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注着跃马桥下奔流不息,渠边已有薄冰偶现的河水,石之轩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落满萧索,心事重重的意味道:
‘想不到我石之轩竟然低估了你岳霸刀。’
‘你石之轩不是低估了我岳山,而是高估了你自己。’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踏雪足音,笑行天缓缓步上跃马桥顶,距离石之轩两丈许间止住身躯,与这人格分裂,心思瞬息万变,无从把握的盖世邪魔并行而立,一同俯视连绵不绝的人工渠水。
‘秀心,究竟是怎样死的?’
‘既种业因,便得业果,个中缘由,你应该扪心自问才对!’
‘想不到你岳山修习西域佛宗不值一提的换日大法,整个人竟也性情大变,改为说禅论道起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哈!’
‘这段诙谐之语一点都不好笑,想不到你石之轩不但人格分裂,智力竟也同时出现问题,这才真的令老夫忍俊不禁,笑掉老牙。’
‘不要以为击杀晁公错就可以忘乎所以,你岳霸刀这辈子的最大失败就在于过分自负,看招。’
早就在暗中提防石之轩突然出手袭击的笑行天从容一笑,舍扑面而来的漫天疑幻疑真掌影于不顾,倏地拔地而起,在半空中后背长刀瞬间出鞘,腰腹微微用力,化腾空而起为凌空扑击,长刀运行轨迹玄奇精妙若羚羊挂角,急劈而下。
仰视这含有有去无回惨烈意味儿的迅猛一刀,石之轩这绝代邪王带着残忍冷酷的笑意如火箭发射般冲天而起,双臂并拢,左拳晶莹如玉,阴柔冰寒;右拳殷红如血,刚烈灼热,竟是不死不休的强攻硬捍之势。
难道石之轩认为岳山已在下午一役中身负严重内伤,想要趁他病取他命不成?
晓得石之轩为人诡变多智,算无遗策,招数变化万千,难以琢磨的笑行天临时又加上两成功力,同时急速运转岳山独特心法,迫使贯注于整个刀身的真力凝而不散,含而不显,更具厚积勃发,摧山裂石之威。
在拳刀相撞前的短短一瞬,石之轩阴柔诡异,隐含吸扯力道的左拳突然加速,先一刻击中蓄势以待的凌厉刀锋。
虽然对方真力完全内敛,但成功利用左拳与刀锋相击劲气迸发刹那间借得部分真气的石之轩急运不死印,生化为死,死又转生,刚猛绝伦的右拳与对方威势减弱的锋刃轰然对撞。
‘彭!’
随着难听至极,沉闷异常的一声暴响,技巧运用精妙入微,占得少许先机的石之轩被硬生生迫回地面,高挺的身躯一阵剧烈摇晃方才又渊停岳峙,不动如山。
需要模拟岳山独特心法,且还需配合石之轩这一击的笑行天表现得更是不堪,因巨大的反震之力倒翻而出,落地后直倒退三步才又稳住身形,卓立依旧。
面对表现相形见绌,堪堪落于下风的对手,石之轩纵声长笑道:
‘岳霸刀确有挑战我石之轩的资格,但连场大战的你岳山今晚却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老夫年近百岁高龄,早已将生死之事置于度外,黄泉路上有你石邪王作陪,也不失为快事一件。’
至此,笑行天的战略目的可说完全处于掌握之中,月底圣门大会,必须保存实力的石之轩绝对不敢在此时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全力施为,哪怕,心中有千万理由诛杀深悉魔门隐秘的岳山于当场,有心毙敌,无力实现的他石之轩也只能选择隐忍不发,另觅良机。
造成此种形势,乃是有心算无心之下的精妙演绎,即使石之轩智比天高,机关算尽,无从得知岳山为他人假扮这一事实,也只能乖乖被诱骗利用,藉以引出另一魔门至尊--“阴后”祝玉研。
对祝玉研长久的追求刺激,潜移默化,已到彻底摊牌的恰当时机;成与败,得与失,也到确定最终结果的关键时刻。
‘想拉我石之轩陪葬,就看你岳霸有没有那个本事!’
如鬼魅般瞬间抢至对方四尺距离处一掌击出,掌力未吐,石之轩右手四指作刀,倏地急速戳出,后发先至,诡异之极。
功力无法稳压对手,就改以神秘莫测的幻魔身法辅以不死印,纯以千变万化的招数取胜,石之轩心志之坚,应变之速,不愧为二十年前可与宁道奇分庭抗礼,各领风骚的魔道魁首。
见对方大出自己意料之外的飞身飘退,计划凭借迅疾身法近身搏击,破除大开大阖,狠辣奇诡七十二候霸刀的石之轩如影随形般纵身抢上,左掌取岳山咽喉,右掌击对方小腹,凌空扑击,杀机毕现。
‘呛!’
