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见阿莫单又杀了过来,知此战必须全力以赴,于是放下顾忌,心若止水,等阿莫单杀到,只把长剑一横,铮铮两声,身子借力荡开许远。
没等他完全落地,人在半空垫脚起跳,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扑到阿莫单跟前,此类身法在轻功中属于极为高深的‘燕回闪’,当年莫愁学它可没少付出辛苦,纳兰曾说他意淫奇巧,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够用上。
阿莫单没想到莫愁来得如此之迅速,不及躲闪,只把双剑一并,拦在胸前。
这回轮到阿莫单被震飞,莫愁正想趁胜追击,没想成阿莫单身体异于常人,天赋神力,被震开以后,两腿一蹲,扎了个马步,硬挺过剑上的后劲儿。这时莫愁追到,简直就是自己送到枪口底下,阿莫单也不跟他客气,双剑往上一擎,朝他一对手臂撩去。
莫愁急忙变招,使出‘正反两立’的玄门剑法。阿莫单攻势被他瓦解,却连声叫好,当即又举剑来犯。
莫愁已知他神力奇大,不敢硬拼。为今之计,唯有以巧破拙,于是他把自己所学剑法统统使来。这些剑招胜在巧妙,加以真炁辅助,往往都有奇效。
可阿莫单天生异禀,在剑术上极赋天分,莫愁的剑招无一不被他一一化解。
二人从斜阳入山,斗到月上梢头,不知几百回合过去,越斗到后来,莫愁越发觉得吃力,反倒是阿莫单越斗越勇,也越来越厉害。战到最后,阿莫单将莫愁逼入死角,这时他手上忽的加力,提醒道:“莫先生,我可要使绝招了!你若再不用飞剑,到了阎王那里,可别怪我!”
阿莫单说完,把双臂一震,手上长剑无故自鸣,荡起无数剑影。
莫愁知是他所言不假,忙把斑斓宝剑横在胸前,意图挨过这招。
就听阿莫单虎吼了声之后,一剑指天,一剑指地,剑起涟漪,虚空中荡起无数剑影,剑匣里的百余利剑,不需人来调动,只因被剑气牵引,如同百鸟朝凰一般,纷纷投向阿莫单。不多时,剑影铺天,寒光盖地,剑气罡风构成天罗地网,将整个空间层层包围。
此时莫愁仿若置身剑的汪洋,哪怕斑斓剑被他舞成一团光影,也只是叶孤舟,剑势中摇摆不定。
不及他思量对策,阿莫单一抬手,掀起惊涛骇浪,再把长剑一指,剑影潮涌一般,如是洪荒巨兽,夹着雷声,朝莫愁所在席卷而来!
见识到此等剑势,莫愁顿生莫可匹敌之感,逼不得已,急忙往后脑一拍。晃眼间青芒乍现,恰似一枚定海神针扎入惊涛骇浪,拉着绚丽的光影,笔直朝前。青色的剑,映着青色的光,那一刻星月乌光,天地分开,剑芒无声的撕开罡风,掀翻巨浪一般的剑影,直取剑网之中,阿莫单颈上那颗人头!
阿莫单见到青剑之光璀璨耀世,不但没有半丝惧意,反倒兴奋得无以复加,他就像是着了魔一般,朝着那道就要杀到跟前的青芒狂笑着、嘶吼着,同时将充满天际的剑,收成一束银色的飓风。
当两者相遇时,天地为之一暗,此刻万籁俱寂,飓风瞬间将剑光吞没,整个幻境,也在那一刻变得有些不稳定,虚空中,呈现出色彩斑斓的涟漪。
少顷,一声极轻微的轻吟之后,飓风炸开,阿莫单身影从风中显现,他浑身是血的倒飞出去,好似脱线的风筝。
莫愁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倒地不起的阿莫单,直觉告诉他,只要现在往那个汉子身上戳上一剑,迷阵就会瓦解,危机随之烟消云散。
但他却犹豫了,阿莫单虽然输了,但非战之罪,何以言胜?自己凭什么以胜利者的角色自居?面对一个倒在自己剑下,却并非输给自己的的人。莫愁的自尊心,绝不允许他去做如此下作的事。
此刻胜负已定,薛梅一脸紧张的跑到阿莫单跟前,见没有性命之忧,连忙为处理伤口。
一盏茶的光景之后,阿莫单终于在薛梅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第一时间看向了莫愁,神情中并没有怨恨,有的只是深深的崇拜与向往。
阿莫单走了过来,他满是激动地说道:“剑仙的剑,果真不是凡夫俗子可以匹敌。等我将马场之事料理好,一定还去九州造访,此生若能习得剑仙一点皮毛,死而无憾!”
