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公孙亮与那城外方家的小姐彩云订婚一事,不到半个月便在沧州城传开了。几个军营的千户听说了都吃惊不小,尤其是那梁千户。梁千户一听说他手下有一个什长竟然博取了沧州第一美人的芳心,当下生气的喝了几坛子的酒,然后就跑到公孙亮的营房去闹事了。一推开门帘,公孙亮正坐在当中擦那张弓,见千户一身酒气的冲进来吓了一大跳,刚要起身,那千户一步跨过来,一把夺过那张弓在手,咔嚓一声就折为两段!
这下可恼了公孙亮,这弓乃是他父亲从征几十年的随身之物,如今竟然被人无端折断,当下攥起拳头来,照着千户的面门就捶了下去。附近的兵丁马上上来拉他,却哪里拉的动?梁千户也不是吃干饭的,两个大汉就在营房中打到了外面,惹的满营官兵和案犯都来看热闹。我和韩百文听说公孙大哥与千户冲突了,都吓了半死,马上跑过去拉架。一路上就听说,沧州城里的男女老幼皆知,那梁千户从方彩云十四岁开始,就不断的找那些打算提亲的人的麻烦,女方又看不上自己,就是一个劲儿的赶走那些求亲的人,不论达官显贵还是市井无赖,一律都近不了那方彩云的身。如今那公孙亮居然连婚期都定了,梁千户岂能罢休?我和韩百文心想,论功夫,大哥固然不会吃亏,但是打伤了朝廷五品的千户,可是要吃官司的!于是就加紧了步伐。
那梁千户虽说吃醉了酒,却是力大无比,任凭公孙亮拳头如何击来,总能一只手化解。不过由于公孙亮功夫在他之上,所以只有招架之力,无法还手。周围那些平日受气的兵丁和案犯就一个劲儿给公孙亮加油,还有人嘲笑说,堂堂一个千户,居然打不过一个什长!这下恼了千户,他就地向后翻滚,从一个兵丁手中夺走一杆枪来握在手中。公孙亮一看就从身后的兄弟手里抽出了朴刀,竟然用刀来对付长枪。梁千户马上挺枪来刺,公孙亮略一闪身躲过,千户枪头一点,公孙亮手中刀向上方一顶同时一脚踢到枪杆上,咔嚓一声断开两截,梁千户只留短棍在手,众人大声叫好!梁千户马上掷出短棍,公孙亮用刀锋一接劈开两半,于是梁千户跟进一脚踢过来,公孙亮略一后仰躲过,抬起左腿踢到了千户的屁股上,于是他哎呀一声跌倒在地。
我和韩百文赶到,正看见千户被打翻在地,韩百文拍手道:大哥好棒!我一拉他衣襟,然后跑过去拉住公孙亮道:大哥算了吧!他尤自怒气未消。正在这时,人丛中一人跳起,用刀劈向了韩百文的脑袋,梁千户抓过来邻近兵手里的朴刀刚刚爬起,看的真切,一挥手就掷了过去。那个人空中用刀一挡,那刀反弹回来,千户跃起抓住,落地后那些人都跑开了让出了那个杀手,千户操刀在手又一跳道:娘的!敢在老子面前行凶杀人!那人忙举刀来挡,千户马上-将刀抡的如雪片般,众人都看傻了!韩百文早被公孙亮抓在手里,我不顾背疼也凑到近前。
