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讯台小姐内幕(第一章)——
第一章 应聘声讯台的主持小姐
98年5月底的一天,我和妹妹梦帆坐454路中巴车在华强北路的新世纪酒店前下车,
沿着华强北路直走,转左到黑风岗。一直找到南区50栋,只见楼梯口处用红色油笔标有应
聘707室者请往上走的记号,我想应该就是这里了。
707在最高一层,刚献过血身体虚弱的我爬到七楼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白色的裙
子被汗水粘在身上,不再有飘逸的摆动。由于紧张,我的腿颤抖着,谁知道这一次聘不聘
得上。失业了那么久,没工作的日子意味着消耗生命,我耽搁不起。
梦帆帮我敲响了铁门。707的防盗门已显陈旧,墨绿色的漆开始脱落,露出斑驳的
铁色本相。
"谁啊?"一个女孩问道,她的声音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噢,你们公司约好我今天来面试主持人的。"我慌忙应答。
防盗门里面的木门打开了,一个气质独特的女孩招呼我们落座,这女孩自我介绍说她
负责招聘主持人,姓温。我暗自思忖,她既然姓温,那么温情热线会不会是她创办的呢?
我得注意,尽量博得她的好感。这样一来,我应聘的事十有八九就成了。
"温总,小雨什么时候上班?"标有话务间的门探出一只丑陋无比的头颅,问话的这女
孩头部肥得好夸张,看起来比较像猪八戒的近亲。
"今天晚上的夜班,请听众晚上十点钟以后打过来。"温总说完后转身拿起我放在荼几
上的复印件。来应聘之前,我在街边照相馆里把高中毕业证,身份证各复印了一份。
"你了解我们的工作性质吗?"温总抬头看我。她长相中上,瘦长的脸型有棱有角,眉
毛浓黑是没有经过人工修饰的,有神的眼睛闪耀着智慧的光点,厚实的嘴巴唇线分明很性
感。头发虽然乌黑却稀少,挽成一个很大的发髻在脑后。
"知道。我去年十月份就来过一次。"我的手一直紧张地拽着手提袋。96年10月份我
在上海宾馆的花坛前接到了一张温情公司派发的宣传卡片,上面印有热线电话长期招聘主
持人的广告,我试着应征过一次,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没录取我。
"对!我记得你。去年经理让你取个艺名的时候你好像取的是叫乐乐的名字┄┄"坐在
旁边看电视的女孩恍然大悟,转过脸正对着我和妹妹边回忆边说。
"你还有印象吗?我去年确实取了个名字叫乐乐!"我好意外,都过去这么久了,萍水
相逢居然还能够记得我,这事真令人感动。
"去年你可没长痘痘┄┄"她扶了扶黑黑的眼镜框打量着我的痘痘,回忆逐渐清晰地说。
"是的,那时我皮肤特别细嫩。后来在街上义务献过血后就长满了青春痘,也不知怎么
搞的。"我一向认为脸上长痘痘是因为献血的缘故。妈妈说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血是最纯的,
抽完以后造成正常的血小板、血常规紊乱,所以内分泌失调再导致脸上长痘痘。当然这全
是个人意见,没有太多的科学依据,不足为患。
温总笑了笑说,"既然有这么一节,那我们也算有缘。明天早上八点钟方便吗?我想请
你过来试试机,如果可以的话再正式上班。"
我一迭连声地说,"有,有时间。"怎么会没时间呢,失业这么久我的心慌得都散了,
眼下迫不及待得想上班。
刚才自称记得我的女孩伸出手来,"欢迎你加入我们,我叫阿言。"她手伸向我,眼睛
却盯着梦帆看。
