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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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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讯台小姐内幕(第二章)——

    第二章 引听众为知己,回忆苦难的过去

    很准时的次日三点钟,谭生的电话挂给已经身为热线主持人的我。于是,我由于刹那

    间认为他是个善意的朋友,所有的痛苦、错误倾泻而出,电话成为我渲泄的工具:我出生

    于1978年农历2月19日午时,这是个值得诅咒的日子。按照周易八卦去编排我的生辰八

    字,批语是令人心灰意冷的,我这一生注定劳苦奔波,婚姻感情不顺,刑子克女,六亲少

    靠,却富贵旺夫。如果不是为着富贵旺夫这四个字,我想我早就开着纸奔驰上了黄泉路啦。

    96年的春天提着昨日种种千辛万苦踏上深圳土地的我仅有17岁。名字是胎带指定的

    秦梦玫。我讨厌这名字。仔细去想想,秦梦玫不就是姓秦的做梦都在倒霉的意思吗?玫和"

    霉"可是同音的。

    我来深圳的原因是因为总感觉自己生命中的另外一半在南方,再说我也不得不来深圳。

    我清楚记得曾经和一个叫李明的男人私奔过。在老家因为我放弃学业跟同学李明私奔造成

    了极坏的影响。我发自骨髓地憎恨老家江苏省的某一个角落,那个吐口口水都能把人淹死

    的地方。在别人还没来得及往我们家的铁门上挂出两只破鞋的时候,我选择了逃离。

    至今看到酷似李明的男人我就难受,心会缩成一团。他在我少女画卷上描写了最重要

    的一笔。我没法不想他。95年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我对他说,放心吧,我不会再找别的男

    人。他极轻视地哼了一下,那声音是从鼻子发出的。我明白,他不相信我能做到。或许,

    对于他来说这已不重要了。在深圳,这个承诺肯定是得不到实现的。

    我有着很多的野心,内心经常充炽沸腾的想法与热血。我的心好大,大得可以包纳很

    多人。不过,我经常矢口否认自己的多情。虽然我无奈的时候亦想趋于淡泊,甚至失去一

    切生的权利走向死亡,也曾经无数次设计过死亡,但这些想法都是残缺衰败的,问题总是

    在于我没有勇气去实现。

    我是为了过去不渝地活,况且我的父母亲不允许我擅自死掉。我们一家五口现今全部

    都暂居在深圳,在家搞事业失败导致破产的老爸来深圳理所当然地为钱,他觉得自己拥有

    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就是扎根深圳的资本。

    家庭如此的败落光景,都指靠我来解决,我仿佛是全家的救星。直接了当的解决方式

    是钱,得到很多钱,不论它的来路。面对挽救家庭的任务,能不能具体完成,我心里无有

    明目。我明白无论我用招摇撞骗的手段还是开放"黄金口岸",只要能给父母亲弄来钱,他

    们就高兴。

    父母亲是严重变态的一对夫妻,他们对我所作的一切常令我怀疑我是否他们亲生的骨

    肉。多年前,我偷偷地翻箱倒柜和旁敲推测地询问邻居,企图查找到证实自己不是他们亲

    生女儿的蛛丝蚂迹,可惜这个愿望一直得不到实现。没有什么比这更使我痛苦的了,假如

    他们是我的养父母,我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但痛就痛在我无法摆脱血缘的牵扯。

    打我八岁起,父母亲频繁地因为芝麻小事闹离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是定期上

    演的家庭闹剧。他们的吵架就是生活的主要内容,如果某天没有这种吵架声,我会感到意

    外,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奇迹。我对父母的感情积满了常年累月爆发不出来的怨恨,这

