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装修新房时。他的自信上升到了让人困感的高度。他责怪她过于悲观和谨慎,该尝试的时候选择观望,该激进的时候选择保守。在他的影响下,那个时候,连她都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新财富。开始大把地毫无节制地花钱,要在以前她会觉得不应该,可保罗不断地告诉她要享受这种乐趣而不必担心。她在纽约苏富比拍卖行买下了两幅珍贵的后现代派作品,又从车行购买了一辆粉色阿斯顿马丁全球限量款跑车,这种行为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她把它们带回家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能拥有这一切。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拥有类似于这样的奢侈品。保罗祝贺她做出了一个好决定。他情绪高昂玩得正开心,也希望她分享新财富带来的乐趣。
可是在那之后,卡罗琳告诉自己不能再奢侈下去,她忘不了自己平凡的出身。和自己不同,丈夫保罗的家庭来自南加利福尼亚。他们家的生活比她父母家的要铺张。他父亲是个生意人,母亲一直是家庭主妇,年轻时当过车模。他们拥有香车豪宅,还是几家高档俱乐部的会员。卡罗琳第一次上门时她的婆婆就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尽管她觉得他们有点儿肤浅和物质。他母亲在一个暖和的冬夜一直穿着件粉色裘皮大衣,令人咋舌的价格能抵得上她母亲半年的工资,这使她不禁想起即使生活在中西部天寒地冻的冬天,她母亲从来也没想要过一件这样的衣服。
相对于她,炫耀财富对保罗而言要重要得多,而当他一夜爆富时就更是如此了。仿佛站在世界的巅峰,俯视着世界的众生,然而,天令其亡,必令其狂,没有什么比一个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忘记了风险的人更令人叹息的了,日后的不幸似乎在当时就已经被埋下了萌芽的种子。
她惟一的遗憾是父母双亲无法活看到这一天。这对他们该是多么重要,多么希望他们能看到女儿的幸福。但是从这另一方面来说,她却感到很宽慰。因为自己父母既已过世,也就看不到他们现在的糟糕情形了。
他们九年前在一个冰冷的夜晚死于车祸。但是她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在告诉她,父母要是看到保罗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子该多么震惊,甚至在她买下了那两幅画和豪车之后,她还是觉得紧张。
至少它们是笔投资,收藏画和限量版跑车总是要增值的,或者她希望如此。而且她是真心喜欢。可是保罗买的好多东西都是为了摆阔,比如仅仅是为了多几个座位,他就将刚刚使用才一年多的私人飞机转手卖掉,换了一架看起来更大气的。当卡罗琳提醒他的时候,他还不停地告诉她他买得起。
这种高涨势头持续了将近三年,保罗继续投资其他风险领域。还购买了高风险高科技公司的大量股票。他坚信自己的直觉,相信市场会一直红火下去,有时候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
他那些在网络界的朋友和同事称他为“疯狂牛仔”。还为此跟他打趣。卡罗琳经常为自己没有多支持他一点而感到愧疚。
他小时候缺乏自信心,他父亲常常为他脸皮太薄而批评他,突然之间他变得那么自信,她觉得他常常在悬崖边上跳舞却一点都不害怕。但是对他的爱战胜了所有的担忧,最终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从旁观者的立场来为他打气。她当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在三年里他们的净资产差不多增加了两倍,他身价已达五亿美元。这是让人无法想像的。
她和保罗在一起时总是很开心,即使在他们没钱时也是如此。他是个好脾气的人。深爱着妻女,他是真的喜欢孩子。女儿七岁时第一次上舞台表演芭蓄舞,他边看边热泪盈眶。他是个了不起的丈夫和父亲。他那种将有限资产滚成巨大产业的能力,为孩子赢得了机会,过上了许多同龄人都无法想象的生活。
为了让女儿在欧洲上学,他谈过今后要去巴黎住上一年。想到可以尽情流连于卢浮宫博物馆和香榭丽舍大街。卡罗琳觉得真是个极大的诱惑。于是,当他花两千万美元买下协和广场的房子时她连一句话都没抱怨。这个价格是近年来那一地区最高的。可它的确棒极了。
学校放假时他们去住了一个月。女儿一点都没有反对,她也同样如此。他们喜欢逛巴黎。他们用暑期剩余的时间坐游艇去了法国南部。还邀请了硅谷的一些朋友同行。保罗那时候已经成了传奇人物,当然也有其他人和他挣得差不多。可正如拉斯维加斯的赌桌,有人拿了钱消失了.还有的人则把钱放回到桌子上接着赌,保罗正好是后者。
他不知道见好就收,继续做着交易,进行大笔投资。她已经搞不清他在做什么了。她只负贵管理家务,照顾孩子,而且她几乎不再为此担心。她不知道成为富人是否就是这个样子。她花了三年时间才真正相信,才觉得他的成功不是梦,似乎终于变成真的了。
幸福来的快,去的也快,在他发迹的三年之后,泡沫最终破灭了。他的一家公司,一家他作为一名不参加经营但投入了巨额资金的合伙人的公司出了件丑闻。事实上没有人从正式渠道得知他是否投资过,或者投资了多少,但是他损失了一亿多美元。令人惊奇的是当时这对他的财产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卡罗琳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些有关该公司垮掉的消息,记起曾听他谈过,就问了问情况。他叫她别担心。按照他的想法,一亿美元对他们算不了什么。他正往十亿美元的路上奔去。
他没有跟她解释.可他当时正用不断上涨的股票作为抵押,借了一大笔钱,而当股市暴跌时,他都没来得及将它们卖掉用以还债。他试图举债经营资产以便买进更多的资产,试图扭回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