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尸洞回廊里头,莫愁拉着薛梅在前一个劲儿的逃,身后紧跟着石精、怪鸟穷追,回头一看,二怪眼看还有七八丈远就要追上,好在回廊不是很宽,它俩体型都不小,一个地上跑跑,一个梁上飞,略显拥挤,互相绊着。
莫愁百忙中回头望了眼薛梅,见她面颊都是香汗,小脸儿白里透着微红,正大口大口的喘气,唯独没有紧张之色,不免有些好奇,脱口问道:“师妹,你难道一点也不怕么?”
薛梅浅笑道:“有师兄在,我不怕!”
莫愁心中感动,没想一个异派弟子,竟会对他如此信赖。
暗道她与自己不过数面之交,竟能让以性命相托,心里好似感动,正想着,前面的路突然出现岔道,莫愁忙问:“师妹,你可还记得来时的路?”
薛梅见到前路,又惊又奇,不觉失声叫道:“这倒奇怪,我来时从未见过岔道。”
说话时,莫愁再往前面路口一看,但觉有些似曾相识,抬头细瞧,果真见到石梁上有字,不过这回左面是‘离’,右面写着个‘坤’,不是自己先前所遇。
心里正犹豫选哪条路逃,不待他做好打算,追兵眼看追到,莫愁不敢怠慢,慌不择路,选了‘离’字下面的洞口,二怪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跑入‘离’字回廊以后,还以为前面也是个石厅,可没想成跑到尽头,竟又是岔路,但见左面石梁一个铁画银钩的‘乾’字横在那里,右面是个‘坎’。
莫愁心想:“我进来以后走得是‘震’门,旁边是‘坎’门,我们若从‘坎’门进去,说不定便能找到‘震’门。”于是便带薛梅进了右面洞口。
再见到岔口,却并非是他所料的‘震’门,而是‘艮’门与‘巽’门。
这时就算莫愁再不通数术,也知自己一个不甚,已经落入迷阵之中,大觉后悔。
正不知何去何从,薛梅一拍额头,似乎有所明悟,只听她道:“师兄,此阵小妹略有耳闻,且随我来。”
说完,当先进了‘艮’门,莫愁跟在她身后,之后二人一路又过‘离’、‘兑’、‘乾’、‘巽’四门,才见‘震’门。
莫愁正要进入,却被薛梅一把拉住,指着‘坎’门道:“师兄,‘震’门是死路,咱们从这出去。”
莫愁虽不明所以,但他见薛梅似是胸有成竹,也没多问,与她一道进了‘坎’门,这次果真再没遇上岔路,又回到先前那处石厅。
见石像、大碑俱在,正要夸赞薛梅几句,岂料那怪鸟般的凶兽也跟了出来,石厅宽广,刚好合适它施展,只见大鸟振翅一飞,攀上许丈高空,然后‘啾啾’叫了两声,当先朝着二人俯冲而下。
凶兽还没到,恶风袭来,腥臭扑鼻,莫、薛二人哪敢怠慢,一左一右,双双垫脚跳开。
那凶兽看一击落空,还不甘心,羽翼一荡,二度俯冲过来。
薛梅见势,贝牙紧咬红唇,撩起战裙又与它斗在一起。
莫愁取来木鱼,口中喝道:“孽畜欺人太甚,岂能容你!?”说罢,正要作法,却被眼前突然窜出的石人拦住火光、雷芒,随即那石怪抡起石盘大小的一只单掌,就朝着莫愁头顶压了下来。
莫愁心知石人力大,手上又没趁手的兵器,不敢硬接,唯有先避其锋,侧身避开。
石人见他没发出青剑,胆子更大,从地底下拽出一柄大刀,抡成一片刀网,冲着莫愁扑杀过去。
这下石厅了两团混战,薛梅那‘刀裙’虽然厉害,但施展起来颇为真炁,不能持久,怪鸟凶兽似乎也看出这点,来回游走,一心耗她力气。
另一面,石人拿着大刀苦苦追逼,莫愁左闪右避,也亏他身法不俗,动如脱兔,这才没伤在刀口下。可他一味躲闪,不知不觉,已来到石碑底下,这时面前一股刀风扑面而至,莫愁不及多想,忙闪身躲到石碑后面。
石人的大刀砍在石碑上,先是‘轰隆’一声巨响,然后石碑上半身伴随着哗啦啦的碎石滚地声倾倒坍塌,正巧将下面石人活埋。
莫愁暗呼一声侥幸,看了一眼还剩下的小半截石碑,才知石碑竟是中空的,往里瞧了眼,发现内中藏着个长方石盒,七八尺长,半尺多宽,两指还厚,造型古朴,雕刻星图,在北斗星位之上,更是嵌着七颗流光溢彩的宝石,光彩耀目,一看就知此物非比寻常。
心暗想:“这石盒会不会是前辈仙人留下的宝物?”