    种感觉是无法消除的。

    有时他们不吵,他们把这种矛盾的支点转移到我身上。他们会把生活不能美好的责任

    归于我,那么我所犯的小错在他们眼里化学成了涛天大罪。他们骂我是搅家星,是不成器

    的白痴。骂着骂着,嘴巴累了就抄起家伙来体罚我。父亲打起我来会关紧大门,他怕有人

    进来劝说。记得十岁那年,他拖着碗口粗的木棍满院子追着打我,后来我受不过爬到床底

    下躲着。谁料想,他竟然趴在床沿边,单手撑地,另一只握棍的手还毫不放弃的来回拨打

    着。

    母亲的本领也称得上一绝,专门拧肉多的地方,她咬着牙,切着齿,口里喊着:改了

    吧?改几年?妈妈嚷起来简单比河东狮吼还过之,你可以尽情想像当年小日本高挥刺刀冲

    向八路军的勇猛。妹妹形容她的形象说,母亲生气时眼睛瞪得过大,眼珠子跌落地上,她

    气完后再拣起来装上。

    当父母用尖酸的话语刺伤我时,我无数次想流尽身上属于他们的每一滴血,仿佛《封

    神榜》里的哪吒剔肉剐骨来偿还所欠的骨血债。在这种恶劣变态的教育环境里成长,我心

    里充满了反叛意识和过早的懂得世事,我付出不被任何人所接受的努力,适得其反的结局

    是我要承受一切。对于一个支离破碎的家而言,彼此间的伤害是难以避免的。我内心时刻

    充炽着焦燥和不安,漏洞百出的家中发生的一件小事就可能导致脆弱的家产生大混乱。有

    时候真的很想同爸爸平心气和的谈谈,共同解决这个多年来积累的病根。我也做过多次的

    努力试图缓和这种矛盾的恶化,爸爸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错误的。面对他程度愈发严重

    的表现,我的心不得不变得更硬,只有这样我才能避免受到更多的伤害。所有的这些,作

    为爸爸他不能理解,他枉为人父。

    来到南方,他们变本加历地逼我去嫁给年过五旬的香港佬,以期谋取别人的彩礼钱,

    我坚难地承受着来自他们的压力,我不停的在脑海中策划:买毒鼠强毒死他们,然后毁尸

    灭迹。或者在月黑无人夜推他们入大海,淹死他们。我没有勇气把一切罪恶的想法真的实

    现,现在公安机关破案的手法太过高明,我怕我还没过上两天安生日子就被逮捕归案,我

    不喜欢吃枪子。

    中国式的法制虽然压抑了我的犯罪意念,可每当面对父母亲的无耻时,这种企图犯罪

    的火焰却燃得愈发熊熊。所以母亲多次要求我用我的工资请她去海边渡假,我总心虚地拒

    绝。我不能保证我到时候是否还能控制得了谋杀的欲望。

    "世上果有你所描述的父母吗?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他们不逼她吗?"谭生把烟抽得

    非常大力气,吐出长串的烟圈问我。

    "请你相信我。他们对我妹妹梦帆宽容是偏爱,再说他们觉得我已非完壁,所以没有必

    要假正经。我自己都弄不懂他们为何忍心逼我去做有钱人的"二奶"呢?难道钱真有扰人心

    志的魔力吗?"我的心剧烈地抖动起来,心居然痛得几乎痉挛。

    "你这么小,你打算如何解决家庭的难题?"

    我揩去眼泪压抑着随时有可能爆发的仇怨,对谭生说,"只要有人包我,我就可以帮

    助家里赚钱啦。我经常在家愁的逼迫下专注地盯着路人深不可测的腰包想这些肮脏的东西。

    "

    谭生竭诚地说,"你甘心你将来的生活就是做个"二奶"吗?你为了家里断送一生的幸福

    值得吗?"

    "但我无计可施。"我的泪如攻破城门的士兵一涌而出。

    "和你谈心我感觉浑身放松了许多,你的自述让我认为你是个可爱、天真、又可气的女

    孩子。虽然我无法求证你说的是否真实,但你所说的情节我听得出不象是虚构。我相信你

    乐乐,这对于我来说,已不是简单的事情。我很少相信你们声讯台的小姐,你的同事内有

    我的朋友,我对你们可以说是知根知底,可我对你的感触很深!我希望你重新替自己安排

    生活的目标,描上新的起点,不要可怜你的爹妈,他们不配。其实你的血脉里还是那么的

    纯,你不知道吗?"

    我自卑地冷笑道,"我还纯?算了,你不明白的,很多事情你没有亲身经历过你是不会

    有那种感受的┄┄"他用手反复打着火机的火石,疑惑地说,"真有逼着自己女儿去跳火炕

    的爹妈吗?有些事情也许你太夸张┄┄""要我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我恨别人对我的疑心

    ┄┄如果可以将自己标价售出的话,也许我会马上行动的。"我已经是泪水涟涟。

    "跟不爱的人结婚,如果是我会好心悸,你会好好地对待他吗,双方真的可以和睦相处

    吗,对方可不是善男信女!"

