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勋胡子一动,眼眸越发的深不可测了:“你在威胁我?”
夏侯霏冷笑一声,眸中带着寒芒:“似乎从始至终都是您在威胁霏儿,当年若不是您不同意我爹娘的婚事,至于走到这个被动的地步吗?归根究底,霏儿只是个女儿身,凭什么要将所有的期望压制在我的身上?如果霏儿没有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我早已嫁了人,您如今若再逼迫霏儿去嫁给他以外的男人,爷爷知道您这是什么作为吗?您这是逼着我去死,我是女人,不是男人,我有我的骄傲,我更有我的羞耻心,一女不侍二夫的道理,难道还要让霏儿来告诉您吗?”
“放肆,这就是你的修养?你母亲就是这么教导你与长辈说话的?”灵勋雪峰似得高耸双眉深深皱起,一股锐不可当的威势骤然压制过来,看向夏侯霏的目光森冷幽然。
“我母亲?爷爷还好意思提我母亲?她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您现在才来跟霏儿谈什么修养?我自打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爹,我娘更是在霏儿八岁的时候就死了,修养是什么?您怎么不直接说教养?我如今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当年我被继母打的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蔺沧海那个混蛋下毒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的生命是他和我哥一次又一次将我从鬼门关里救出来的,您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与我谈论‘修养’的问题?如若不是因为我们之间存在这个该死的血缘关系,你以为霏儿会站在这里与你耗时耗力的对话?嗤……”
夏侯霏的不屑光明正大,如果说在今天之前她对灵勋还有一丝尊重的话,那么这个‘修养’二字之后,算是彻底的激怒了她心中的不满与愤恨,这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真正的夏侯霏,她才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凭什么要承受这么多她无法承受的痛苦与煎熬?好了,现在她熬过来,熬出了人样,这些人就一个个的找上门来捡现成的?特么的凭什么?该死的血缘,在经历了这么多生与死的考验之后,她夏侯霏再也不要去为别人而活,她也想自私一次,只为自己而活,幻灵岛的存亡干她屁事?这个名义上的爷爷甚至还不如夏侯府的管家来的亲切,他不稀罕她,她又何曾看重过他们?
“夏、侯、霏!”灵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三个字,眼中的嗜血杀意清晰明了,夏侯霏几乎可以相信,如若他不是顾念她身上的武功,说不定会一巴掌拍死她,这当中,自然无关亲情。
看到这里,她当下沉了脸:“请问爷爷还有什么吩咐,如果没有的话,我们还要去拜堂,看在您是霏儿长辈的份上,这吉时已过的责任暂且就不怪您了。”
“你找死!”灵勋眼神骤然一冷,只是一个闪身便已来到了夏侯霏的面前,伸手就朝她修长的脖颈上掐了过去,等霏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大红喜服太过繁重,容不得她施展开来……
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候,背后始终保持沉默的某人将她用力一带,稳稳的抱在怀里,高大修长的身体如一顶保护伞般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圈内,眸色森冷,语调幽幽的看着灵勋:“我是死人吗?居然这般没有存在感?前辈与本王的爱妃聊了这么久,是不是该来问问本王的意见?”
“你是什么东西,滚!”已经被激怒了的狮子说出的话自然没有任何人情味儿。
澹台瑾漆黑如墨的眸底缓缓划出一缕冰冷:“看在您是长辈的份上,这句话本王权当没听到。但是晚辈还想对您说一句,虽然我们能够理解您痛失爱子之后无人送终的凄凉感,但是,还望您多多注重下您自己的身份,刚刚的那句话,可不是身为幻灵岛岛主能够说出来的。尊重是彼此的,您应该明白,现在得罪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好处,甚至于,若是惹恼了霏儿,不但你们幻灵岛的传世绝学会便宜给我这个外人,就连您的晚年,也会变得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否则,您为何这般急切的将霏儿传召回去?为的,不就是能够保持住您嫡系一脉无人撼动的位置?”
“你……。”澹台瑾神色隐晦而深沉的截断他的话:“前辈先别急着恼,且听晚辈一言再行质问也不迟。如果晚辈所料不错的话,如今幻灵岛怕是已经乱了套吧?那么,您有没有想过,即便霏儿回去了,也听您的命令找了那些旁支一脉的人嫁了,之后呢,您不会真的以为这嫡系一脉的传承就万无一失了吧?他们如今既然敢毫无保留的露出自己的野心,那就说明这些人准备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差的,就是一个合适的机会,将霏儿放在幻灵岛,才是最最危险的!”
“爷爷,血缘,当真就那么的重要吗?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您离开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霏儿也会下去陪您,到了那个时候,什么血缘,什么嫡系,什么名当户对,全他妈的都是狗屎!”夏侯霏不顾形象的咒骂,让灵勋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只是这一次,他却似乎恢复了以往的睿智与冷静,“女孩子家家的,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夏侯霏微微抬首,对上灵勋复杂的眼神,心中百味杂尘:“爷爷,您是霏儿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霏儿无意与您为敌,也不想走出亲者痛仇者快的悲剧,我只想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难道,这都不行吗?”
