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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章 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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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ript>readx();</script>    “这是你的房间。”黄玮峥打开房门,让我看见了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和床铺不搭调的小床头柜,一套桌椅和一个柜子,房间已经做到了最大限度的整洁不过还是像某个隐蔽的出租屋一样灰暗。

    “那你们住在……”

    “我就住在你旁边这家。”黄玮峥指了指我右边的商店,是另外一个将原有布局一分二的结构。

    “放心好了,恒哥,我们都住在这。”龙皓突然抢过话头,主动介绍道,“呐,牛哥的家,他隔壁是张晓颖的。”龙皓又指了指我的隔壁,“谢涛住在你隔壁。”然后龙皓用下巴指了指我们对面的店铺,“我和韦厉勤还有班智瑜住在对面,梁旻莨和陈茉住在一起;我们的那几套房间比较大。”

    “你们是刚搬过来的吗?”我皱了皱眉,带着一点质问的口气问黄玮峥道。

    “我们几个是,牛哥和张晓颖不是。”龙皓一口气把话全盘托出。

    梁旻莨觉得他说得太直接,又立刻补充道:“啊,那个,因为陈茉也是刚住过来不是吗?她吵着要和我住,所以没办法啦。刚好这边有个比较大的位置,我们就都搬过来了,大家住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嘛。”

    梁旻莨的补充其实对我没有起到一点的安慰作用,事实上他们从表情就不难看出这是他们不得已的决定。也许是原本住在这附近的人在知道我将入住后都人去楼空,也许是因为梁旻莨他们因为是我的朋友在他们本来住的地方受到排斥被赶到这来,无论如何,我看不出他们搬到这来,仅仅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相互有个照应”。

    气氛再次凝重,黄玮峥赶紧驱寒,一边推着我走进房间一边笑道:“啊啊啊,好啦,我们先让杜宇恒休息一下吧。”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时,我突然发觉他的手掌竟然如此温暖,在我印象中他是个体寒的人,而现在他的体温却远远高于我,“你的东西我们都尽量帮你准备好了。”黄玮峥像是要展示礼物一样指着靠在床边的小床头柜上摆放的东西,那是几件叠好的衣服和一个黑色的旧登山包,但最吸引我眼球的是那一把熟悉的黑色步枪。

    我走进房间,如有所思地拿起那把冰冷的步枪,枪膛里令人兴奋的火药味一股脑灌入我的鼻腔,一下子让我回忆起奔波在外的日子。

    “这就是你原来的那把枪,谢涛一直帮你保管。”黄玮峥靠在门边,环抱双手放在胸前,他觉察得到我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与感激,微笑道,“你待会自己去谢谢涛吧。我们先去忙,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开餐,在龙皓他们的房间。”

    黄玮峥正要转身离开,在外面的朋友也刚想摆手说再见。我心一慌又叫住了他,可当他回头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我已经没什么想问的,只是我已经厌恶了一个人被关在一个小房间的感觉,在地下室的日子似乎让我更加害独自一人的空间,不过我必须克服这个恐惧。

    “还有事?”

    “呃……没,那个……时间?”我搔头强笑道。

    黄玮峥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他把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解下来丢给我,开玩笑道:“他们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抢走了吗?”

    “如你所见。”我接过他的手表,放在衣服堆上,耸肩说道:“不过也没关系,我那只表在死城森林的时候坏了。”

    “行,那我先走了。”我们彼此一笑,他便转身轻轻把门关上。

    刹那间,我的双耳马上像被蒙上了一层薄膜一样,这安静的空气几乎让我窒息。我像瘫痪了一样一头栽在床铺上,弹簧在反作用力的帮助下把我微微弹起,我顺势转了个身,面朝着灰色的天花板,深深吸了口气,这口空气可不怎么舒服,但至少可以保证我的呼吸顺畅。挂在天花板上的竟然是一盏文艺气息十足的吊灯,能看得出这应该是这家店原有的吊灯,想想在过去估计这也就是一盏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吊灯罢了,而现在却是曾经生活的残影。

    我凝视着微黄的灯光,双眼迷离,精神正一点点放松游走。这时,我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吓得我差点从床上跳起。陈茉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偷,一边关上门一边朝我吐舌头笑道:“不好意思哈!吓到你了,是不是啊?”