    我狂燥不安地抿上嘴唇,气哼哼地冷笑。毫无疑问的是,为了家庭,父母亲,只能牺

    牲自己的理想,必须冲着"老丈夫"前行。他们觉得只要有钱,年纪不是关系。而且年纪大

    有什么不好,死在我前面他可以撇下许多遗产,我就趁着年轻再找。父母亲关于这样的思

    想,灌输了不知多少给我。

    "我听得出你话里的意思有些破罐破摔的味道,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珍惜自己?

    "

    "我真的可以完全相信你吗?"我怀疑地问谭先生。

    谭生的话掷地有声,"我保证!"

    情绪是人对客观现实的一种特殊反映形式,我的情绪常常不受理智的遥控,我决定讲

    出发誓不对任何人说的埋葬在心湖的全部记忆。"你知道吗?"我周身的骨头都在疼,"伤害

    是无法被遗忘的,时间的魔力可以淹没它,但不可以淡漠它┄┄"我停顿了半天又说,"今

    生今世,我最大的悲哀就是不能选择自己投生于何种家庭,我痛恨自己投胎做人的失败┄

    ┄""听我的,改变自己,抛弃万恶的家庭┄┄"他吸烟入肺的节奏飞快。

    我悲愤而凄惨地娓娓道来,"我们家以前特别有钱,建造楼房所花费的钱财就达二十万

    之多。整个镇上没有谁不晓得爸爸的大名┄┄生意做得红火,钱挣得顺手,许多人眼红,

    在农村别人见不得你过得比他好,你强过他,他就要设法挤兑你,编排你的不是。以前读

    过的书里,作者由衷地赞扬农村人的善良,思想的纯朴,我坚决反对。这种认识太肤浅,

    没有深刻的体会看不清他们的内心世界,农村人心地狭隘,重视眼前利益,喜欢落井下石

    ┄┄""我的直觉反映了这方面的信息给我,关于你所说的家境。"谭先生做着判断和期待着

    我的故事陆续展现。

    "父亲总是把破产的责任归咎在我身上,有时我会可怜他们,我内疚自己帮不到父母。

    我下定决心牺牲自己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然而他们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这种难上再难

    的遭遇让我的心变得孤寂。生长在这样的家庭,我想起自己没有变坏堕落真是万幸,也许

    生活之中是有奇迹的。目前没有前途的日子是为了等待辉煌的终点到来。过去的苦难一点

    都没被我抛却,我用来激励自己发奋图强。"

    "也许在一切迹象里还不是清楚的时候,自己心里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却没有勇气去承

    担这种结果,我面对恋爱失败,濒临感情的崩溃,觉得很累,现已少有心酸之觉想,时间

    可以治愈一切。"我觉得他的想法和我不对路,站在不同的环境处理问题,说不清楚更道不

    明白。时间飞快地过去,眨眼已到十点钟,我给钢笔套上笔帽,拖长了声音说,"可我还是

    没有足够的勇气把所有的事告诉你,明天吧,明天好吗?等我们更熟悉以后┄┄"精彩的故

    事在于永远没有结束的高潮。我要把谭生的兴趣拴在我这条专线上,话务量成绩把我拉回

    现实,使我清醒不少。我故意叹了口气对他说,"你看人受到了太多的约束,聊得正好却到

    时间下班了。"

    "我┄┄能不能把bp机号码留给我?"他在电话那边试探着问我。

    我沉吟了片刻,"今天不,好吗?我相信还有明天。"

    "好的,祝福你。"他放了电话,呼出一口烟气。他烟瘾非常大,非常深。

    现在我得回家,黄岗村。

    虽然,这个家比起梦中的相差甚远,无奈的是非回不可,可悲的是每日里与之相伴,

    痛苦的是抛之不得,哪里有我需要的温暖的避风港?我收拾好笔记本,缓缓下楼。

    我沿着华强北路的街道走,姿势优雅。被高楼大厦不严格包围的华强北路兴旺发达着,

    路两边的商铺紧紧地簇拥,车急驰而过溅飞了洒在路面的水。我尽量注意自己要打开臂膀

    行路,挺直胸膛,提臀和收腹。和别的女性公民并列齐趋时,我刻意一甩黑发,一只丹顶

    鹤轻轻掠过**窝般走过。

    以前只是听老师讲过,深圳怎么怎么地,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会伫立在深

    圳街头,任意地逛沃尔玛超市,随便往深南大道上吐口水。但上海宾馆附近可得小心,那

    些神秘兮兮的广东藉城管阿姨专门躲在不被人所注意的角落,等着你违规,伺机罚款。在

    你四处查看,准备丢杂物的时候,她们不会站在你面前制止你,而是杂物落地的一瞬间,

    她开张罚款单一往情深地交给你。一个烟蒂最低罚款50元,也不知有没经过物价局的核准?

