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林菀儿对这大瑞的地形实在不太了解,隐约听说过有西陵国,西蜀国,中山北地的北狄国,看他们谈话的态度神采,怕是东海也是与北地一般剑拔弩张。
董茂笑道,“上古周国统一天下太平八百年,而后出现了许多诸侯番邦,周国被迫四分五裂,大小总分三百余国。大瑞曾经也是个诸侯小国,历经祖辈四代近四百余年才有如今大瑞如此盛世繁华。大瑞先祖曾发下誓言,瑞国不破,便以统一天下为己任,十年前,西蜀国被平西王所灭,而北狄国虽说彪悍,但中山王也占领了他们大片的土地,使得他们俯首称臣。只是,西蜀国再往西还有个西陵国,西陵国再往北还有个胡玄国,东面虽说已是一片汪洋大海,但在汪洋之海对面有一岛国,名唤瀛国,瀛国往北是丽国。这些国家个个都占有易守难攻的险要地形,故而这些年才如此猖狂。”
看着董茂说得如此津津有味,面露神采,林菀儿不由得脱口而问,“南面呢?”
“南面?”董茂诧异得看了林菀儿一眼,“南面本有个婆娑国,占领了大片的海域和码头,一百年前,太祖先帝便已然将其拿下,如今南面早已服服帖帖得归顺我大瑞。”
“这么多小国,倘若一起联手,亦是一个强大的劲敌啊。”林菀儿感叹道。
“哈哈。可不是吗!”董茂道,“当时攻打婆娑国时,听说那时婆娑国与瀛国走的很近,瀛国想趁势与之联手将我大瑞东面的三洲拿下,却不想被一个人挑拨了其中关系,使得大瑞能够分而化之,真乃神人也!”
“那人是谁?”
“此人行踪不定,据说是从天而降,打下婆娑国后便乘鹤而去,要无音讯。”沈彧道,“当时军中得以见过此人真容的回乡老兵曾提过,那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
“女子?”林菀儿有些诧异,竟有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子。她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恩。”沈彧似乎也看到了林菀儿此时的表情,眉头轻皱,道,“不过,传言,那女子来自天边的凰国。”
“是上古周国分裂出来的吗?”林菀儿问道。
沈彧点头又摇头,“上古周国兴占卜之术,故而有专门的巫师为国人占卜气运与生死,巫师的首领便是国师,巫师极难繁衍,寿命也极长,他们的图腾是一只凤凰,故而他们所生活的地方被人称之为凰国,且他们从不擅自踏出凰国一步。只是,似乎在大瑞独立开国不再称臣后五十年时,凰国便已经被灭了。”
“这……”
“你们在聊些什么呢?这么热闹?”林菀儿还想再问,却被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只见他此时换了一件浅蓝色圆领衣袍,将一头银发盘起,用一根最普通的素玉簪子簪着。一脸笑意的走了来。“即使是山风凉爽也不该在亭中多待。我已吩咐翠妈妈在你房里放了盆冰块,你且去凉快凉快吧。”
很明显,木泠此话是随着林菀儿说的。
林菀儿有些无奈的看了沈彧与董茂一眼,谁让木泠是黄梓珊的兄长呢,只能咬了咬下嘴唇,对诸位行了礼便退回了房间。
翡翠已然在林菀儿的门口等候,见林菀儿前来,便连忙迎了上去,道,“娘子,你可算回来了,给娘子备下的冰块都快化了。”翡翠连忙将她扶到里屋,道,“娘子快更衣吧。”
林菀儿摸了摸自己的衣裳,这才明白为何木泠要让她回来,天气太热,而她听得太过入神,以至于自己的背早已被汗水浸湿了整整一大片,若不是及时回来更换,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至此,她似乎应该重新开始审视这个叫木泠的义兄。
换上新衣,这是翡翠昨日拿来的,林菀儿在冰盆边跽坐下,问道,“我怎么从未听你们提起过这个义兄?”
刚说完,翡翠的脸色突然一变,她似乎有些紧张,“你唤她什么?”
“义兄?”林菀儿不明所以。
翡翠低骂一声,“这个紫薇,太不知轻重了!”