杀敌无数的长刀于飞退中突然毫无征兆的归于鞘内,横过五丈空间的笑行天双足如钉子般牢牢立于雪地之上,随着一声直贯对方耳鼓,暗含“兵”字真言劲的怒声暴喝,被佛门密宗称作“地、水、火、风、空”的双手小指至拇指结成大轮金刚印同时击出,分别迎向对方锋利如刀的双掌。
心神瞬间受震的石之轩在已几近无法避免硬拚的情况下竟再做变换,化腐朽为神奇的凌空翻转一百八十度,右腿急伸,足尖挺直,如横过长空疾飞而至的标枪,狂龙出洞般“标”向笑行天的双目正中。
‘轰,轰!’
随着两声可令滔滔渠水再起波澜的劲气交击,上挡石之轩迅如流星右足标射,下封其再度翻转一百八十度,疾似闪电双拳轰击的笑行天飞身飘退,重又与这杀机大盛,目射狠厉异芒的难缠邪王遥遥相对。
两度师出无功的石之轩似缓实急的迈步前行,哑然失笑道:
‘你岳霸确没有令石某人失望,自作多情的晁公错毙命你手也不算枉死,只是,你岳霸在与小研初次欢好之时有否发现她非完壁?’
言罢不待对方做答,三度飞身抢上,电射扑击。
‘回首前尘往事,爱妻被己谋害致死;爱女与己互为仇雠,你石之轩有否在无人之时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早知卑鄙如石之轩者会不择手段,千方百计诱使自己露出破绽的笑行天口中毫不留情,反唇相讥。同时左掌右拳,以攻对攻,强势反击。
‘唉’
随着这一声似带有无限哀怨与辛酸;似蕴含无穷伤心与悲凄的幽幽叹息,战况如火如荼,打斗难解难分的搏命二人同时身躯剧颤,如受雷殛般飞身飘退,分离开来。
‘之轩啊之轩,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岳山你,仍是这般的高傲自负,绝不低头!’
最伤人心的话语被当事人听道,石之轩依然面不改色,表情犹如铁铸冷酷至极的寒声道:
‘成者为亡,败者为寇,本就是这人世间颠仆不破的现实至理。’
见人格分裂的“邪王”竟然如此绝情绝义,化身岳山的笑行天在暗自叹息之余,亦不动声色、不解风情的淡然道:
‘敢犯我岳山者一律斩杀,向来就是霸刀指向的一贯结果,小研你又何必感慨万千?’
美眸凝注这与己恩怨纠葛大半生的两个老男人,再想起现在同样与己纠缠不清的那个小男人,应时应景,芳心深处确已是感慨万千的祝玉研勉力收拾情怀,语声转柔道:
‘半日之间接连大战两场,你难道真以为自己的换日大法是天下无敌吗?’
‘天下无敌不敢当,拉他石之轩上路却是绰绰有余,小研你闪到一旁,看我岳山立即取他石之轩狗命。’
仰天一阵充满嘲弄讥诮味儿的长笑,石之轩不屑道:
‘凭你岳霸刀,入土之前休想能够办到!你们老情人在这里互述衷肠,石某人没空奉陪,告辞。’
石之轩既退,同样心情激荡,满怀感触的两人一时间竟有些相对无言,场面顿时陷入短暂的尴尬静默中。
半晌,熟悉的清新体香盈盈袭来,祝玉研语含关切道:
‘你是否受伤啦?’
话音未落,笑行天假扮的岳山即配合默契的颓然坐倒于地,形相极其萎靡。
又过片刻,惊疑不定的祝玉研一双玉手才缓缓向笑行天扶去,但所取部位却分别为背后灵台穴与胸前檀中穴。
玉手未至,异变突起。
本是委靡不振的“岳山”忽如蓄势已久的猎豹般猝然暴起,双手似穿花蝴蝶连续闪电击出。
虽已预做防备,但深悉对方脾气禀性的祝玉研哪曾想到向来孤高绝傲的岳山会突施冷箭发动暗袭,于飞身飘退间勉力抵御数招,先机早失的魔门“阴后”就极为耻辱的被点中要穴,动弹不得。
轻轻揽住全身瘫痪的玉人纤腰,嗅着迷人至极的体香发香,笑行天呆呆俯视桥下波光粼粼,奔流不息的永安渠水,思绪飘飞。
被动无奈的将螓首依靠在对方颈侧肩上的祝玉研惊怒交迸的怒声道: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