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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女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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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廊下质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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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菀儿暗自叹了一声,就算再不喜对方,切莫失礼才是,故而她上前几步,福身行礼,“黄家梓珊,打扰谢郎君了。”

    谢霖拿起手杖,一深一浅得走向林菀儿,道,“黄娘子前来拜访,不知所谓何事?”

    林菀儿回给他一个浅笑,“我只知这是云空师父的禅院,怎地竟成了你的了?”随即,她径直往院中走去。

    谢霖笑了笑,跟了上去,“前几日,方丈荼毗,在下不愿太过于叨扰,便回了惠心师父,于昨日来此处静修。”

    林菀儿看了厅堂一眼,却见几上摆满了书籍,粗略看了下,大约也有四五十本。她好奇,大户人家的郎君娘子身边都有小厮或者嬷嬷在身边照料,他倒好,本就行动不便竟是自己端茶倒水。

    林菀儿示意紫薇去煮茶,她便寻了个蒲团坐了下来,道,“昨天夜里,郎君可睡得安稳?”

    “山野之地,倒很是舒心,不知黄娘子为何如此一问?”谢霖随即也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知怎地,在某个时刻,林菀儿总能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隐着的蓝,他唇上的胡须还未曾刮掉,眼下瞧着像极了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人,这使得她竟愣了一下,随即道,“真的不曾听到什么动静?”

    “院中泉水叮咚,再如何有动静,在下也听不见啊。”他笑道。谢霖自知腿疾之后便将自己闭养在家,十几年也未曾踏出家门,父母早已双亡,他又几乎成了废物,若不是他顶着神童的名号,族中长老怕是早就对他放弃了,顾念他有些头脑,将来或许还有些用处,故而对他的婚事极为上心,倘若能够为族中带些利益也是好的,从十八岁开始,族中便替他物色夫人,可每每那娘子听说他是个身患腿疾之人便望而却步,甚至连面都不曾见过便想着退婚。至今,他大约已然被退了四回亲了。

    也不知怎地,他闲来无事,便想着上京考个功名玩玩,族中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考上了,对谢家也是助力,若是未曾考上,借科榜之名他也可为谢家带来名声,可谓一举两得,故而他前脚刚出谢家,后脚便又给他张罗了一门婚事,然而,这回,这个娘子竟未曾想到退他的婚,他对此便起了兴趣。

    只是到了上京他才听说了其间原因,原来这娘子被林郎君退了婚,她倒是个烈性子,竟想到了自戕,未遂后便被安置于这佛堂。

    他原想着这娘子或许同他一样有隐疾才会被退,但这几次见面下来,他却发现,她并非如此,且看她明摆着摆道王爷,而王爷却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这使得他对她的兴趣更加浓了。只是,她却还是不够聪明。

    茶水上炉,紫薇在一旁侍候,林菀儿扭头示意紫薇出去,而后才道,“谢郎君可知这积福寺何处植了茉莉?”

    “茉莉?”谢霖抬首与她对望,“在下在这寺中已久,却未曾记得寺中植有茉莉。桂树倒是不少。”

    林菀儿似乎他说的每句话都极为真诚,但她却分辨不出他说话的真假,可她那日确实是在他身上嗅到了茉莉的味道。她又问道,“听说谢郎君出身士族氏族大家,怎地身边却不曾有人服侍?”

    谢霖目不转睛,道,“在下有位故人,曾经在这禅院中住过一段时日,恰逢他的忌日,在下便前来拜会,为显虔诚,在下便不打算带什么奴婢了。”

    竟是一问一答,连半个弯子都不曾绕,这让林菀儿整个人有些懵了,他到底是想要作甚?林菀儿不由得低头,咬了咬嘴唇。

    在谢霖看来,巾帕盖住了她大半的容貌,此时垂下双目,竟显得有些我见犹怜。

    他忽而笑了起来,“是在下的疏忽,离娘子的佛堂如此之近却不曾拜会,该罚,该罚啊。”

    气氛微微缓和了些,林菀儿才道,“那日被困冰窖,听说是谢郎君所救?”

    他道,“是。”

    “你从何得知我被困冰窖?”林菀儿抬首看向他。

    他神态自若,“娘子如今应该已然知晓当初是被利用了吧。”

    她哼地一声别过脸去,她的确是蠢了些,但被人放到台面上说难免心中不舒服。

    他继续道,“王爷的局确实不算是高深,在下也只不过通知了毕少卿,让他尽早将娘子的护卫放出而已。”

    “局?”

    “王爷需要一个饵,而娘子正好在这当口送至他的口中,他也不好推脱,当日守律院早已有所准备,只是不曾想,他竟想要将你弃了。”他无奈地看着她,“黄家娘子,你怕是惹上这位现世阎王了。”

    不就是对他无理了么,怎地此人竟如此小肚鸡肠、眦睚必报!