我站起来,也伸过手去,"谢谢,这位是我妹妹,她叫秦梦帆。"
"哇,好漂亮的名字,不过人更靓嘛!"阿言的眼镜滑到鼻尖仍然不去扶正,死盯着梦
帆。她想,这做妹妹的比姐姐漂亮多了。
虽然她的反应有些夸张,但梦帆足以欣然受之。梦帆是我们家的骄傲,由小至大她牵
动着所有人的目光。梦帆是那种长得很洋气的外形,眼窝深,眼睛大而有神,隆高俏皮的
小鼻头,她像外国女孩。
"你们这里的格局似乎变了一些┄┄"我对她们灿烂地笑着,唯恐她们不喜欢我,对我
的印象不深刻。
这办公室是商住两用的,有很大的客厅。去年我来那次,房间比现在干净多了,以前
放办公桌的地方如今用复合板隔出了点空间,我误认为那是厕所,实际是个独立的房间,
门板上用蓝色油画笔写着-小雨的狗窝。
"是,有些变化。要不你再取个艺名吧?你应该了解,公司不希望听众知道你们的真实
姓名。"温总递给我张个人资料登记表格。
"可为什么呢?其实用真名也没什么的。"梦帆傻乎乎地问。
"我们不想主持人被听众在现实生活当中认出来。因为在电话里主持人给听众的感觉肯
定不错,你可以有个特定的身份。但如果听众通过其它途径认出主持人,会或多或少地失
望。毕竟电话里的感觉最好。那种虚幻是最美丽的。"温总认真地解释给梦帆听。
我明白她的意思,那即是说电话里的感觉可以听上去很美,而许多主持人长得太难看
了。
"还是用乐乐,这个名字我好喜欢。"乐乐代表着我的祈盼,生活当中太缺少欢乐。双
重肯定的"乐"充分体现了我对于幸福的渴望。我觉得这个名字会给别人特别的感觉,甚至
还有种莫名的预感它会给我带来幸运。
登记好表格,我和梦帆匆匆告辞。我急着回家告诉妈妈我找到工作了。回去的路上,
梦帆请我吃顿麦当劳。情况总是这样,在梦帆身上我从来没有找到过甘心情愿的理由花过
钱,我不舍得。我们姐妹虽然是一奶同胞的至亲,但是总有些不宁唯是的隔膜。来到深圳
我俩很少像在家里那样吵架,我在心里把她当作是亲爱的妹妹,行动上又不可名状得很游
离。
振华路麦当劳分店的炸薯条特别好吃,炸出的薯条上面洒了细细的盐粉,嚼起来满口
咸咸的香味。我喜欢吃麦当劳。坐在里面,我感觉自己觅到了点像个有钱人的满足感。
回到家里,妈妈急切地打听应聘的情况,其实妈妈最想知道的是工资待遇。温情热线
的待遇算是好的了,底薪八百元,二百元房租补贴,还包管工作餐。
晚上饭我吃得不少,失业二个月心里空荡荡的不踏实,从明天开始,我又有工作了。
我们家在黄岗村开了间杂货店。近来生意日渐清淡,爸爸整天挂在口边的是转让。一
时间卖不出去,夫妻俩急上心头就吵架。我们以前开的那间生意好得多,去年夏天有个广
东人打广州长途电话一分钟妈妈收人家二块五,被有关部门罚款三千元,只好火速在一礼
拜的处理期限内低价转让。现在我们采取打灵活游击战的策略开小店,赚钱就开长些时间,
亏损就活性折售。
一听到他们吵我就心烦,谁都没得个究竟清白,每天还是无有用处的吵着。妈妈气急
了就骂爸爸出门给车轧死最好,起码家里还能得到些赔偿金。不光她这样想,有时我也这
样想。
工作一有眉目,我兴奋得睡不着。次日大早,在皇岗村路口拦了辆454坐上去,照
例在新世纪酒店下了车。才七点钟的光景,我已到了707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没人
应门。我想,可能太早了,没人起床听到敲门声。以我的性格,我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只
有候在门外。
七点半,昨天应聘时看到的"猪妹妹"上来了,她打量下我问,"怎么不进去?