    “废话,就差没对你开枪了。”我不满地给了她一个白眼。

    “其实你应该锁门的,要不然多不安全啊。”陈茉完全没感觉到我责怪她的口气,还说教着把门上的链条锁锁上。

    “要是有人想破门而入,这玩意根本没有用……”半坐在床上的我又再次像一面被推倒的墙倒下,“你要干什么啊?世界上有哪个女孩子会突然闯进一个男人的房间然后自己主动把房门锁上的……”

    陈茉这回立刻听出了我的嘲讽,她撅起嘴又摆出那副恨不得把我耳朵扭下来的表情。“刚才还以为你变了,现在看来,还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没办法,变成死人都还是这样……”我依然看着那个忧伤的吊灯自嘲道。

    突然我感觉有人在拉我的脚,低头一看,陈茉竟然卯足了劲把我往床边拉。我赶紧大叫:“喂!你想怎样啊!”

    陈茉一抬头,因为用力太猛,脸都被胀得有些粉红,不过她好像全然不知我在表达什么。”啊?把你拉起来啊。”

    “哦哟……我又不是玩具,你拉我腿我就会起来吗……”

    我哭笑不得地撑起身子,正准备坐起来嘲讽她,可她确用食指顶住了我的鼻子,得意道:“你看,现在不就起来了吗?”

    好久没有看到陈茉这幅傻样,而且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看清她的脸。那闪烁的眸子如同天山上的湖水般清澈,轻快的声音却像竖琴一样温柔。我呆呆的望着她,嘴唇在不停的颤抖,感觉得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她也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如同看穿了我的心思看清了为什么我会如此享受和她吵闹的时刻。

    瞬间语塞的我试图放松紧绷的声带,刚想开口的时候陈茉竟然又恢复了原来那副讨厌的表情。“啊……你化妆的水平不是一般的差啊……”

    “啊?”这句话和刚才的节奏可是完全搭不上调啊!莫非是我在自作多情?

    陈茉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从她随身带进来的小挎包里掏出一包卸妆纸和卸妆水,娴熟的一喷在朝我脸上一抹。我慌张的往后一推,弹开她拿着卸妆纸的手,惊吼道:“喂!你在做什么啊!”

    “帮你重新化妆啊,你紧张什么?”陈茉对我激动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她又换了张卸妆纸,准备就绪后在我面前晃了晃手,像哄小孩一样对我笑道,“来来来,小弟弟听话,姐姐帮你化妆哈。”

    “有病。”我歪嘴不屑唾弃着,身体一个劲往后挪,想躲开这个一碰到有关化妆的事就发神经的生物。其实我心里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她见到我现在的样子……那副死人样真的让人心寒或许还会吓到他们。

    “哎呀,没事没事!你本来就不帅,现在只是让你恢复人样而已。”陈茉一语双关地讽刺着我,还一个劲的往我这靠,“别紧张!”

    “我怕吓到你啊……”我央求着说出了真实的想法,可是这似乎已经被她当成无力的借口无视掉了。

    “你都吓了我那么多年,我不觉得你还会有多吓人。”陈茉看准时机,成功用卸妆纸在我脸上擦掉了一块粉底。就像撕掉了我一层皮一样,陈茉看见了我伪装下的那片真实的皮肤,它惨白而且悲凉。陈茉脸上嬉闹的笑容顿时全无,她凝视着我的脸,一言不发。

    “看吧,我说过会吓你一跳的……”我沮丧的低下头,虽然理解她会有这个反应,但我还是很抱歉,抱歉让她看到一个这样的我。

    我本以为陈茉会立刻收手然后离开,可她没有,而是一鼓作气地把我脸上的粉底一点一点地擦下。这一次我没有阻止她,看着她的脸从笑到平静再到双眼湿润,我真不忍心也不知道该怎样打破这个气氛。