    回到家里,爸爸罗哩罗嗦地问东问西。我没有理他也不想理他,话不投机半句多。迷糊迷

    糊地睡到第二天早上,发现脸上的痘痘发面馍馍膨化似地到处都是。对着镜子,我开始抠

    白色的脓头。妈妈说,"你那脸越抠越厉害,赶紧去弄点中药吃!"她紧张我的漂亮与否,

    在她眼里我是摇钱树,可比印钱的机器。

    店铺对面的治保会旁边就是间诊所,诊所的店主是潮州人。他给我号脉,开了处方。

    说是内分泌失调,火气太大,简单的三副中药花了我100大元。活在北方十多年也没听过

    关于火不火气的问题,来到深圳钱赚得不多,病生得倒挺时髦。

    深圳的大街小巷,除了机关政府的外墙上干净些,哪个角落都没逃出野外作业游医们

    的五指山。什么老军医专治性病、某某医院退休性病专科主治医师坐诊、某某性病研究治

    疗中心专门治疗花柳、梅毒、尖锐湿疣、湿疹、各种皮肤病的传单到处遍及,比国家的九

    年制义务教育的宣传还仔细。我想他们比美容换肤赚的钱还多,人可以不美容,却不能任

    由整个身体烂掉。这个地方千奇百怪的病状太多,肥了医生的钱袋,几元钱成本的中药能

    卖到数十倍的价格,早知道我学医好了。

    回到店里,用砂锅煲好中药,妈妈教我捏着鼻子往肚子里灌。喝下一小口,浓厚的中

    药味熏得我再也忍不住的狂吐,好不容易灌下去的药汁全部吐了出来。妈妈气得直数落我,

    她是心疼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药。

    下午我满脸通红的去上班,用力的挤压使整张脸活像猴子的红屁股,有过敏史的人还

    以为我皮肤过敏呢。

    果然没见到阿言,代替阿言的女孩长有一张宽宽的脸,特意纹过的眉毛两端下滑,一

    副苦命相。她上身着一件宽松深蓝色的衬衣,一条白色条纹休闲裤,异常柔顺的披肩发。

    我知道她就是昨天何边提起的小雨了,"你是小雨对吗?"

    "唔,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她翘着二郎腿,懒洋洋有点不可一世地瞟着我,眼

    睛盯着电视机。

    "我在声讯台的名字叫乐乐。以前是不是有个叫王小杨打电话和你聊过天┄┄"这下她

    重视了我的话,充满疑惑地看着我反问,"你怎么知道?"

    "王小杨是我的化名,我去年应聘主持人失败之后喜欢打你们的电话,那是好久以前的

    事情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提到这件事情是想在温情热线生疏的环境里找个伴。现在干

    什么都得走后门,靠关系。

    她忽然坐直了抓住我的胳膊,大惊小怪地嚷,"噢,原来是你,你现在好吗?

    "

    "我的环境不好┄┄"我感慨万千, 卑鄙地拿家里的隐私作为唤起小雨同情心的工具。

    等到小雨听完我的坎坷故事,她已经成为我的朋友。小雨始终在叹气,并没说任何宽

    慰人的话,出乎意料的反应使我感到索然无味,于是我结束了自己的倾诉。说实在的,我

    私底下对小雨没啥好感,只是为了拉拢她靠近自己,免得显出自己势单力薄。一阵子的表

    演过后,我乏累不堪,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襟,身体斜倚在黑色的沙发椅里,困难地呼吸

    着,要命的是电话铃响起来了。"您好,温情热线!"我强定心神地说。

    "你是乐乐?昨晚睡得好吗?"他问我,是来自谭生的关怀。

    我隐约觉得谭生对自己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好感。这也许是一个好现象,最起码有利于

    自己的话务量。"您好!昨儿个睡得不好,夜里净做恶梦┄┄"我语调尽量放得平稳。我只

    要一进入睡眠状态,便开始不情愿地做不明不白的梦。后来从书上得知此是精神衰弱的体

    现。

    "你想得太多了,心放宽些,没有过不去的坎┄┄"谭生吹着烟气,"人活着就是为了受

    苦还债┄┄任何人没有权利和命运讲条件。"