梁千户此番败于公孙亮之手,自然怒气十足,那杀手马上就不支了。公孙亮叫道:千户留情!请留活口!话未说完,咔嚓一声,那杀手手中刀竟被千户一个下劈斩断。接着千户一脚踢到那人胸口,那人就直直飞出去有三丈远。众人跑过去一看,口中鲜血涌出,当时便死了。公孙亮把刀一扔在地道:唉!这回又不知道是谁所为!梁千户手刃了那杀手之后,斜着眼看那公孙亮道:好小子,你既然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还留在我这营里做甚?还不快滚!说着也丢下刀就背着手走了。众人吃惊道,莫不是要除了公孙亮的军籍?那就是再也不能当兵了!公孙亮呆了半响,苦笑道:既然爹的弓也断了,也罢!不顾我和韩百文的劝阻,就自己大步离营了。
过了大概三天,都督府突然来人,请梁千户去吃酒。那梁千户略微看了一眼帖子,就叫他们回复了。于是他摸着鞭子道:去把那两个小崽子叫过来!卫兵一听,想是韩百文和我了,于是就跑到大门口,把我们两个叫醒了带了过去。一进大帐,那个梁千户就把其他兵轰出去了。接着他拿出一份请柬来摔到桌子上道:都督府来请,我自然非去不可。但是却特意要你们相随,想是别有用心了。我和韩百文一听吃了一惊,但是我知道,那个都督想杀了我,因此我跪下道:大人!前次杀我的人已经明说了,是都督派来的,我要是去了,肯定死路一条!韩百文一听吃惊不小。
梁千户略笑道:你们两个小崽子,这阵子给老子惹的事实在是不少,老子一直想找机会整治你们一下!我和韩百文面面相觑,流汗不止。梁千户道:你们听着,那个姓公孙的,私自离营,下落不明。依本千户推断,定然是去找那方彩云亲热了,这件事不能饶恕!我和韩百文又不免偷笑。他拍案道:每每想起无不气煞人也!你们去!老子要你们去偷袭那个姓公孙的,最好让他掉粪坑里!办成了老子这里有赏!办不成就不用回来了!滚!说着鞭子一挥,我和韩百文互相看了一眼就一溜烟跑了。于是千户走出大帐道:我们赴宴去吧!于是就离开了大营。
却说一路上我和韩百文商议,想来大哥确是在方家了。于是我们直接找到了城西,果然看到有个树林,对面确实有一个大宅院,写着方府二字。不过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问口有许多人都在排队送礼。我们好奇的就凑过去问,结果那些人道,听说那个姓公孙的被除了军籍,那就根本没有机会配上方小姐了,所以那些士大夫还有财主家就都来提亲了。不过女方并不见客,因此苦等了一上午了。我和韩百文心想,大概是与大哥在后堂吧!于是我们跑到后门,发现那里也有不少人,拍门也不见回应,我心想,大哥是个铁血汉子,这么多人上门打扰自己的未婚妻,如何不出面呢?想来事有蹊跷。于是我偷偷到树林里采些树枝和木棍,想做一个软梯,结果意外发现了那边的一个土坑,边上还有些足迹和翻出来的新土。韩百文问道:是不是谁在这里藏了什么,然后又挖走了?我心里不是很踏实,于是又四处张望,结果附近的林子里涌出来两个衙役,后面走出来一个捕头,道:你们鬼鬼祟祟却是为何?