"
"没敲开门┄┄"我友好地说,感觉自己的脸上堆满了笑。初来乍到,必须讨好每一个
人,我可不希望跟同事势如水火。
她打开手袋,取出call机看了看时间,毫不客气地敲门。边敲边喊,"阿言,开门
┄┄"我望尘莫及地看着猪妹妹,心想她怎么这样。
一会儿功夫,里间传来塑料拖鞋趿拉的走动声。门开了,阿言热情地说,"何边,你们
来得真早啊。"
我礼貌地道早安,人家敬你一尺,便要还一丈。
端坐在客厅油黑污脏的花布沙发上,我两只眼睛盯得如同以眼大出名的牛眼。那何边
脱掉肥大的衬衫,打开冰箱取冰块。不看不知道,正是一看吓一跳,何边里边穿着紧身的
灰色棉质长裙,勒得身上的肉节节凸露。尤其是腹部勒成三节,胃腩、腹腩,肚腩明显的
凸出,走动时,一颤一颤地抖动。我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腹部,还好,平平的没有多余。
何边从手袋拿出"三加一"的雀巢,倒在磨砂的玻璃杯里,边冲热水边说,"我最爱喝咖
啡了,夏天容易犯困,喝了可以提神。"
我惊异何边冲咖啡的步骤,先放冰块在杯子里,再倒咖啡最后冲热水,有没搞错,不
过我羡慕地注视着她杯中的咖啡,早知道也带点过来。家里的小店里几乎应有尽有,想吃
还不容易。现在唯有眼馋何边,对于贪食的我来说这太痛苦了。
一心想着咖啡,我虚伪热情的跟何边搭话,心里巴望着,为什么不给我一包呢。何边
连句谦让的话都没有说。通过用心良苦的客套,我了解到何边在098那条线上班,09
8有四个人,分别是何边、青青、草儿,还有小云。
"你们真有意思,好特别。《青青河边草》居然给你们用得恰如其分┄┄",我扮作吃惊
地拍何边马屁。
三间房南间是宿舍,温总和老公郑爽住在北间。最里面是工作间,客厅里隔出的小房
间是099的主持人小雨独居的┄┄何边扯七带八地透露了许多信息给我。我坐在沙发上
听得饶有兴趣,因为沙发的肮脏所带来不舒服的感觉已被淡忘了。阿言自顾涮口洗脸,小
小的个子活跃的忙碌着,我估计她也就是一米五十五的高度。阿言洗涮完毕,坐在我身边
吃苹果。"乐乐,你吃苹果吗?"她放在嘴里咬口后,举起来问我。
"谢谢,我吃过早餐了。那你知不知道我上哪条线?"此时我的胃在抗议;你胡说我没
有收到东西。
"你上090。咱们三班倒,轮着当班,早班从八点上到下午三点,中班三点到晚上十
点,晚班十点到次日早上八点。每个班要上一个礼拜┄┄"阿言人很热情,耐心地介绍公司
的状况。她搬来几本公司资料给我看,内容繁多。有公司制度,温情公司发展史,热线主
持人须知┄┄我聚精会神地看着,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八点钟,工作间里走出三个女孩,手里都拿着书和笔记本之类的东西,她们边走边说
笑。
阿言说,"走吧,我们接班了"。
何边早抢先进入了工作间。我跟在阿言后面小心翼翼地让路给三个女孩。为了安定团
结,任何人格的牺牲都是应该的。
工作间里装着分体式空调,正面墙上写着温情热线欢迎你。地上铺着深绿色的地毯毡,
约有六平方的房间用毛边玻璃隔成三个小空间。摆放着三张电脑台,台上搁有一部黑色的
电话机,上层的架上还有些排放整齐的书藉。我翻了一下,大多是心灵热线、心理咨询类
的书刊,弗洛伊德的著作摆在最明显的位置上。
标着090的台上沾有黄色的荼迹,我用纸巾细心地抹干净。阿言的099在我和何
边中间,何边只顾坐在098喝咖啡,走钢丝般地哼唱着不知名的英文歌曲。
方寸丁点大的话务间我已熟悉了。趴在窗台上,看着楼底下挥汗的行人我不禁感叹深
圳的现实。有条件的人可以豪华别墅住着、宝马奔驰开着、空调房里呆着、山珍海味品尝
着┄┄没有条件的人却只能够冲锋献阵杀到奋斗阶级的前头,真正的领头雁究竟是谁呢?