是夜,阿莫单杀牛宰羊,在帐外搭起篝火,设宴款待了莫愁。两人把酒言欢,薛梅默默地为他俩斟酒。巫九天被幻阵摸去记忆,但人格还在,他与莫愁虽无冤无仇,可巫九天一见莫愁,就有种说不出的恨意。见莫愁与他‘阿爹’推杯换盏,心里很不少受,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自斟自饮。
席间,莫愁一面与阿莫单闲聊,一面打量四人的言语表情。
阿莫单给莫愁的感觉就是好爽,几乎找不到任何做作,这样的人物,不可能是迷阵所能幻化。薛梅完全进入了角色,字里行间的洒脱,莫愁找不到半点破绽,好似她生来就是阿莫单的女儿一般。
阿莫单的‘大儿子’巫九天,依旧是那么自负、目中无人,但也全无破绽可言。
一家人中,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智海。起初莫愁只是奇怪,可越观察,就越觉得智海行为十分怪异,这和尚不但一直闭着两眼,更从未开口说过半个字,就连吃饭时,也没动过筷子。
每当他看向智海,智海总能‘意外’的把脸朝向他。莫愁觉得智海就像个局外人一样,默默地注视着一切发生,但又因为某种因果,不得不参与其中。
阿莫单有伤在身,不胜酒力,找来薛梅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早早离席。
莫愁心想多待无益,也找了个理由回去歇息。薛梅听说他要去休息,两靥微红,犹豫了下,含唇来到面前,说是要为他引路。
莫愁也没拒绝,跟着她来到一处营帐,本想是专为客人准备的帐篷,移步进入,才发现这帐篷有些不同。
微风送入,纱帐卷起,举目四望,墙上挂着弓箭女红。再低头一瞧,地上铺着张白老虎皮,眼珠子能有铜铃大小,也不知生前该有多么凶悍。当中的位置,立着一口香炉,正冉冉飘香。
莫愁还在奇怪,按理说客人的帐篷哪有这样齐备,横看竖看,总觉得这里像是女子闺房。
这时薛梅也随之进来,见到莫愁正在看她,心如鹿撞,忙低下头不去看他,莲步轻移,从莫愁身边走过,径自伏在老虎皮上,宽衣解带起来。
沙漠里气候干燥,薛梅外面只穿了件轻纱,莫愁不等反应过来,她已经外衣解去,但见藕臂玉颈的美貌佳人,加上玉股丰盈,柳腰纤细,就这样半卧在白老虎皮上,映着孤灯魅影,莫愁定力再好,也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薛梅本就极美,如今卧在那里,脸上再带上几分羞涩,更显娇媚。无论是谁看了,也不由得心神荡漾,不能自拔。莫愁哪里会知道,炉子里烧的本就是迷情圣药,加上薛梅姿色绝世,幻境之中,容不得他不着迷。
眼看就要迷失本心,这时胸口针扎了般的刺痛,叫他登时清醒过来,原是青剑发威,以剑光将他刺醒,心道一声好险。此刻哪敢再去看薛梅,急忙拽下了纱帐,甩手将她身子蒙住,口中喝道:“薛师妹!你怎如此的不自爱!”
薛梅被莫愁这一喝,心想自己已经委身到了如此地步,可他却毫不动心,这要自己情何以堪?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气急之下,便哭将起来,泪如雨下,好似雨打的海棠,格外惹人怜爱。
莫愁并未铁石心肠,他见薛梅哭得伤心欲绝,心里过意不去,正想要过去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说什么好。薛梅哭了会儿,见他愣愣的站在那里,毫无悔意,便知他不为所动,脸上显出温怒之色,含泪问道:“先生可是觉得小女不美么?”
莫愁摇了摇头,“姑娘美极了,但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薛梅追问道:“何谓可为之事?何事又谓不可为?”
莫愁想了想,回答道:“对与错,一切都是本心。不可说,也说不出。”
说到此处,外面有人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门帐被人提起,莫愁回头一看,来者正是智海和尚。但见他双手合十,双目半开,一脸笑意的正对着莫愁。
这时就听薛梅娇喝了声:“二哥!谁让你擅闯我的营帐的!还不给我滚出去!”
智海闻言只是微笑,突然他脚尖一点,猛地朝薛梅扑去。
莫愁见状,喝了声:“尔敢!”就要出手拦住智海,可心里又一盘算,这和尚所作所为无不透着诡异,想了想,决定暂且静观其变。若他真敢当着自己的面,对薛梅不利,他也可以施以雷霆手段,要这和尚身首异处。
电光火石间,智海跟薛梅已交上了手,智海似乎早有准备,可薛梅如今衣冠不整,趁手兵器不在眼前,赤手空拳,不是智海对手,所以三两下就落了下风。这时智海从脖子上取下念珠,念了声:“去!”便把朝薛梅念珠抛了去,薛梅躲闪不及之下,被念珠逮个正着,将她双手双脚绑了起来。
薛梅被生擒以后,智海口中念了一段佛经,被擒者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料理完薛梅以后,智海在回头对视莫愁,对他鞠躬行礼,口中才道:“阿弥陀佛,施主方才那句‘一切都归本心’说得真好。小和尚听了茅塞顿开,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