我拱手道:奉了千户大人之令来找公孙亮,不想这方家无法入内,所以想做个软梯,不想却发现一个土坑,因此四处看看是怎么回事!那个捕头道:就是说,你们认识公孙亮了?我道:不错!是一个营的士兵。他笑道:那就跟我们走吧!他吃了官司,你们也好做个见证!我一听吓了一跳。结果后面跑过来一个衙役道:大哥!发现物证!捕头看了看那个包裹道:物证人证都有,可以回去交差了!说着我和韩百文就被他们带进了沧州知府秦风的大堂上。
这个秦风听说是个两榜进士,颇有才华,可是久久没有受到重用,最后巴结了谢天光才做上沧州知府的位置。为了报答谢宰相,他横征暴敛,收受贿赂,官声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当下公孙亮被指控于半个多月前,在树林中射杀了一名无名男子,证据是一个樵夫不小心在林中找到的半张破布,并在附近的地中挖出了一个人的尸体。附近都知道方家没有这样的男丁,也没有这样的人做凶手,所以自然怀疑到最近出现的营兵出身的女婿公孙亮的身上。
方彩云自然是急红了眼,马上就送上去五百两银子,但是秦知府的目的并非银子,他的儿子也对方小姐垂涎不已。因此方彩云被告知,如果不答应亲事,就不放公孙亮。因此方彩云老早就动身,送给了都督府三千两,希望卫戍大军可以护住公孙亮。都督接到这份厚礼,自然很满意,而且这件事本来与他无关,白拿三千两实在是件乐意之至的事。因此就请那梁千户来府做保,希望可以证明公孙亮无罪。
却说那梁千户孤身一人到访,让都督很恼火。于是他责问道:明明说好要那两个小子同来,本督本欲看鉴那年幼的犯案过的如何,你如何藏匿不从?莫非竟然肆意虐待,不敢让本督一见了?梁千户斜着眼睛道:明人不做暗事,你我都是心知肚明,这么些年的老部下,就不用跟我来那套了!说着就用鞭子捅那都督的肚子。都督咳了一声就转身坐下,吩咐下人备好酒食就都退下了。于是都督拍着桌子道:你呀!不知道本督的难处!上面交待办的事,一拖再拖,你说,万一他们没了耐心,你我还能稳坐沧州吗?千户喝了一杯道:那是你的事,于我何干?你想做的事,我又不曾过问,干嘛把这许多错误都算到我头上呢?
都督站起来道:还说不干你事!你坏了我多少次,你以为我不知?千户道:那是你的那些人办事不力,关我鸟事?我早说过,你做什么我不管,事后也会帮你善后,但那些人太嚣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也涉事其内,你说,本千户岂能不管!说着他站起来道:这次,如果我一人回去,那两个人如何与人交待?一营官兵,你封的住所有的口吗?都督一时说不出话,于是坐下生闷气。梁千户道: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几家欢乐几家愁。万一日后出了事,你我还有话说,否则……就怕是难逃一劫!都督道:你少危言耸听了,哪里会出什么事?
梁千户四下看看后道:那青州打的热火朝天,王进的本事你也不是不知道,至今却未见分晓。如今又有流言,竟称太子出现在沧州!你我岂能不防?都督站起来惊道:你怎么知道这流言的?听谁说的?简直荒谬!梁千户笑道:那死在方家附近的人,不是大内侍卫却是何人呢?如果流言不是真的,何以大人匆匆找我,要我力保那仇人公孙亮,以求自清呢?总不会单为了那区区三千两吧!都督拍桌子道:你什么意思!梁千户道:大人当年在京中拱卫一门,岂能一点不知?小人不才却也在那禁卫之内充一小卒,死者当年也曾见过,酒也喝过,大人以为,在下有不知之理吗?都督缓缓坐下道:既然如此,你怎么打算?
梁千户又饮一杯道:不如就当不知!你我在上官面前,就说那人还未告知我们详情,就因为调戏良家妇女被杀身死了。由此便不知那太子是何人,也不敢轻易打草惊蛇,这样以来,就可以暂缓动手,等青州那边分出胜负,我们再另外计较。否则木已成舟,悔之不及。更何况,杀人是姓谢的命令,皇上那边如何感想还未可知。万一这骨肉亲情……都督道:我明白了!他们李家人丁单薄,想来那成王也不是心甘情愿的谋害自己的哥哥,万一行差踏错,你我难免万劫不复!好,就听你的,但是那姓韩的……梁千户道:年深日久,上官也未曾动问,他一个小孩子,兴得起多大风浪?如今若是杀了他,恐怕引起别人怀疑,我看还是静观其变较好!于是两个人商议定了,就分手了。梁千户自然喝的大醉,挪着步子就奔知府大堂去了。
那秦知府收了方家的五百两,依旧打了公孙亮二十板,但是公孙亮哪里肯认呢?一来这是死罪,二来又辱没了家门,因此咬紧牙关死不供认。那知府马上又要打,捕头便带我们交差了,听说有物证,秦知府心想,这回由不得你不认,翻开一看吓了一跳,马上拍案匆匆退堂了。那捕头也吃惊不小。我们看见大哥被打都担心不已,但是公孙亮仰头道:大丈夫岂能被武力屈服,你们放心,这区区二十板子,早晚要在那姓秦的身上找回来!说着就被衙役拖到了大牢里。
那秦风拿着那大内的腰牌,手里摸了又摸,然后抖动的手就不知道抓在哪里了,于是马上揪住那捕头道:放……放!把那个姓公孙的快放了!这个案子不审了,不能审了!捕头道:那个姓公孙的敢杀大内的人,真是不知死,这罪名够抄家灭门的了!如何不审?秦风道:你才是个不知死的!你第一次怎么就没找到这牌子!你这个不知死的……说着就用手敲那秦风的头。秦风下站拱手道:老爷冤枉呀!属下实在不明白错在哪里?