    谈到"条件"问题,我冥思苦想自己有什么,不禁心酸得闭上眼睛,我是那种无背景无

    靠山,单有一份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信心的普通人。我很有感触地对他说,"你其实是矛盾的

    整体。生活所赋予人的履历证明了什么?无非是成长的代价罢了。"

    "我觉得人生只要没咽气,就是不止忙碌的。不要想象什么解决了自己所有的问题,只

    要还是个人,就有不间断的问题在持续发生着。因为每个人来到世上,要么是带着使命,

    要么是带着罪孽而来的┄┄"谭生的话蕴含着哲理性。

    我领悟似地点头,"人来到世上或者赎清罪孽,开始一份幸福的生活,或者励精磨志,

    完成自身的使命。只有很少的人是投胎来享上辈子积下的福报的。"

    他建议道,"你有时间阅读关于禅学方面的书刊会对思想有帮助的┄┄""说正经的,我

    从小就深受佛学道家层面的熏陶,我们家的人都信神,烧香拜佛样样不少。我爸经常把跑

    江湖的算命术士请到家里管吃管住。我高中毕业时,爸爸想送我到北京的周易学会学习周

    易八卦,我不干,他说这行挣钱多,还能接解到达官贵人┄┄"我直言不讳,口没遮拦。

    谭生不解地问,"你爸怎么总有惊人想法?他是不是觉得只有接触达官贵人才有出路,

    才有将来?"

    我心里猛跳,他该不会瞧不起我吧。"也没什么,他爱好广泛,人年轻时受苦太多,成

    熟以后变得势利了一些。"不过他猜得挺准确,父亲确实是这么一个人。

    谭生赶紧说,"把呼机号码告诉我好吗?我已经把你当作是我的好朋友了。

    "

    我使劲咽了口唾液,眨了下眼皮,极力随意地说道,"下班以前告诉你怎么样?现在我

    准备把我装满了过去的心怀向你敞开。"我仍有些不放心,公司明文规定不允许留私人联系

    方式给听众的,万一被领导知道了,会不会辞退我呢。

    "你说吧,我现在点燃一支烟。"

    接着我听到打火机点烟的声音,他不是很从容,打了三次才打着火。他对我的关心太

    深了。

    小雨蹑手蹑脚地站在我身后,伏在我肩旁洗耳恭听的一幅样子。我将电话紧紧贴在脸

    边,细听谭生的呼吸声,我不希望小雨知道我想讲的那部分糗事。秘密被多一个人知道,

    就多一个人在压迫你的神经。

    "怎么啦?"他不解地追问我。

    小雨已听出他的声音,抢过电话振振有词地喊着,"好啊,你!我说这几天跑哪去了,

    也不打电话给我,原来移情别恋了啊!"话音里掩不住的醋意。

    小雨的话渗透出对谭生的眷恋,我有些气急败坏,有她的介入,我的话务量肯定要减

    少。小雨抱着电话趴到窗台上亲热地聊着,一会儿功夫,她传电话给佯作看书的我。谭生

    愉快地说,"快点记住我的地址,写信给我。把你心里想说的话用你的文笔表现出来给我欣

    赏,我相信你的文学功底很不错。地址是福田区上梅林┄┄"他说完就挂断我的电话,小雨

    跑到她那条线接听。

    原来做热线也有挖墙角的行为。我皱着眉拧住马尾辫的发梢,凌乱地窃听小雨和他谈

    话,她讲了些浅薄的大白话。净问谭生吃过饭没有、去没去打羽毛球,我觉得小雨的内涵

    比不上我乐乐。

    正吃饭间,我的电话响了,一种细细弱弱小男孩的腔调。"大姐,请问小静在吗?我是

    她的小弟┄┄""小静她不在啊,好象是跳槽到其他公司了┄┄找她有急事吗?我其实很想

    与你聊天,也很想有你这么一个小弟┄┄"我趁机套近乎,力求拉住他增加自己的话务量。

    "你叫什么名字呢?是新来的嘛?我以前没有听过你的声音┄┄"他有些不自然的提着

    问题。

    他话说得很慢,我怀疑他有些言语障碍。我异常热情地应和着,"对啊,我是新来的,

    叫乐乐。"