灵勋年过六旬的瘦弱身体已经稍稍有些驼曲,干枯的头发已经稀疏发白,颈间褐色的皮肤上横着几条皱纹,清晰地暴出条条青筋,青筋在下巴深处消失,又在鬓角间出现,他似乎比她离开的时候又老了,他才不过六十多岁,却看起来比外公老上很多,可见这些年,他在幻灵岛的日子也不好过,夏侯霏真的从未想过要这样与他对峙,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爹爹有关系的亲人,鼻子有些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潸然泪下。
灵勋惊异于夏侯霏前后如此鲜明的变化,他就这样看着她,久久不言。
就在时间久远的让夏侯霏不得不放弃,任澹台瑾就这样拽着她离开之时,灵勋暗哑低沉的声线缓缓自他们背后响起:“孩子,也许,爷爷真的老了,老的连这么粗浅的道理都看不明白了,你们说得对,我若是在执拗于这样所谓的血统,那就真的大错特错了,罢了罢了,从今往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爷爷绝不再管你了!”话落,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要离开。
夏侯霏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看到灵勋这般,甩开澹台瑾的手,飞快的跑上前,紧紧的拽出灵勋的手臂:“爷爷,今天是霏儿的大喜之日,难道您,不留下来让我们为您磕一个头吗?”
灵勋脚步一顿,缓缓的扭过头,露出一丝艰难晦涩的笑:“霏儿,抱歉,是爷爷不好,毁了你的婚礼,老头子老了,就不在这里给你添麻烦了。”
“爷爷,今天您必须在场,不单单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我爹我娘,他们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让霏儿替他们为您磕一个头的,爷爷,这是我们大家欠您的,您利索应当的要承受这个礼。”夏侯霏的郑重,让灵勋眼眶微微有些湿润:“霏儿,你难道,难道就没怪过爷爷?我这般自私的人,怎配让你如此这般的对待?”
澹台瑾看着他,笑容恭敬:“爷爷,我们都不是孩子了,而且我与霏儿这些年也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更何况,我们不是不理解您,相反,我们十分的理解眼下幻灵岛的一切,不然,也不会与您在这里说这么多。您放心,只要我澹台瑾在一天,就会与霏儿一起保护幻灵岛的一切,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生下来若是男孩儿,就作为幻灵岛的继承人培养,您看这样可好?”
一听此话,灵勋原本黯然失色的瞳孔猛地一缩,他震惊的抬眸看向澹台瑾,语气中满是怀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如今虽是皇子,将来却不一定就是皇子,皇长子对某个身份意味着什么,老头子心里十分的清楚,你这样……。”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爷爷,您如今放了霏儿,成全了我们,我们理所应当为您分担。当然还有一点我忘了说,孩子将来如果不喜欢这个身份,我希望您也不要失望,毕竟我们这辈子不可能只有一个孩子,继承人您可以随便挑,挑到您满意为止,如何?”
澹台瑾的这般话让灵勋眸光猛地一亮,却让夏侯霏一脸不满的怒瞪着他:“该死的,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还随便挑?你当我是母猪呢?”
“爷爷我跟您说,这个问题其实咱们现在不用去纠结,就连这个姓氏啊,也可以暂时放一放,将来孩子多了,哪个适合哪个不适合您一准能看明白,大不了我让您先挑好苗子……。”澹台瑾无视夏侯霏的愤愤然,转头亲昵的看向灵勋,彼时的灵勋也根本顾不得夏侯霏的想法,爷俩好的攀上澹台瑾的肩膀,满脸认真却不失满意的看着他:“这个主意不错,走走走,咱们俩好好商量商量去……。”
夏侯霏瞧着这一老一少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勾肩搭背的离开了,憋得整张俏脸红了绿,绿了黑,最后冲着二人的方向河东狮一吼:“该死的澹台瑾,你给我回来!”
任谁也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可以掀起轩然大波的婚礼,却在灵勋的及时回头下整个改变了方向。
后来,不但新郎新娘相携着再度出现在婚礼上,就连原本怒视汹汹的灵勋也在一个转身之后变得和蔼可亲,惊得八大长老纷纷变色,木毓更是夸张的落了茶杯都不醒的,继而几人看向这对新婚夫妇的方向充满了惊叹,纷纷猜测他们是用什么办法说服了这位执拗的老人。
反观灵勋本人,则是豪爽的看向大家,深深的鞠躬表示自己的歉意:“老朽在这里给霏儿与瑾儿以及亲家先陪个不是,因为老朽的不是耽误了两个孩子的吉时……。”
“哎?老前辈何出此言,今天本来就是大喜的日子,从早到晚哪个时辰都是吉时!看情况问题已经解决了,既然已经解决了,那是不是可以继续了?”澹台灭明适时的站出来解围,并尊敬的看向灵勋,灵勋自然高兴的直点头:“好,好,继续,继续,自然要继续。”
“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上座?老前辈作为霏儿的亲爷爷,自然要坐在首位之上,前辈请,孙女儿、孙女婿的这个礼您今天一定要承了这个婚礼才算圆满!”灵勋自打得到澹台瑾的保证之后,整个人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眉眼之间的笑意那是掩饰不住的,再加之澹台灭明在适当的时候说的这一番最适合的话,正合他意:“好,好,好,应该的应该的!”而后,就在澹台灭明以及神后的簇拥下坐在了首位之上,而杨嫣然则安静的坐到了一旁,等待下一轮的行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随着仪式最后一道的结束,澹台瑾将夏侯霏拦腰一抱,在所有人的尖叫声中,满脸幸福的走向洞房,而在他们的背后,却是一张张满含复杂与深意的眼神,可是澹台瑾这个时候,怕是什么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