秦风指着他道:你错在哪里?错就错就在没有连这牌子一同拿来!老夫要是知道这个人是大内的,就绝对不会升堂审问!捕头道:明明有人被杀,大人还得了五百两,怎么还怪罪属下……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五百两算个屁!买你脑袋给不给!秦风气愤的背起手接着道:大内侍卫,四品下,孑然一身,潜入沧州所为何来?一定是办一件可做不可说的事。如今大张旗鼓,告诉全天下的人,有个大内侍卫死在沧州,那宫里人的敌人不就知道了吗?那老夫不就自然而然的得罪了那宫里面的人了吗?捕头哦!了一声。
秦风接着道:就算谢宰相罩着咱们,那人的上官如果是皇上,你说谢宰相罩的住吗?普天之下,谁能与皇帝找别扭呢?哎呀,这可怎么办呢?他叹气道。捕头道:那就把人放了,小人这就去办!你回来!秦风招呼他道:你就是猪脑子!如今这个案子都传开了,你怎么放?捕头道:那怎么办呢?秦风道:只有没下那些证物,拿一个无关轻重的,就说证据不足,当堂开释,反正死者是谁也没有人知道。至于发现尸体那个人,打他一个盗窃死者财物的罪名,他一旦下了狱,没有苦主,那自然就销案了嘛!捕头道:还是大人英明!于是隔了不到半个时辰,秦知府就匆匆再审,我和韩百文吃面都没来得及喝汤,就赶紧跑了过去。大街上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都说这姓秦的肯定是又收了银子,估计方小姐肯定出了大手笔了。
结果公孙亮板子还没挨够就再次被拖了上来。那个首告的樵夫被衙役按倒趴在地上,不明白发生什么了。方彩云急忙赶到站到堂下,却发现梁千户还没到呢。原来他就坐在对面的茶楼喝茶,想先看看究竟。于是那个秦知府道:捕头,你把证物拿来给那樵夫看!说话间,捕头就把一个包裹递了过去。公孙亮心头一震,心想那天分开两处埋了,居然也被找了处来。那樵夫摇头道:大人是何意呀?
秦知府拍案道:那死者的包裹里财物皆无,分明你杀人后劫财抛尸,却又觊觎方家财物,诬陷人家女婿,可是如此!那樵夫叩头道:大人冤枉呀!明明是我发现的死者告的官,如何反诬我杀人劫财呢?秦知府道:没有真凭实据想你是不招!给他看!捕头便拿出一对金子道:在他家中炉灶后搜得,乃是京中通用的元宝!那樵夫一听道:大人冤枉!小人无辜!秦知府道:谅你也不会轻易招供,给我打二十……不,四十板!看他说不说!樵夫慌忙叩头流血道:草民实在冤枉!说着衙役就来压住他的头,并把他放倒,拿起竹片子就打了起来。
(本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