝。我从来不看这些女性杂志。再说,女人化妆后失去了本色。都是一样的表情。对不起,我没有什么这方面的研究。我从来不认为你需要看这些杂志,你在我眼里是最美的。”陆凯文努力保持着一贯的坚定。
“虚伪!饶了你了。看你这个样子我都替你难过。”女孩终于放弃了挑衅,她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杂志上。
轻松之后是一阵无聊。陆凯文斟酌着。
“咳咳。那个。。。宝贝,你似乎应该考虑离开这里了。”陆凯文挤出了干巴巴的措辞。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不知怎样适应发生的一切。我只是躲在这里,能躲一天是一天。”女孩头也不抬地回答着男友的紧张。
陆凯文长长地呼出了胸腔里的浊气。一切有了一个好的开端。
“可是你终究要进入新的角色。躲避不是办法。你一直很勇敢,这一次你也一定会做得很出色。所有的同事都在等着你把公司带入一个新时代。”陆凯文保持着小心翼翼。
女孩抬起头,她望向天花板,那里依稀结着蜘蛛网。
“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东西总让我感觉忐忑。我一旦走出去,一旦接受了安排。我就是一个卑鄙阴险的小人。我相信,我再也没有了内心的平静。我本不属于这里,我本来准备做个匆匆的过客。可是,我现在不得不陷在这个泥潭里。我。。。不甘心。”女孩的语气越来越空灵。拉长的回音似乎也在货架之间游荡。
陆凯文的心猛地抽动起来,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沉寂重新弥漫了整个内库,弥漫在机油和霉气混合的气息里。
“不要这样自责。既然你已经被选择,无论是不是阴谋,你都应该坦然接受。毕竟你拯救了公司。毕竟你担负着几百人的希望。有时候,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和很多人相比,你是幸运的。因为你可以做很多别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不要担心了,我们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陆凯文继续着干巴巴的语气。他体会着嗓子里泛上来的苦涩。
“唉!怎么会这样?凭什么我要接受这样的安排?她有什么权利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我?还有他,我为什么一定要面对他的眼色?他们都不配,可是我却偏偏必须接受。tm的,这是什么事?”女孩恨恨地盯着屋顶,盯着蜘蛛网。
“。。。。好了,他们都不好。可是同事们需要你。凌云公司需要你。”陆凯文内心涌动着更大的酸楚,更大的自责。
“这更像是一个借口,抢了别人的东西总需要一个动听的借口。我还是沦落到了这个地步。我越来越像他们了。”女孩的口吻渐渐变得委婉和无奈。
陆凯文也在渐渐恢复。
“好了。看你这个难受的样子。你越来越没有以前的样子了。我原来还怀疑是你在捣鬼。唉!看来我是错怪你了。”苏晴终于低下了眼看向身边的人。
苦笑不可抑制地浮起,陆凯文恢复了平静。
“也许我是该离开这里了。他们一直很难受。我在这里,他们无所适从。我竟然成了让别人为难的人。”苏晴再次轻叹。
陆凯文刚刚平静的心再次震动,他有了从未有过的情绪。
那是无所适从,那是无奈,更是深深的自责。
自己正在让女孩为难,正在让女孩蜕变。
可是,这似乎不是女孩想要的归宿。似乎没有让女孩快乐。
自己正在强迫女孩做她不愿做的事情,自己更像是一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