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迦蓝的故事,蔺沧溟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你母亲,是被谁追杀?是什么人要置她于死地?”
迦蓝摇了摇头:“父亲曾经问母亲,可母亲,却什么也不说,甚至每次提及那段往事,都会露出悲痛欲绝的神色,父亲见她如此这般,也就不再追问了,而母亲,自然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提起,如今她已经离开人世,恐怕这段往事会随着她就此烟消云散了。不过依我的猜测,恐怕与木灵寨脱不了干系!”
“木灵寨?”蔺沧溟眸光微闪,联想到月心与木灵寨之间那神秘莫测的关联,不由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你母亲离开临月之后,应该就认识了木景这个人,而她那空白的两年,应该也与木景有关系。”
迦蓝点点头:“照目前的推断来说,应该没错。”
“那也就是说,父皇救下心姨的时候,她失忆了,身边又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她的身份,而心姨又在失忆的情况下以身相许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想到太后强烈反对,为了避免太后乱点鸳鸯谱,不得已之下,才将她嫁给自己的兄弟夏侯奎,直至……那两名侍女找上门来,心姨才恢复记忆,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嫁了人,且有了孩子,觉得对不起那个人,所以才会看到你就充满了仇恨?”
蔺沧溟的话直戳迦蓝的心窝,让他不由自主的联想起母亲在世时,对他们兄妹的种种异常,原本无法理解的一面,似乎听到这里,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他看着蔺沧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也许,当年母亲与那个木景之间发生了什么,才让她被迫离开他,那两个侍女应该就是锦秋与锦澜,锦秋也说过她来自木灵寨,她们,可能就是木景的人,找到母亲之后,才发现她失忆,利用半年的时间才将她治愈。如果母亲是真心爱这个木景,那么恢复记忆后的她,应该充满了悔恨与自责,看到我,自然激起了心中的那份怨。”
讲到这里,迦蓝的心情有些沉重,他甚至能够体会到月心当年所承受的痛苦,“锦秋姑姑带母亲离开,应该是去了木灵寨,他们之间一定又发生了什么,才让母亲重新回到了丞相府。我虽然不知道母亲当年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到丞相府的,但是从父亲的言语间,我能够感受的到她的哀伤与绝望。”
“如果她没有失忆,或许还能活到今天,可惜,世间没有所谓的如果,她因为失忆,失去了自己今生的最爱,因为失忆,以身相许自己的救命恩人,下嫁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爱的人,尽管,这个男人守护了她一生,可她依然不快乐,死前,一定也是带着遗憾离开。溟,我真的很难过,也非常的自责,你说她死的时候,我为什么没守在他身边?妹妹那个时候根本什么都不懂,她其他的亲人又都不在身边,她一定很寂寞很寂寞,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恨,真的很恨!”
“你恨有什么用?结果已经无法改变,原以为心姨爱的人是父皇,却没想到,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不但他要一厢情愿,还连累夏侯伯父,说起来,夏侯府如果没有心姨所带来的各种传言,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还有那个李芳馥,如今想起来,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心姨对她可以那般的容忍,任谁一个好好的嫡妻变成平妻,也会不舒坦的吧?更妄论,这还牵扯到她子女的将来?这嫡子和庶子虽说一字之差,可享受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唉,一切都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连累两个字就能抹杀掉他夺人清白的罪责?纵然父亲没有明说,可他身为仁君,在未成亲之前,怎么可以私定终身?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女人以孕身嫁给自己的兄弟?就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可以不管不顾别人的感受?他一句话就决定了别人的一切——
如果没有他,夏侯家何以会闹到今天这样凄惨的地步?
如果没有他,我母亲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抑郁而终?
如果没有他那无耻的嫉妒之心,霏儿的父亲怎么可能会死?霏儿何以一出生就带毒?
难道你忘记夏侯青在霏儿身上下的毒了吗?那个毒对于你来说,根本就是举手之劳,可任谁也想象不到,为什么霏儿的体内还会有别的毒存在,当初我还以为是李芳馥所为,如今想来,真是小人之心,蔺天琊,蔺天琊才是这场悲剧的制造者,他落到今日的下场,真是活该,活该!”
“蓝,你太激动了。”蔺沧溟轻蹙眉头,有些担忧的看向迦蓝。
“激动?我怎能不激动?你告诉我,我怎么能不激动?我根本就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当年,你就不应该救我,如果我就那般的死掉了,也就不需要有今天的痛苦与烦恼了!”迦蓝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挥手打翻桌上的茶盏,眉宇之间流露出的戾气,蔺沧溟只在战场上见过!