    "我也想跟你聊聊,但好怕你也会像小静姐那样敬业,从不跟小弟我见一面,我好担心

    你也会与她一样狡滑。还有,我虽然好想跟你聊天,但由于我本人没什么钱,因此现在连

    电话也快要打不了,我交不起电话费。相信如果大姐你对我有兴趣的话,那请大姐有空时

    不防call我。乐乐大姐,有好多事想与你聊,好减轻心理负担,但在电话内是难以描述

    得尽的。最主要一点,那便是小弟发誓今后不再打一切属于声讯台的电话了,"他的这段话

    讲得特别利索,我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再打热线?我想每天听到你的声音。"后面的那句

    虚伪的话让我脸发烫。这全是跟小雨学的,她爱跟每位听众这样讲。

    "我每个月才挣一千块钱,交声讯话费花去八百元,我根本无法维持基本的生活。大姐,

    我若从此不打了,不知你还会认我做小弟吗?还会和小弟我打交道吗?"他似乎快要哭了。

    "你为什么不在单位打呀?用家里的电话打好傻呀!"温总告诉我,要不太明显地诱惑

    听众在单位拨打热线。

    "事实上,前天我与哥哥吵得好凶,我若干是再拨你们的热线,他打都打死我了。真的!

    "他语气诚挚,好像说着说着热泪已经盈眶了。

    我听见自己内心的感叹,倾听的这自然真诚的陈词,是一个大孩子的心声,他对我先

    有着信任,可我能怎么帮他?就在我思虑尽可能帮助到他的方式时,他的电话突然断线了。

    那天谭生没再打进我的专线,小雨一直接听他的电话。我自然是非常生气,就算她认

    识谭生在前,可我觉得她也没有权利霸住人家不放手。

    回到家里,我取出一叠红格淡绿底色的信纸开始刻划过去,我顶尽可能写得动人、动

    情。我是这样写开头的:我的真实姓名是秦梦玫。钱把我们全家扯进了刀山火海。

    八十年代末下海的爸爸生意做得火透了半边天,家里建了近四百平方的楼房,纯粹私

    人性质投资二百多万开设了小型化工厂,专门生产工业用西酸、黄磷和农业用的磷肥。生

    活的质量较周围的邻居来说是日新月异。本该是锦上添花的生活,自从保姆小冉来了以后,

    就像飞机偏离了航线,一切变得不成样了。我父母亲的夫妻生活是典型的不尽人意。念初

    二那年,妈妈悄悄告诉我说结扎留下了病根不能过夫妻生活。难怪爸爸勾搭上家里的保姆

    小冉,她也不加以干涉。

    小冉勾搭我爸那年十九岁,初中毕业。我九岁,正读小学四年级。所有的不幸似乎都

    是从小冉开始的。初中文化程度的爸爸胸有撑天大志,趁着改革开放的春潮发了点财,人

    也洋眼起来,打着借腹生子的名义,搞上小保姆。我与生俱有的第七感觉告诉我,她不是

    个好东西。我在数次目睹爸爸围着她转后提醒妈妈说,"妈,您小心小冉,防止她和爸乱搞。

    "

    "你知道什么?还没有只猫大,难怪长不高,都是心眼多累的,人家农村来的姑娘老实

    得很,不可能的,别瞎说!"妈妈的斥责令我恢恢而退。可时时闪现的预感告诉我,一定有

    地方不对劲,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等到妈妈捉奸在床为时已晚。妈妈碍于何种原因没把事

    情闹大我不知道,但作为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我能感受到母亲的委屈。压抑不住自己同情

    的愤怒就和爸爸对立起来,不计其次地吵闹,也记不清次数的被爸爸打。他视我为前进道

    路上的"拦路虎",舍不下小保姆赤裸裸的爱,便想把拒不驯服的我开路出去。挨打是我的

    家常便饭。家里的这种环境让我过于早熟,在少女较为任性的年龄阶段,我恣意挥洒着无

    章节

    的激情。尽管我已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憎恨,充满仇恨的头脑还是激进地还之以言色。

