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与鄂黛仙子论剑以后,莫愁似懂非懂,便去了草原闯荡数月,倒是遇上不少北狄高手,与其交手皆都大胜而归,几次三番下来,实战中渐渐摸出门道,对所谓‘势’有了些许领悟,后来元真子将‘六阳剑法’传他,又在白帘洞苦修经年,加上他过人的天资与悟性,终于踏入‘剑势’门槛。
后来多将所学剑法演练总结,其中‘.剑法’所借的‘天下’之势,没有一扫.的豪气干云,莫愁如何苦练,也不能将剑法真正威力使出,皆因修道之人首重清静无为,意境与此剑法真意背道而驰,反倒不好掌握。
‘六阳剑法’借助列阳之势,修士注重回归自然,太阳是自然中重要一环,剑法施展起来,反倒是更容易掌握。
虽然莫愁‘剑势’已有小成,可他此刻的对手是阿莫单,而阿莫单的‘势’,业已臻大成之境,只还差一些机缘便能得窥‘意’的奥秘,试想这样的对手,要莫愁怎能抵挡得住?
危急关头,几次救过自己的神秘青剑,此刻却静悄悄的伫立于丹田紫府里,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没了这最后一道救命神符,莫愁已无计可施。
此刻阿莫单‘剑势’彻底铺开,包罗天地,想要逃走却比登天还难。
当他蓄力已足,只把手中长剑一提。啥时间,剑雨纷飞,寒光挥洒雨下,其声势浩荡,力猛且疾,来势更加神速,乃是莫愁平生所见过最强一招。
紧跟着,阿莫单身后,百余柄长剑明晃晃首尾相接,恰似一条长龙,发着银铃一样动听的声音,随之杀到。
直到此刻,莫愁心知再想意思枉然,于是索性把心一横,置生死于度外,心想:“阿莫单既然苦苦相逼,我纵死也不能让他讨了什么好处去!”
忽见莫愁一面口中念了几句,左手把剑擎过颅顶,同时右手食指往眉心一点。倏地眼前奇亮,六道万丈金光自天际直降,与斑斓剑连在一起,揉成一口天剑,等阿莫单协同万剑杀到,莫愁口中只大喊了声“六阳耀世!”便把天剑朝地上一斩。
啥时间剑气纵横交错,寒星呼啸,宛若星河,大地在那一瞬间披上层金光,流光溢彩,大放光明。
等一切过去了以后,尘埃落定,两人对视而立。
阿莫单仗剑半蹲,左肩空空荡荡,原是断去了一臂,此刻正血染衣衫,但他也不在意,只愣愣的看着莫愁。
再看莫愁,胸口被捅了个窟窿,正鲜血直流,显然是命不久矣。
此刻他并不觉得自己就要死去,反而神智清醒的很,两眼依稀能够看到,阿莫单的脸上除了疯狂与惨白,还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莫愁眼前一阵恍惚过后,天幕降下,将万物遮蔽,然后是一阵眩晕,他似乎看到脚下银河穿梭,日月同轨。
正当他想自己是不是死了,耳边一声熟悉的娇喝声将他拉回现实。
“大胆淫贼!本姑娘的闺房也敢擅闯?找死!”
莫愁睁眼时,正看见到薛梅又一次持刀扑至,记忆中一般无二。
这一回合,莫愁有了准备,没垫脚跳起,一抬手,弹出指风似剑,直往她刀中破绽点去。
薛梅没料到此人竟敢与她赤手搏斗,心想这人是不是疯了?还是自然本领过人?
当她刀送出一半,没料莫愁指风后发先至,迫不得已,忙挥刀抵挡。可莫愁忽的变招,左手中、食两指一分一勾,便将红袖刀刀背按住,显然是想空手夺白刃。
薛梅眼看佩刀被他死死夹住,抽不回来,便要去撩‘连山裙’。可惜莫愁比她更快,右手朝檀中穴一点,薛梅便觉身子一轻,软绵绵的倒在莫愁怀里。
莫愁见薛梅业已制服,想到整个过程并没发出什么大的动静,应该不会惊动阿莫单,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幻境。
理清了思路以后,虽不知如何破解迷阵幻境,但他已知阿莫单真实身份,由此入手,顺藤摸瓜,不愁找不到出路。可他对北斗神君知之甚少,想要了解详情,还得先找到智海才行。
安顿了薛梅以后,莫愁本想摸到帐外去找到智海,可刚掀开营帐就见这和尚自己送上门来。想起昨日与阿莫单好一场厮杀,当时他也战场,能猜出自己此刻正在薛梅营帐里也不出奇。便朝智海使了个眼色,叫他入帐,可又想和尚以佛门法力禁锢眼、耳、鼻、舌、身、意六识,发现不了自己,正愁不知该如何与他交谈,没料智海却心领神会似的,径自往帐篷走来。
智海进帐以后,迎面正对莫愁,只不言不语。莫愁心里正奇怪,这和尚六识尽封,到底是靠什么在幻境中行动自如?暗忖:“难不成这和尚以将佛门心法练到了‘末那识’?”
他心念刚生,就见智海竟朝他点头示意。
莫愁吓了一跳,这一惊非同小可,心说这和尚能看到他心里想些什么不成?