    “杜宇恒……”我没反应过来要回答她,不过她没有在意,继续边擦下我的粉底边哽咽道,“你真的是蠢货吗?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要让我们怎么办才好……”

    “我……”

    “要是你死了怎么办?你打算丢下我们……丢下我不管吗?”陈茉一声哭喊着猛一抬头,用那双执拗的眼睛气愤地瞪着我。

    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想过……或许说应该是从没有过这个念头,毕竟陈茉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我没有直接回答陈茉的问题,只是轻轻拭去她脸上那两道在光线下晶莹的泪痕,轻轻笑道:“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嘛,别犯傻好不好?别太依赖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一点也不可靠,不是吗?”

    陈茉凝重地望着我,她没有继续抬手给我擦脸,也许现在我的真是面目已经在她面前一览无余了。我的心里忐忑不安,她会接受这个样子的我吗?

    “不可靠,的确不可靠。”陈茉的话像在我脸上打了一巴掌一样,我紧张地看着从未如此严肃的她,可她突然又露出初雪般的笑容,“但你不就是一直不可靠的家伙吗?不可靠的杜宇恒,这才是你!”

    我们的对话似乎影响了陈茉给我化妆的时间,但好像在某种程度上拉近了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女孩子绝对就是为化妆而生的生物,陈茉给我的化妆可真的算得上是一丝不苟。在刚才的对话后,我们陷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但这段沉默并不让人难受,相反我却感觉到了那份渺小的温馨。定妆后,陈茉自信满满地从包里拿出一块镜子。我竟然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肤色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我,皮肤甚至感觉比过去要好很多。

    “天啊,你水平还真不是盖的……”我一面惊叹陈茉的技艺一面在镜子前尝试从不同角度去找到一丝瑕疵,但竟然毫无破绽,可以说要不是我那双黄澄澄的眼睛,绝对不会有人发觉我的与众不同。

    “是吧。”陈茉满足地享受着我对她作品的赞美。

    不过我自然不会就这样让她舒舒服服得到好评。“也难怪你化妆的水平这么好,人丑靠妆补嘛。”

    陈茉瞪了我一眼,不过她没有反驳,这让我有些不适应。她收拾好东西后,转身准备离开,在门前不忘嘱咐道:“哎,你待会换衣服的时候小心点。”

    “我靠,那你为什么不等我把衣服换好了再来。”我抱怨了一句后还是给了她一个好脸色,“好的啦,不会那么容易就把你的作品搞砸的,再说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搞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总不能一直这样走来走去无所事事吧?”

    “得啦,少跟我费,应该还有点时间,你休息一下吧。”

    陈茉朝我抛了给媚眼后得意洋洋地关上了门,我赶紧把门锁上。当然,这不是因为防止她再突闯民宅。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心情格外的舒畅,就连刚才看起来慵懒的灯光此刻都变得明朗,胸中的五味杂陈也一下子被甜蜜覆盖。在桌子上刚好放有一面方镜,我欣然坐在桌子前,对着镜子尝试地再做出过去常有的笑容,只可惜看上去还是有点与此时的我格格不入。我心里安慰自己,不用太得意,镜子里的我只不过是虚假的人脸,但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再次看见那个真实的自己……

    吃饭时间到。我换好新衣服,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了正打算来叫我的黄玮峥,他看到焕然一新的我,先是一愣,然后高兴地拍拍我的肩膀。“哟!要不要这么帅啊?”

    这句话绝对是他腹黑的挖苦,我身上换上了他找来的黑色开领长袖体恤衫,还有一条脚边磨损严重的灰蓝色牛仔裤,样子就像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年轻。

    “得了,是你给我找的衣服?”

    “是啊,怎么了?现在物资匮乏,不要那么挑剔好不好?”黄玮峥明白我想讽刺他的审美,赶紧转移话题,“看你现在这样,陈茉刚才去你那了?”

    “嗯……”

    黄玮峥见我回答地如此没底气,他半讽刺半好奇道:“不会吧?你和她刚才在那没发生啥吧?”