“这个木景,若只是木灵寨寨主的身份,应该不至于让蔺天琊懦弱到在自己心爱女人身上下毒吧?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木景不够爱心姨,那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二十多年前的木灵寨还没有如今有名气,他蔺天琊可是天照的皇帝,有必要去怕一个根本就没见过面的男人?公平竞争的信心都没有?这个木景,究竟是什么人?”
蔺沧溟的话让迦蓝心中猛然一凛,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看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木景,恐怕不单单是木灵寨寨主的身份,他恐怕还有另外一个让蔺天琊惧怕的身份,不然,他也不至于拿自己心爱的女人铤而走险!”
“那说明他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卑鄙无耻之人,拿自己的女人当诱饵,简直就是……连禽.兽都不如!”
迦蓝的愤愤之言,让蔺沧溟眸光猛然一闪:“你刚刚说什么?诱饵?”
“难道不是吗?他一定是知道了木景的真实身份,觉得凭他的实力,早晚有一天母亲会跟他离开,当然,这个前提是必须建立在他们无坚可催的爱情上,从木景以身渡毒救母亲来看,他非常非常的爱我的母亲,他对我母亲的爱,根本就无需再去证明,这个蔺天琊一定是看明白了这一点,也笃定了这一点,所以,他才敢利用母亲,除掉木景。”
“除了他的身份之外,蔺天琊说不定还知道木景的本事,不然,以身渡毒的说法也就不成立。他笃定木景有这个实力去辨认这个毒,更知道如何去解这个毒,他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个老谋深算的东西,不愧是做皇帝的人,可惜他的做法,太过龌.龊,也难怪在母亲失忆期间,也没能爱上他,他根本就不配!”
“你的说法我基本赞同,可是……在我们生活的这片大陆上,能有什么人是蔺天琊这样一国之君为之忌惮的人?这个人会拥有怎样不凡的身份呢?”
蔺沧溟言语间的迟疑,同时令迦蓝水墨般精致的容颜上闪过一丝疑惑,两个人两两相望间,突然似有一道精光从彼此的眼底一掠而过,两人的瞳孔猛然放大,异口同声的看着彼此:
“幻灵岛?那个传说中能与其他三国并驾齐驱的岛屿?”
“啪”迦蓝一掌拍在桌面,神色略显振奋的看着蔺沧溟:“对,一定是幻灵岛,一定是这里,否则,他蔺天琊的忌惮又从哪里来?”
“可是……这木灵寨与幻灵岛,有什么关系?这两个组织,根本就毫无衔接点啊?”
“怎么没有?”
“有吗?”
“灵字啊,木灵寨、幻灵岛,都有这个灵字啊?”或许是一下子解开了某个惊天秘闻,迦蓝的神色一瞬放松下来,开起玩笑来,也不忘俏皮的眨眨眼。然而,他这不经意的胡说,却让蔺沧溟的眸底瞬间幽深似潭:“灵?灵?”
“你在想什么?”迦蓝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唇角边的笑意瞬时一僵。
蔺沧溟望过去的眼神有些灼灼的明亮:“你可曾记得,那个以医毒之术冠绝天下的灵家?”
迦蓝看着他回望过来的灼灼眼神,忽的蹙起,怔愣了片刻后,眸底划过一道奇异的亮光:“灵家?千年医药世家,灵家?我听老爷子讲起过,可,可这不是传说吗?”
“空穴不来风,更何况,这个传说还是那样的有根有据?那个幻灵岛,一直是三国皇室的秘密所在,只有皇室最核心、最高执行者知道这个幻灵岛存在的价值与秘密,也因此,只有他们知晓得罪幻灵岛,会有怎样的下场,所以……他才会那般的胆怯,所以,他才会在对方下手之前,提前动手!”
“越说越邪乎了啊,我怎么也无法将幻灵岛与那个所谓的灵家传说联系到一起,溟,我觉得这不可能。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为何这么多年来,天照还一如既往的存在着?如果那木景,真的是幻灵岛的人,他死了,不该没有下文吧?何苦等了二十多年后,才开始报复?你觉得,这和规矩?能按平时的思路推理吗?”