这里的人不屑深圳的菲薄,却又死守不离,无时无刻不在怨恨深圳到处是"潮湿的心""破碎
的爱",仍然不放弃任何欺骗别人的机会。一切显得那么娇情。
在内地人眼里,深圳一直是那么的时髦前卫,孕育出数以万计的奇人奇事。走在大街,
稍微一不留神,有可能撞到一个经理,半个百万富翁。小姐们出门不约而同地浓妆艳抹,
谁能保证今天会不会得到某大款的青睐?其实这种想法我也都有,我虚荣心很重,妒忌别
人的富有,见不得别人幸福的笑容,我把那看作是讥讽。但是,受不了颠波流离的生活怎
么办?难道去阳光门口做**?关键是不够格。关于这个问题,我和梦帆专门讨论过,做**
是种天赋,我俩英雄所见略同的感叹自身条件不够好,要不早首当其冲的站到阳光一条街
去了。
人家做**的女孩挺了不起,首先心理素质就很高。每每想到各种缺陷都有的男人光猪
似地压在年轻娇美的肌肤上,我就想吐。等到现在我终于克服了心理的不适应,我遇到了
天大的难处——我的床上功夫不到家。看来隔行如隔山呀。
098,099的电话争光恐后响起,铃声彻响在房间,刺激着我混乱的情绪。看到她们
灿烂的笑容,耳听她俩嘻打哈笑同听众说笑的话语,我心里惭愧得厉害。
"铃铃,"哑了半天的090终于响了,被吓了一跳的我紧张地拿起电话,call机上
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四十七分。"您好,温情热线!"开场白是阿言教给我的。
"喂,你好。请问你们这里可以谈些什么内容?"电话线彼端传来浓厚的男中音,感觉
他是个成年男人。
"您好,首先欢迎您拨打我们热线。我们可以聊些情感、生活、娱乐休闲的内容┄┄"
我照念着台面板上贴着的热线服务用语,心里怕怕的,脸红心跳加速。
男听众犹豫了片刻,"可以说些跟性有关的东西吗?我的意思是想说些这方面的心理活
动。"
"不,不行!邮电局规定我们禁谈跟性有关的任何话题。"我打断他,"您不信?这样吧,
我把邮电局的规定读给您听听。邮电局的六不准规定:一、不得播放政治性新闻信息,二、
不得播放涉及国家秘密和国家安全的信息内容,三、不得播放涉及封建迷信,yín秽色情的
内容,四、不得播放违反国家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的信息内容,五、不得播放其它有损于
社会秩序、社会治安、社会公共道德和他人合法权益的内容,六、不得开办赌博和带有黄
色内容的交友、性知识、婚姻咨询等服务项目。"
听到我义正言辞的回答,他意识到先前的冒失,解释说,"不,我不是想说黄色内容,
我只是心中有些想法,允许我谈一下好吗?"