    “没有啊!”我矢口否认地推着他往前走。

    其实黄玮峥突然间比原来变得开朗一定是因为想以此让我振作,我和他两个人的性格情绪其实更像是一个跷跷板,当我情绪高涨的时候,他就会保持冷静,而在我失落的时候他又会想尽一切可以活跃气氛的方法拙劣地给我打气。

    一推开门,早已准备多时的朋友看到我后都起哄一样地发出哄笑,房间的中央的大桌上放满了他们从一楼商区买回来的食物。多半是一些罐头和耐久食品,还有几瓶少见的碳酸饮料。有几份用饭盒之类的器皿承装的热食正冒着腾腾热气,香气四溢,其中有菜汤和肉粥以及一碟我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做成的菜。

    黄玮峥告诉我,万向城在上层部分设有菜园种植了一些易于存活的蔬果,像番茄、土豆、空心菜这类的蔬菜不算太贵,至于肉粥的肉是鸡肉,这算得上是奢侈食品,当然鸡蛋的价格也不菲。这是他们第二次在万向城吃到鸡肉。无论怎样,能吃到新鲜肉菜的感觉真是太棒了;真庆幸我的胃没有腐烂。

    由于凳子数量不够,大家围站在桌子前,相互帮忙分发饮料,这时赶回来的龙皓拉着一脸不情愿的韦厉勤走进了房间。其他人看到了韦厉勤后,笑容似乎变得僵硬,我感觉得到情况有些不对头。

    “哎呀,我都把地方让给你们庆祝,为什么还要把我拉进来啊。”韦厉勤就像一个不愿被拉进医务室给医生打针的小孩,在门前挣扎,看到我后有点惊讶但慌张立刻催使他往门外退去。

    龙皓还一直拉着韦厉勤,苦口婆心一般劝道:“又没什么要紧的,难道恒哥回来,你都不打算见一见吗?”

    我这下明白了,韦厉勤一定是害怕我,听说流言在万向四处谣传,但我在青山时也遭到过同样的待遇,所以也不感到奇怪。可韦厉勤无意中的话却刺痛了我。“就算他是杜宇恒,他也吃了人啊!难道你们不怕吗?”

    大家瞬间不说话了,就连龙皓也放下了手,愠怒地瞪了韦厉勤一眼,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偷偷关注了一下我的表情。我站在他们当中心里翻江倒海,愧疚很快占领了我道德的制高点,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默默离去?还是说跪地谢罪?我苦苦站在原地内疚地看着撕破脸皮但没有马上离开的韦厉勤。我想他之所以还站在这,可能是想得到其他人的回应也可能是在等我自己做出表态。

    “那个……”

    “不怕!”在我身边的陈茉一把手把我往后一推,就像我过去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把她往后拦的一样,郑重其事的答道,“我不怕也不会允许那种事发生!”

    “陈茉……”

    “因为他是杜宇恒!”陈茉没在意我感激的叫唤,转头眯眼微笑地看着一脸阑珊的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吗……

    陈茉的话像一颗定心丸顿时让在场的朋友坚定了信念。我还思考她刚才说的每句话,其他人已经纷纷站到了支持我的队伍中。

    “宇恒,你不用担心。我永远会和你站在一起,就跟陈茉一样。”黄玮峥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让我腰杆不由得感到了支持的力量。

    “没错,我们都一样,大家就像过去一样一起度过这个难关!”龙皓鼓动性地举起他的右手,其他人也呼声支持。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韦厉勤,他站在房外,这本属于他的房间,他的家,可是他站在了房内灯光所照耀的边缘,躲在房外的阴暗中,摇头看着我们,或许在他眼里我们现在样子是多么的愚蠢。

    他哂笑道:“你们现在的天真最后伤害的是自己,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他把头转向我,冷冰冰地告诫道,“杜宇恒,我感谢你过去你为我们做的一切,但你要知道现在你有多危险,如果你真想保护我们,就请离开。”

    韦厉勤皱着的眉头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他的话就是对我的最后通牒,也是他立场的最终宣言。在温暖的灯光下,被朋友环绕的我,看着那个曾属于我们中的一员,他的话不无道理,或许我才是那个要离开这个群体的害群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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