莫愁正想得出神,竟忘记自己还在恶斗,忽闻身后沙沙作响,当即大叫一声不好。
正这时,一抹寒光自废墟中破石而出,眼看刺到。
莫愁不及躲闪,瞅见那石盒就在手边,于是便拿了起来拦在身前。
大刀撞在石石板上,但听‘咣当’的一声巨响,那石人一刀之力大得惊人,竟把莫愁震飞起来,身子往后倒飞了十七八丈远才落地。
这时他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舌尖甘甜,不觉吐了口淤血出去,才稍感舒服一些。
再看手中石盒,竟毫发未损,不觉心中暗道古怪,可没等他多想,石人又踏步杀了过来,显然是想要乘胜追击。
眼见形势危急,正要发出青剑迎敌,可手里石盒突然发烫,石板烧得通红。
莫愁当时福至心灵,鬼使神差的将手一拍石板,一端猛地弹开,飞出无数红丝迎向石人,那些红丝凌空娇娆,如群龙乱舞,只一个照面,便将石人绞成一团,莫愁此刻再拉石盒,但听哗啦啦的瓦砾落地之声,先前凶悍的石人,业已成了一摊顽石散落在地。
怪鸟见同伴陨落,悲鸣一声,自知不是二人对手,便往来路退去。
莫愁见状,托起石盒,两指并起,照着怪鸟身后一指,口中喝道:“哪里跑!”便有万千红丝化光,后发先至,转眼已追上怪鸟。
怪鸟见前面不是路,顿在半空,鸟喙喷出一团烈火,可那些红丝丝毫不惧,只一个照面,就穿过火海,将它缠住。
怪鸟还想挣脱,可红绳越缠越紧,莫愁指尖往线头一弹,声似琴筝,红线嗡嗡轻响,但见另一端红光乱闪,登时就将怪鸟搅成千段,半空洒下满天血雨红肉。
等到血雨过后,莫愁才在一堆尸肉中寻到斑斓剑,甩了个剑花,收剑入鞘。
薛梅见那些红线厉害,不禁咋舌道:“这些红丝看似柔软无力,没想到竟如此锋利,师兄真是福缘深厚,竟在危难之中,得了如此厉害的法宝!当真可喜可贺!”
莫愁也没料这石板盒子竟然厉害至此,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二怪剿灭,听到薛梅道喜,也只是憨笑了两声。
眼看追兵已经授首,迷阵也被薛梅破解,二人心中窃喜,便找了个空地稍作休息。
莫愁捧着石盒与薛梅一起研究了半天,越瞧越是喜欢,薛梅此时道:“如此厉害的法宝,若没个名字,倒也可惜。”
莫愁应道:“此宝如此厉害,岂是无名之物?兴许石碑那里会有线索也不一定。”说罢,二人来到石碑前,在废墟里头找了半天。
没一阵儿功夫,薛梅就在石堆里发现块布条,见其有字,便把莫愁叫了过来。
莫愁低头一看,依字读道:“本座昔日纵横九州,少有敌手,遇人不淑,闯下弥天大祸,幸得教主援手之恩,晚年立誓振兴本教。可惜错信小人,误入先哲圣域,悔不当初。空有盖世神功,不能脱身。无意了此残生,唯能兵解转世,以求轮回转世。留此‘红鸾剑’,赠予有缘。北斗神君绝笔。”
莫愁把留言看完,没觉不妥,可薛梅却脸色惊变,面如蜡白,似有惧意,莫愁还当她是方才激斗受了伤,上前关切道:“师妹可是伤了哪里?”