没待我来得及表达我的意见,他像是再不接着说马上会噎死似的夸夸其谈,"我太太在
北京,我俩都是研究生毕业。分开太久,没在一块。我是成年人,我有正常的生理需要,
而外边的小姐太脏不卫生,我怕因招妓得病,痛苦死了┄┄""您有孩子吗?"我毫无表情地
提问,尝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谁知失败了。他说没有,自言是个丁克家庭。
"我出过国,到过欧洲多数国家,也很崇尚国外的作风,他们主张性自主和性开放。哎,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神经病,小姐在深圳可是对于特殊行业的女人专称的,听到他这样叫我,我火上心头。
"叫我乐乐就行,您千万别叫我小姐,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张,北京人。现在一家高科技公司从事计算机方面的工作。乐乐,你听我说说心
里话吧!我的性苦恼和性的观念。你不要参与总可以吧!只是听我说你们公司不会处罚你
的。"狡猾的男人绕来绕去,又回到自己的主题。
我想反正难得接到一个电话,暂且听他说说。
听众张先生涛涛不绝地叙述着他对性的看法,时不时蹦出几个英语单词,以显示他的
素质层次高人一等。以下就是他的一番抒情表白:"我觉得美国人的观念很好,民主自由。
国外的男女之间只要双方自愿,就可以上床。其实做爱是一种享受,你们女性也不吃亏嘛,
基本上是男性做动作┄┄我参加过sex friend party ,人家很自由,很开放。我就有两个固
定的sex friend,那种感觉very good┄┄"最后,他话锋一转问我,"小姐,你是处女吗?
"
哼,我恨恨地冷笑,开口闭口自由民主,开放搞活,回过头居然关心这么老土的问题。
"对不起,先生。这个问题我有权不回答。"我一本正经,非常严肃地说。
他大概察觉到我的轻视,掩饰道,"那行,我这里有要事办理,下次再打电话给你。
"
妈的,赶紧走,卑劣的流氓逻辑。放下电话,我狠狠地骂他。听众张的一番谈话为我
增添了五十分钟的话务量成绩,我认真地作好笔录。
温情热线要求当班主持人认真、工整地做好当班记录,通话起止时间,听众大概资料
还有谈话内容都要详细登记。
不能主动挂断电话,不能跟听众争执,不能出卖其他主持人的隐私┄┄这么多的条例
明文规定了这个行业的可为不可为。这些条例束缚着我,限制了人的个性化扩张。我暗暗
叹了口气,哎,端着人家的碗,肯定要服从人家的领导。
客厅里传来阵阵嘻笑的声音,个别人的嗓门好大。有个男人的声音最高,压过一切传
播到工作间。我尿急便起身开门来到客厅。不过我认为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好奇心更大。
三五个人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单单一个男人居高临下地坐在办公桌前。温总手里拿
着西瓜皮用刮刀全神贯注地削,缕缕细细的青丝滑进荼几上的小瓷碗里。
男人有三十来岁的年纪,戴着宽边金丝眼镜,阔广油亮的脑门闪着光,身穿睡衣,睡
衣是那种花里胡俏最碍眼的色调,令我讨厌。我认为沙发上的油黑肯定是他的成绩。
"你就是新同事吗?"那男人看着我问道。两只圆溜溜的狼眼上下打量着我,视线先后
在我的胸部几次逗留。他的智商估计过高,头皮上瘳瘳无几的几根毛随风扇旋转的方向跳
着摇摆舞,很老相的一个男人,头发还没有胡须多。
"是,我叫乐乐。今天第一天上班。"我站在小雨的狗窝门侧,殷勤地笑着说。
"噢,乐乐就是你啊。我看过你的简历。你在安华星光公司工作过。你们的王总我以前
认识,我和他有生意场的往来,你们公司我也去过┄┄"他讲着话笑起来的时候,豁掉的一
只牙洞开心地露了出来,两手很响地拍在大腿部位,右脚并在左脚上,前前后后地晃来晃
去。
"是嘛!深圳真是太小了。"我笑着说,心里却在着急,自己还憋着尿呢。
好在别人插话,我赶紧跑到洗手间。因为憋得久了,拉尿时沥沥拉拉到马桶沿。出来
时,温总把西瓜丝盛在一个白底红花的仿古汤盆里,洒上黄得诱人的姜丝、砂糖用醋腌着。
没想到西瓜皮也可以做菜。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一时间克服不了对大锅饭的讨厌,借口肚子不饿没出去吃饭。阿
言用不锈钢碗盛了些米饭帮忙端进工作间,递到我手中。红绿相间的菜与辣椒刚映入眼帘,
我的口水直往外冒,其实我肚子早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了。面皮薄的我不好意思跑到客厅和
一大堆不熟悉的人共餐,再说,我也不习惯那种抢菜吃的场面。我感激地谢了阿言,真诚
地想这女孩子真的很会做人。
扒开米饭,我看到温总做的西瓜丝埋在底下,赶紧夹起一筷子放在嘴里。味道甜甜酸
酸的,嚼起来口里生津,以后倒可以模仿一下这道菜式。吃完后,我收拾客厅的碗筷准备
献殷勤洗碗,温总叫住我,"乐乐,不用你洗,你现在是上班时间。放在那自然有人会洗的。
"
通常情况下,此时我应该腼腆地笑笑,谦虚地说,没关系。于是我从小腹吸出一口气,
憋在丹田处往脸部快速推动,脸飞速地变红。我大方地说,"没关系。这点活累不着我的。
"这是种秘而不宣的"超能力",在我需要的情况下,只要我愿意,脸会变红,令人误认为我
是一个怕羞保守的女孩。其实骨子里我不知有多野。
吃完饭,阿言和何边聊天我加倍小心地旁听。何边提到一个叫心雨的女孩,阿言问何
边,"心雨为何被炒?"