蔺沧溟突然轻笑出声:“何以幻灵岛能让其余三国的人忌惮?那是因为他们有其令他们忌惮的实力。如果幻灵岛的决策者与蔺天琊一样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你觉得幻灵岛还能存在到今天?灵家是什么家族?存在千年的家族,千年,不是百年,历经十几二十代的大家族,传承到至今都可以一直隐于世,不露声色,难道不足以说明他们得道高深的‘与世无争’?这个时代,是现实的,但凡有一点的实力的,都能够称王称霸,受世人敬仰。”
“可是你看这个幻灵岛做过什么?没有吧,人家至始至终什么都没做过,可依然,令人敬仰,甚至于,是令这个片大陆上的三国首脑所忌惮,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蔺沧溟的话虽然让迦蓝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但也说不出一句可以抵制或者可以反驳的话,他看着他,目光渐渐凝起:“如果,如果这个木易真的是幻灵岛的人,那这个木灵寨可就了不得了,溟,妹妹她,妹妹她已经在木灵寨待了差不多一年了,这眼看你们的期限就要到了,你却什么也没做,这万一……。”
“没有万一,蓝,我现在非常郑重的问你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当你我非要面临一种抉择的话,你是去保留蔺天琊的性命,还是与你的其他兄弟,一较高下?”蔺沧溟此时抿紧了薄唇,眼光渐渐凝起,整张俊脸散发出一股难掩的严峻。
迦蓝听完他的话,似乎怔了一下,而后淡淡的道:“他已经受到皇后的折磨,还有可能活吗?”
蔺沧溟勾唇邪佞一笑:“只要我愿意,他就能活!”
迦蓝瞬时抬眸望着他,眉心越拧越紧,眸中神情更是复杂多变:“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择,或许,只有真的到了那一天,才会选择吧,现在,我不想,也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蔺沧溟挑了挑墨色的眉梢,暗自点了点头,“也好,现在,的确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话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那个话题你不愿继续,那这个呢?”话落,将一枚金色的虎符,轻轻的推到了他的面前:“相信要不了多久,天照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你身为他的儿子,未来极有可能称王的宿命,在这枚令牌面前,我想,你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吧?”
“如今的天照,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下面却是暗潮汹涌,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接下来秦王、德妃、殷王府一方、淑妃英王一方、贤妃汉王一方以及皇后晋王禹王杨家一方,都会开始部署,不,或者已经部署了绝对的应对方案。蔺天琊已醒,在他筹备着应对临月、南启的兵临边境时,其他人也在筹备着如何反了他,你只要手下这个兵符,咱们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也该放到明面上一决高下了,你我的身份,将会是我们胜利的绝对砝码!”蔺沧溟自信满满的话,说的迦蓝内心有些热血沸腾,是啊,自打七年前兵败之后,他们便在金鎏宗储存了绝对的实力,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躲在蔺沧溟的羽翼下,他为了报答蔺天琊,也的确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如果他不就此背负起这个责任,就真的有些‘欺人’了。
思之际,他非常认真的看向蔺沧溟:“你,你就从来没有后悔过?抱怨过?不甘过?这,这个位置,毕竟是你一路踏血而来,如今便宜我,岂不是可惜了?溟,凭你我生死与共的兄弟情,谁做皇帝……。”
“行了,打住吧,你还真以为我稀罕这个位置?如果我不舍得,你觉得我会跟你客气?更何况,我为什么非要留在天照做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爷?如果我真的要做,那也应该是去临月做我名正言顺的太子,凭我的实力,区区太子之位我会拿不下来?所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这个位置,除了你,没有人能够胜任!”蔺沧溟如此挚诚的话,让迦蓝有些恍然:“真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兄弟将会以这样的情形对阵明天!”
蔺沧溟轻叹一口气:“是啊,都是造化弄人啊,曾几何时,我在质疑自己身世的时候,何曾会想象的到,自己竟然会与对阵多年的对手之国有血脉相连的关系?而你,尽管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蔺天琊也知道你的身世,在他还来不及认你的时候,你却已经‘战亡’了。现在,你可想过,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他?”
迦蓝神色淡漠的望着那跳动着的烛火:“夏侯焰一旦复活,将会是我母亲一生的污点。可一旦我要走上这个皇帝之位,那么,就必须顶着夏侯焰的脸,这是个,需要勇气的抉择!”
蔺沧溟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沉默,他相信,迦蓝会为自己选择一个能够降低彼此伤害的最佳方案,就好比……他也在寻找如何全身而退的方法一样。
“爷?宫里有消息传出。”就在两人陷入沉默之时,窗外响起雷霆沉稳有力的声音,蔺沧溟拧了拧眉:“进来!”
雷霆稳步推门而入,恭敬的朝二人行了个礼,“启禀二位爷,刚刚宫里传出消息,说秦王与墨澜的婚礼,将定于一月后,不过,令人惊奇的是,墨澜,竟然是以秦王妃的身份,而不是先前所说的贵妾!”
蔺沧溟微微一怔后,突然轻笑出声:“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竟然连‘君无戏言’都不知道是何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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