薛梅看了他一眼,见其不为所动,诧异道:“师兄见过血书,怎一点也不奇怪?”
莫愁被她这一问,不明所以,随口道:“师妹所言何意?”
薛梅见他当真不知其中关键,问道:“师兄难道不知北斗神君是谁?”
莫愁灵机一动,想起几人来意,心里琢磨了会儿,猜道:“难不成这位北斗神君便是无尘上人所寻之人?”
“不错!若这些留言不假,恐怕老牛鼻子就是为了师兄手中的‘红鸾剑’而来!北方无天教八大神君之首,北斗神君,威名赫赫,昔日九州修真界无人不知,师兄竟没听人提起过?难道来之前,焦师叔没跟师兄说过此事?”
莫愁忽的想起,元真子曾提及一些九州福地的教派之分,其中道门、佛宗、魔教林立,散仙异派无数,最极富盛名的,当属道门十大派、四大魔教,以及佛宗三处圣域。
而薛梅口中的北方无天教,便是九州四大魔宗之一,教中以八荒战神为首,都是九州顶尖人物,轻易不会在下界行走,谁能想到北斗神君业已兵解?
倘若这消息传了出去,也不知要笑掉道门巨擘的几颗大牙。
他见薛梅一脸诧异,心知自己一时口误,不小心说漏了嘴,便找个理由搪塞道:“师妹有所不知,师傅收我为徒以后,久在山中修炼,从不与我提及修真界的事情,这才孤弱寡闻,没识得老英雄。”
薛梅闻言,先是一声失笑,然后抿嘴道:“师兄真是有趣,竟以‘老英雄’称呼神君,这话若被他知道,此刻非得诈尸不可。”见莫愁一脸不解之色,又道:“师兄你想,历代无天教神君之中,哪一个不是魔中之魔?岂有善类?远的不说,就说北斗神君最近一次与人斗法之事,昔年在江南,他徒弟被蜀山群小所害,后来神君面上挂不住,便约战蜀山剑派七位长老剑仙,一场恶斗,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后来神君自知力有不逮,施展魔法,令洪水泛滥,大水淹了江南复地,枉死无辜无数,又趁七位蜀山剑仙救死扶伤之际脱逃,其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可见一斑。这样的人物,师兄竟叫他为‘老英雄’,神君泉下有知,该哭还是该笑?”
莫愁听完以后,瞧了眼手中剑匣,心想此剑也不知染了多少无辜之血,又有多少剑侠丧命它手,记起方才二怪死状凄惨,想到往日除魔卫道之士恐怕也遭如此待遇,心生厌恶,险些就要将剑匣丢弃。
转念又想:“此剑能有如此威力,也是造化所得。人有善恶之分,仙剑却无正邪之念,我又何必迁怒于它呢?”便从裤脚撕下块布条,将剑匣绑在身后。
剑匣与北斗神君的遗书都已到手,莫愁不知去留,此刻薛梅却道:“师兄,你说这洞里虽有妖物镇守,可依小妹所见,并不厉害。咱们长辈都有移山填海的本事,更不用说那位深不可测的无尘老道。他们又为何不肯亲自前来,反倒让我俩辛苦一趟?”
莫愁应道:“想当年北斗神君叱咤风云,最后还不是困死洞内,兵解转世去了。可见此中另有古怪,依我看,必有厉害禁制,咱们修为尚浅,才没触发厉害的机关而已。”
薛梅觉得莫愁所说合情合理,想起先前那处地宫,又问道:“师兄,你说地宫咱们去是不去?”
“自然要去!昔年北斗神君不会不知此境危险,能让他甘愿冒险,洞里定有什么重宝叫他垂怜。那样的人物相中的宝贝,咱们岂有‘入宝山而空手归’之理?”
薛梅听完,不觉笑道:“我倒不稀罕什么宝贝,可师兄想去,小妹自当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