何边满脸神秘地说,"心雨跟一个姓李的听众见面,并且向人家借了五百元钱交房租,
大约借了几个星期拒不还债,姓李的投诉到温总那里┄┄""是吗?竟然是这样,难怪了!"
阿言惊奇地瞪大两只眼睛。
我看着她的表情,意外地发现这家伙长得外表乖巧,样貌神态像只小京巴。很快地,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毕竟阿言帮助过我。
她们俩的谈话令我明白了很多公司内情。原来,外面那个男人叫郑爽,是温总的老公。
说是老公其实还没正式注册,两人同居在一起。郑爽做些偏门生意,代理销售隐形麻将,
帮文化单位拉拉赞助。
"你什么时候换班到b班?"何边歪着头问阿言,整个身体靠在隔离台与台距离的玻璃
框架上。
我担心那玻璃会不会因此塌架。
"明天就和小雨换过来。"阿言说,她不苟地看着手中的书。
"多可惜,以后咱们不在同一个班了!"何边嘴噘得老高。
阿言听罢,书反盖着大腿,手抚胸口笑得花枝乱颤,"姐儿们,革命的需要,工作要紧
┄┄"我也干巴巴地笑了几声,突然觉得何边不高兴,知趣地闭上嘴巴无聊地调试呼机的时
间。
之后没有电话,何边非常起劲地吹谝她朋友如何的了得,我的生疏感也消失了。我做
出一副忠实听众的样子,眼睛直视着她,她越发生龙活虎地吹嘘自己做家教的情形。
"有一天,我去蛇口王明山家给他的两个孩子上外语课。大人都不在。我和两小孩打开
音响"蹦的",那音响是丹麦优质进口的,特棒。蹦得正欢,他爸回来了。一看这场景当时
摔了六百元钱在桌面炒我鱿鱼。哼,我扭头就走,谁炒谁呀┄┄" 我比较关心这钱的下落,
"那五百元钱你拿了吗?"我想如果她走时没有拿钱才说明她有骨气。
"铃┄┄"我的电话响阻塞住她的话,何边皱了皱眉。
我伸手拿起话筒,"您好,温情热线。"
"喂,小姐,请问心雨在吗?"没等我引导,这位听众自己先说话了。他那边的声音背
景显得遥远而空洞。
"心雨?"我瞠目结舌地看看阿言,自己是新手,认识的人不过尔尔,谁知道心雨是何
方神圣。
阿言慌忙接过电话说,"您好,心雨她已经辞职了。没有办法联系到她,是的。嗯,那
再见。"
原来听众问的是借听众钱的心雨。我恨自己的健忘,其实这个问题我完全可以回答。
放下电话,阿言态度谨慎地扭头看着我说,"以后再接到背景空洞的电话,尽量有礼貌
地挂断它。"
"为什么,不是通话时间愈长愈好吗?"我很疑惑阿言的话意。
"这种电话多半是电话公司机房的人打的,收不到他们的声讯费用,白接。"阿言沙场
老将地说着话,书不离手。
我自忖第一天上班这么倒霉,净碰些"刺头青"。十三点钟,电话再次响起,我的心吊
了起来。男听众问我,"hi,你好!阿曼在吗?"