谁想智海又憨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这回莫愁已经确定,智海的确比入三尸洞前修为精进许多,于是道:“既然如此,我来问,你做答,可成?”
智海点头。
莫愁会意,心想北斗神君嗜杀成性,不估计他人死活,可昨日与前日他与阿莫单交过手,按理说他为人不该如此,便猜到可能是突发巨变,这才让他有了心结,心情大变。便朝智海和尚低声问道:“昨个我死以后,马场是否发生了命案?”
见智海又点头,忙追问道:“北斗神君的三个子女,是否都被害死?”
智海闻言,又点头,又是摇头,先后往自己与薛梅身上指了指。
莫愁一想,试着问道:“你与薛梅会被害死,而害死你们的人,就是巫九天?”
得到智海的肯定答复以后,莫愁觉得有必要去找巫九天,看看他在搞什么鬼,竟把亲人害死。
他正想要出营帐,智海和尚忽的发难,拔出禅刀,劈头砍了下来,看架势似要与他拼命。莫愁只觉刀锋割面,不像作假。等不及他多想,禅刀杀至,忙提剑格挡,“你这和尚,失心疯了么?!”
智海也不理他,只拼命猛攻。和尚说他在幻境待了三年,莫愁只是将信将疑,但这真真交手起来,才知他的刀法更胜从前,已隐有大家风范,挥砍间已能见到些‘势’的影子。
“二弟莫慌!我来助你!”巫九天说完话时,人已经冲进了帐篷,与智海合斗莫愁。智海的刀法虽长进不少,可莫愁与阿莫单两次切磋,无意间对‘势’的了解更深,剑招使来引动天地玄机,借大道之力,几招过后便把他二人压制在斑斓剑的锋芒之下。
可他面上并无喜色,因为他知道阿莫单此刻一定藏在附近观察,只要巫九天与智海稍有不妙,就会过来帮忙。所以莫愁也不急攻,只是把二人圈在剑网内,不让他俩脱身。
斗了一阵儿,许是阿莫单看出了莫愁的虚实,最终也进了帐篷,一剑刺入战圈,将绞在一起的三人分开,可能阿莫单看出莫愁并无恶意,这回没有拔剑喊打喊杀,而是十分和气的朝莫愁抱了抱拳,向他客气道:“多谢阁下手下留情,不过擅闯小女房帐,还把她禁制于此,阁下说什么也要给我个合理解释才行。”
莫愁借坡下驴,正想与他寒暄几句,借机结识,也好暗地里看看巫九天是如何害死另外两人。可没想阿莫单见猎心喜,没等他说话,忽的把话题一转,口中又道:“在此之前,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本人略同剑术一些皮毛,阁下不弃,与我比划比划如何?”
莫愁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似阿莫单这样的人物,你若没有让他钦佩的本事,很难得到信任,于是喝了声:“敢不从命?!”便把长剑递出,抢先攻到。
阿莫单没料到他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心想这人也是心情中人,越发的高兴,同时举剑相迎。其后二人双剑搅在一起,杀了个难分难解。这也不是说莫愁的剑法有多大进步,而是他知道反正‘死了’也能够复活,索性就沽出一只,使出浑身解数全力拼杀。没了心中束缚,挥剑时也变得畅快淋漓,暗合舍身为道之意,剑法威力自然更上一层。
阿莫单被莫愁一轮强攻,自二人交手以来,还是第一次落了下风。他虽知莫愁这是投机取巧,可一不可再,但也心中佩服,不禁叫了声‘好’然后双肩一震,也使出了真本事,但见一双长剑被他舞的虎虎生威,寒刃过处,留光不留影。
他二人杀将起来,看得巫九天一身冷汗,心想方才此人若是有杀心,自己哪还有命在?
莫愁与阿莫单正打得热火朝天,白日底下,剑影煌煌,鸣声震天。与之前两次不同,一来是因为莫愁这回并没展现飞剑神技,激不起阿莫单斗志;二来,莫愁并没为难巫九天,所以阿莫单也没必要非拼个你死我活。所以两人斗到一半,阿莫单当一步收了兵器,只听他朝莫愁提议道:“先生的本领我已见识过,咱们再斗下去,难免有一人要受伤,得不偿失,不如收手如何?”
莫愁请求不得,把剑收了起来,便道:“承让了,真个比下去,恐怕受伤的人一定是我。”
阿莫单却笑道:“先生过谦了。我也不问你如何来到小女帐内,当中许是有些误会,若不想说,我也不好追问。有道是远来是客。先生来到马场,做主人的哪有不招待之理?请移步与我去大帐,咱们好生长谈。”
这次莫愁好不容易成了阿莫单的座上宾,二人到他营帐里头谈了起来,聊到兴起,阿莫单便把薛梅叫来专为他俩人斟酒,巫九天与智海也坐在下手旁听。莫愁知阿莫单是个好剑之人,便投其所好,把那日鄂黛仙子跟他讲过的一些至理名言说与他听。
阿莫单听了,如醍醐灌顶,直拍手称妙,当时便改叫莫愁为老弟,莫愁也称他一声大哥。
“九州人杰地灵,我曾听说那里多有出世成仙之人,其中有剑仙一脉,好是向往,不知老弟可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