    那时我的生活内容是练习打游击,枪口瞄准小冉,希望她夹着尾巴灰溜溜逃回老家去。

    小冉喜欢在家里没人时冲我吐痰,动不动就可以听到她"呸呸"的声音,常常较有乐感

    的来上一句"啊,呸"拉长声音,用足力气,对着我。她骂我小小年纪作风不正和学校的老

    师相好。

    这污辱太令人气愤了,年仅九岁的小孩子能跟老师相好?八十年代的人非常注重名誉,

    再说我这么小身心单纯,哪里敢想这种相好不相好的问题。况且我身体各部位器官还没长

    健全,老师也看不上我啊。我就骂她腰里别着牌,谁来跟谁来。这句话是听邻居女人骂街

    时学来的。

    她骂我背着爸妈,而我不懂变通,真的不能忍受她那一副小可怜的模样,爸爸在家也

    毫不掩饰,流露出不满的情绪。爸爸心疼她就打我,发起威来一脚踹我出几步远。他准备

    打人时,首先棋高一着的把大门插上,防止有外人进来劝架。

    酷爱用棍打人的爸爸将几根鲜湿的青竹竿并在一起抽我。打我时,竹竿都被抽得劈断

    横飞出去。我身上的伤痕一个摞一个,全部肿得老高。竹竿抽出的血痕很久才能褪去,肿

    起来紫青紫青的泛着红色的血丝,火辣辣地痛。

    即使他满院子追着打我,我还拼命扯着喉咙喊:小冉,你这个骚货,我迟早不会放过

    你!你给我滚!爸爸每次都怒斥我,赶我出家门。

    滚就滚,有什么了不起,你别后悔!我哭着跑到二楼自己的房间,手忙脚乱地收拾着

    衣物,离家出走到亲戚家避难。类似这样的镜头太多次的重现了,因为小冉,我和爸爸势

    同水火。八年以来的坚苦抗战带给我的是难以名状的苦。我也因为过早多次的离家出走,

    在亲戚中有了非常坏的影响。生活所成就的我,心中所有的痛是谁都不明白的。那时我心

    中所祈盼的是快快长大,嫁人。我认为结婚才是走上幸福生活的最佳途径。

    李明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们认识在校园里。我和他私奔过。我决定和李明私奔纯粹

    是因为爸爸的行为。

    94年的夏天,我成为师大政治系的学生,是家里拿钱买的自费指标。报到前,妈妈苦

    口婆心地叮嘱我要把握机会,争口气取得些成就。而对于能够脱离爹妈的"监护"自由自在

    地飞,我也表现了极大的兴奋。

    在爹妈眼皮底下念书的时光是痛苦的。爸爸时常威胁我说,如果念书期间胆敢早恋,

    打断腿,逐出家门。年轻的女孩即便是那么深的渴望着得到爱情的滋润,却一直都没敢轻

    易迈出这一步。

    坐在了大学校园里,感觉到自己挣脱了父母的管束,我有种鸟儿出笼的好心情。师大

    跟李明所在的体校连墙相通着,校园墙上的大门从来就没锁过。两校的学生彼此都熟悉、

    亲近,因此学生之间恋爱的情况很普遍。

    记得我刚抵师大报到,妹妹梦帆从体校跑过来拉我到她们班级去参加联谊会。梦帆在

    体校念初三,是散打队的学员。她们队参加全省自由搏击比赛取得了冠军,学校为她们组

    织了联谊会。

    梦帆在学校里可是公认的漂亮,长有外国女孩的轮廓,加上她花钱如流水待同学义气,

    人缘极佳。她从家里以各种名义支取钱,带领同学们到青岛、蓬莱等处旅游,豁达地借李

    宁牌运动系列给同学┄┄妈妈对她的行为评价是十足的冤大头。

    联谊会上我顺理成章地认识了好多梦帆的同学,李明见到我以后常借故往师大女生宿

    舍跑,师大的2栋102房间因为这档子事出名了。他那时在体校念高三,是校里的竞走运

    动员。他学习成绩并不好,时常和学校附近的"混混"玩在一起。听说家境也特别不好,念

    体校全赖体育成绩不错。

    说真的,我对他初初的确没有好感,他长得又不帅,徒有一米七十六的高度却骨瘦如

    材,右眼皮上还有块大疤,整天打架半殴,无恶不作。我爱理不理的,任他穷折腾。他脸

    皮厚得还真可以,总呼五喝六地带着几个男孩守在102外面。拉口哨、吹口琴,能玩的把

    戏都玩出来了。宿舍的女生都爱瞎闹,久而久之得和李明他们混得憝络起来。谁都清楚,

    他那双没神的眼睛总圉着我转悠。

    我正考虑接不接受他的问题,系主任找我谈话来了。系主任是爸爸的远房兄弟,我能

    进师大是他的功劳,他前前后后地出了不少力。

    他列举了一大堆早恋的坏处,建议我悬崖勒马,不然的话就把这件事告诉家长。诚惶

    诚恐的我哪还敢想其他的东西,毅然地拒绝了李明。处在酝酿阶段的朦胧恋情烟消雾散。

    李明的好朋友石海亮陪他来宿舍多了,意外地追到了我下铺的张莉。他们俩经常躲到

    没有人住的男生宿舍里一呆老半天。尽管张莉总是一脸啥都不懂的无辜样,实际上他们做

    了些什么,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石海亮鼓励李明继续追求我。时间一长,他的持之以