    “惹上便惹上吧,你笑个什么?”林菀儿怒目而视,“出了如此之事,谢郎君竟置身之外,这才是好本事!”

    “黄娘子,过奖了。恕澜之愧不敢当啊。”他双手抱拳,似是要对她作揖。

    林菀儿一时气急,想要离去,却又想着,既然查到此处了竟还未问出些什么,也不能这么一走了之,此时的心中实在是恼怒,正值此时,炉上的壶水以开,谢霖顺势起身,一深一浅来到炉前,问道,“黄娘子可饮茶否?”

    “不渴!”林菀儿极为不客气地甩了他两个字。

    她以为他会生气,却不想他竟极为好脾气也极为纯熟地在为她泡茶,林菀儿望过去,那双修长的手正游离于茶水与杯子之间,他煮茶与沈彧不同,沈彧虽说已然行云流水,但他却似是游刃有余。

    半晌,他递过来一杯,道,“娘子尝尝。”

    一阵独特的芳香从杯中传来,这茶味,她从未闻过,她违心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她本以为会很烫,故而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却不知一阵清凉入肺,十分舒爽。

    “这是何茶?”林菀儿问道。

    “此乃匈奴人的胡茶,加以薄荷草,生津止渴,沁人心脾。”他道。“现下京都的茶,大多都是加了作料,实在难以入口,也唯独佛寺中才会有清茶可饮了。”

    林菀儿颔首,他笑了一声,才道,“黄娘子饮了在下的茶水,心中之气可消?”

    林菀儿未说话。

    他又道,“若是黄娘子气闷已消,那便讲讲此来目的为何吧。”

    林菀儿惊诧在地,难道她做的还是太过明显了不成?

    看她诧异的模样,谢霖会心一笑,露出了他那一排洁白的牙齿,“若是没有目的,怎地开门便问在下昨晚睡得如何,怕是昨晚发生了何事了吧。”

    林菀儿泄气一声,终究她还是十分稚嫩啊。她也未曾反驳,只道,“郎君可知黄家佛堂住着一位师太?”

    谢霖目光一凝,半晌才道,“莫不是师太出了何事?”

    “昨夜子时,师太被缢死在禅房之内。”林菀儿边说边注意他的表情,盼着能在他的情绪中能读出些什么,可是,她看到的却只有震惊,并无其他任何表情。

    谢霖收拾好情绪,双眉紧蹙,款款而言,“黄娘子脚踏厚底丝履且满是泥泞,然而据在下所知,禅院不远那条路皆以石子铺就,在下不才,虽不知娘子为何会如此,但不可否认娘子是大概是怀疑积福寺中人。”

    还想说些什么的林菀儿竟讶异到无话可说,此人怕是会读心吧!

    见林菀儿眼中的惊讶,谢霖便给她添了些茶水,等着她的回应。

    林菀儿细细得看着谢霖,他看似像一杯白水般清澈,实则其深度为人所不知,若是要形容他,她的脑中也只有那么一个词,温水煮青蛙,而她就是那只青蛙。

    如此静谧也只是几息之间,林菀儿顿了顿道,“那么谢郎君以为,会是谁?”

    谢霖失笑一声,“娘子这就抬举谢某了,几句之间,在下恐怕是猜也未必猜得出啊。”

    “你不是说,顺便抓个凶手玩玩吗?”林菀儿不信。

    谢霖笑声不止,“娘子在与谢某说笑呢。在下实在不敢在黄侍郎门前班门弄斧。”

    “不说便罢了,倘若你昨夜真的听到什么动静却又有心包庇些什么,我想我阿耶也能查得清楚其中分毫的。”林菀儿起身,扭头想要走,她是真的不喜眼前这个人。

    谢霖不曾起身,却只是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嘴角则是扬起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弧度。

    站在外院的紫薇见自家娘子气冲冲得走出来,连忙迎上去,“娘子受欺负了?”

    林菀儿气鼓鼓道,“不曾!”

    “还说不曾呢,连都涨得像什么了。”确定林菀儿完好无损,紫薇便掩嘴笑了起来。

    林菀儿却也不恼,总而言之找到了这么一条线索已然是极好了,她也不想奢望在谢霖口中问出什么,只是此人孤身在此处,的确是疑点颇多,更有甚者,他是否是谢家二房嫡子也极难肯定。

    “咱们回去吧。”林菀儿道。

    林菀儿心中最大的疑问便是圣上的突如其来,来的太突然,走得也太过于直接,且听说师太死时林菀儿感觉他的态度极为正常,再镇定自若的统治者也不可能听到任何事而毫无波澜。

    她的直觉告诉她,平西王爷与圣上来此处的目的十分招人怀疑。平西王来积福寺,方丈死了,圣上来黄家佛堂,师太死了。

    两者真的有关联吗?那么这关联究竟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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