翡翠此时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仿佛就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般,林菀儿还是第一次瞧见一向稳重的翡翠如此失态,哪怕就这么一瞬,她的心情也甚是舒畅,“紫薇只跟我道,是木郎君来了。”
翡翠才缓缓道,“木郎君是黄府以外之人才唤的,黄府之人知情且与她关系较好的也会唤上一句木郎君,此外黄府上下都唤她做玲娘子。若是不出那些浑事,她应当是黄府的大娘子。”
长相如此秀气的男子竟是个女子?黄梓珊啊黄梓珊,你到底还有那些该知晓却不曾知晓的东西,索性都砸来吧。
林菀儿紧皱双眉,翡翠道是困惑黄梓玲为何会是如今的木泠,便道,“只因咱家三郎与三夫人成亲得晚,当家阿郎又想急着抱孙女,三夫人也争气,过府三月便被诊出怀上麟儿,只是不知三夫人孕期受了什么气,孩儿便流产了,当时咱家精通医术的二郎还未归家,京中最好的医生都去给了崔夫人瞧病,一来二去,只请到了个名声一般的医生,那医生说,夫人怕是很难再有孕,三郎怕夫人伤心过度,且当家阿郎喜孙女,便在外面救养了玲娘子。”
翡翠顿了顿,“黄家终于添了个女儿,黄府上下几乎将她宠到了天上,玲娘子小小年纪喜爱医术,有几次偷偷跟着二郎出门行医,二郎也喜爱她,便将毕生所学倾囊以授,没想到这一学便出了事。没过几年,娘子出世了,举家欢庆之时,玲娘子却向当家阿郎提出要行走江湖,当时,玲娘子才六岁。当家阿郎一气之下,将她关在了柴房。岂料,这一关便出事了。”
“玲娘子被关在柴房不吃不喝七日,当家阿郎最终还是不忍心便叫人将她放了出来,谁想一放出来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原本乌黑的青丝变成了白发,声音也变得沙哑,后来大家才知晓,原来是玲娘子自己给自己下了药。”翡翠摸了摸眼角的一滴清泪,“玲娘子自小无依无靠,奴婢知晓,她是不想以后待在这个家中受人冷落,那孩子凡事都很通透,自小便如此。后来,她便如愿每隔几年改了姓名行走江湖,直到几年前才归家,在大理寺谋了份差事。”
正说着,房门口一黑,“翠妈妈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了?”沙哑的声音,竟伴着慵懒。林菀儿转头,却瞧见他双手抱胸意味深长得看着自己。
“你这不修边幅的,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能说什么坏话?”翡翠擦了擦眼角的泪,向她招了招手,“快别站在门口了,来凉一凉。”
“好嘞!”木泠大步大步得走到冰盆面前一屁股坐下,一张笑容里竟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乍一眼瞧着,确实是可爱至极。
“奴婢先告退了。”翡翠欠了欠身,随即退出了门外。
待到翡翠出了门,木泠这才开始审视起了眼前的这个妹妹,她用左手支起右手,用右手食指拇指饶有兴致得捏起下巴,忽而点头,忽而摇头,“却是像,却又不像。”
林菀儿听罢,心中不由得一惊,难不成对方知晓黄梓珊再也不是黄梓珊了?
“你是她吧。”这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不错。比她好。”
林菀儿身体不由得往后倾倒了些,故作疑惑,“义姐何出此言?”
“她每次见到我,都会缠着我问我关于江湖中的趣事。”木泠道,“她从不曾唤过我义兄,更不会唤我义姐。只叫我阿玲。”
原来将她认做了黄梓琀,林菀儿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是她自己露出的马脚,只是算算时间,当初黄梓珊与黄梓琀降生之时,眼前的这个家伙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有些东西未必会懂,难道,古人的早慧已经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了不成?
“还有。”木泠笑着说,“你比她聪明。却又比她糊涂。”
林菀儿并未开口,只是想要等她说下去,她继续道,“那个沈彧,是个野心很重的人,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她看了林菀儿一眼,又补充了一句,“不要问我原由。”
“嗯。”既然不让问原由,那她说的只能是这么一个字。
一切仿佛又安静了许多,林菀儿想起躺在塌上的欧阳岚,道,“欧阳郡主究竟中的是什么蛊?”
木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让林菀儿觉得她那沙哑的声音莫名的好听,“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问。”
笑完,她正色道,“这种蛊毒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寸步寸心。起先在苦主身体的某处先种下这蛊毒,种蛊伊始十分正常,但苦主每走一步这蛊便渗入一寸,最后可在身体内游走,吸收掉苦主身上所有的养分,使苦主萎靡不振,从而产生高烧不退全身却是冰冷的情况,只是此种情况并不会持续太久,这种蛊是一种只进不出的东西,待到它吃到不能再吃时,它自己便会在苦主体内爆裂而亡,而苦主则是元气耗尽精疲力竭,严重的则是需要调养三四年才能恢复。”
“是否可以算出,郡主是何时中蛊的?”
木泠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道,“目前不知,从脚底与从手心渗入的速度不同,故而不能判断。”
林菀儿又道,“欧阳郡主上京时,曾被人绑在了温泉山庄数日,郡主被救后不久,行凶者最后被死于蛊毒。而如今郡主也中了蛊,是否这蛊来的有些蹊跷?”
“蛊是西蜀国特有的东西,传内不传外,只有西蜀国之人才能学。”木泠道,“我忽而觉着我是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