"真不好意思,阿曼今天不上班。我叫乐乐,可以认识您吗?"我的声音打着抖,发着
颤。
"可以。"他简短地回答。
这个听众的话令我的心更不安了,我担心他是因为不喜欢和我继续通话才简单明了地
说话。"我真的好紧张,今天是我第一天主持节目。真不知该说什么。"我结结巴巴地吐出
几句话,心里为自己不好的表现难受。
"唉,也没什么。你们热线的人我都熟悉,随便聊聊,心放宽些!"
"请您多指点我,我真的很紧张!"我诚惶诚恐地说,"您贵姓?"既然他是老听众就好
对付了。
"姓谭,河南人┄┄其实你作为主持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好好引导听众多讲多
谈就可以做得很好┄┄"他是个很健谈的听众,仔细听起来声音还带有几分磁性。
也许凭着我的坦诚,谭生把他的往事娓娓道来,"我94年从河南来深圳,如今除了拥
有份待遇不算好尚且不稳定的工作之外,三年了依旧一无所获,没有房子也没有常住户口
┄┄""那你结婚了吗?"我满腹狐疑地问。
"结过。"谭生沉默了一会儿说。
"这样恐怕不妥,您夫人孤身在河南老家你能放心吗?"我锲而不舍地问。好不容易找
到个话题,一定要紧追不放。
谭生忧郁地答道,"早就离了!"
"能告诉我原因吗?"我小心翼翼地说。
他依然沉默了一会,电话里的静令我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她在家不守妇道,勾引别的男人上床。我出来打工还不是为了家和孩子。她竟然背叛
我┄┄我绝对不能容忍这种耻辱!"谭生的牙咬得咯噔咯噔的响。
我想了一下,问他"不会吧,您有证据吗?"
谭生有些不耐烦地说,"不会错的,家里我爸妈打电话告诉我的。"
"你宁愿相信父母的片面之词,也不相信自己的妻子┄┄",顿了顿,我又问他,"她承
认了?"
"没有承认,我父母不会欺骗我的,我相信!"谭生很肯定父母的检举报告行为。
我问他,"孩子归谁呢?"本来我还想问他爱不爱妻子,现在认为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了,
反正离都离掉了。我在心底里极其鄙视愚孝的儿子,他们可能因为爹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而对老婆大打出手,导致社会出现更多的支离破碎。爸爸当年就曾经误信***话,把妈
妈打得躺在床上大半个月,浑身动弹不得。
"当然归我,那是我的孩子,她姓的是谭。现在父母亲帮忙带着。我每月寄三百元钱生
活费回去。"他点燃了一支烟在抽。
我鬼使神差地怀疑他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嫡血,既然老婆被证实与人通奸,那么我
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一点。"是儿子吗?"我是典型的重男轻女类人。
"不,是女儿。今年五岁了,很漂亮,像她妈妈┄┄"我只能听着,谭生需要倾诉。我一
面接听他的电话和他进入过去的岁月,同时我也在回首自己的昨天。大家心里都有伤痛。
他突然吹出一口烟,对我说,"乐乐,说说你的故事好吗?听你的谈吐,我断定你有过
精彩的故事。"
我想谭生把心底话都掏出来了,我或者可以信任他,但我多留个心眼,我说,"明天吧。
现在是三点钟我下班了,明天如果你再打电话给我的话,我会告诉你的,把我所有的一切。
"
阿言和何边作为公司的喉舌如实地将我工作的状态详尽其详地学说给温总,第一天的
试机就这样通过了。温总安排我第二天下午三点钟至十点钟上中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