    衡感动了我。

    说到底,导致我和李明私奔的原因有三个:一、师大的校长对我起了邪心,他单独找

    我暖昧地谈话,赞赏我脸蛋漂亮,还时不时地搭搭我的香肩,校长老婆是梦帆的教导主任,

    我跑到他老婆面前告了一状,他揪住我和李明尚未成为事实的恋情不放,净给小鞋穿。我

    担忧从此多事;二、爸爸声称有了小冉权当作没生我这个女儿;三、误以为自己的处子身

    体被李明占有了。

    如果说是第二个原因令我对爸爸彻底失望,那另外两个原因则成为辅助我私奔的理由。

    我决心让爸爸出丑,女儿私奔足够导致他脸上无光,这是报复他的方式。

    至于第三点纯粹是个误会。经过李明的穷追不舍,我的防线到底还是松开了。有天晚

    上李明赖在我床上不愿走,热吻使我情迷意乱,他趁机扒下我的内裤,苍促磨擦了几下,

    他射了精。勉强把他劝走后,凑着昏暗的月光我想看看初夜理应出现的血迹,结果只摸到

    了满手粘液。其实他是shè精在yīn道口,确切地说应该是尿道口。性盲的我却可怜地在担心

    怀孕的心情下渡过了难以忘记的一夜。

    我俩并不知道同学当中有没睡着的,所发生的全被听到了,而且不止一个人听到。翌

    日,这件事被炒得沸沸腾腾,很快成为公有的笑料。有个别同学还宣布当天晚上听到了裤

    链拉开的声音。妹妹气得差点不认我做姐姐,我求她替我保密。我不想家里人知道。

    校长大作文章,学校准备召开大会批判我和李明,我找到李明对他说,"带我走吧,走

    得远远地!"

    这一切发生在冬季,天气特别冷。那时的我迷严沁的小说,喜欢听周华健的歌,全国

    的大街小巷都播放着毛宁的那首《涛声依旧》。

    我们私奔所花费的钱是我从家里骗出来的。为了顺利拿到钱,我骗妈妈说学校需要交

    纳三年大学生涯的保证金,我如愿地拿到了五千元钱。妈妈当然没有忘记嘱咐我要好好学

    习,天天向上。她怎么也没料到,她向来信任的大女儿马上就和别人私奔了。

    拿了钱回到学校里,我在体校宿舍睡了二天,把妹妹的衣服全部洗净,床铺整理干净,

    我想在走之前尽尽做姐姐的义务。

    出走的前夜,我躺在体校402女生宿舍妹妹的床上想心事。

    石海亮敲门进来了,"梦玫,你出来一下好吗?"

    我立即敏感地知道,肯定这事已经被他所知。我赶忙披了件外套,走出宿舍,院子里

    站着李明还有他另外几个好朋友。我心里既羞又气,说好不把这件事讲给任何人听的,他

    居然不信守诺言告诉了别人。

    我低着头,用脚踢地上的小石块。石海亮开口说,"梦玫,李明都告诉我们了。你们能

    不能别走?"

    我脑袋摇摇,漠然地看着脚下的石块。

    "哎呀!你们不要劝了,都已经决定了。火车票就装在我的口袋里。"李明边说边盯牢

    我的脸,他意识到我生气了。

    边上的几个男同学都没吱声,都用脚辗弄地上的沙石。全部是半拉大的孩子,哥们之

    间的感情使他们无法开口,阻拦往往代表着不义气。

    石海亮突然摘手腕上的表下来,他塞到李明手里,诚恳地说,"收下吧,出门在外,没

    个表不行。如果当我是朋友,一定要收下。"

    李明只好收下,海亮帮他戴上。我这才发觉,李明穷得连块手表都没得戴。总之那会

    我心里有些悔。

    大家在体育房的地毯上坐到十一点钟,讨论了好多预计的细节,我正儿八经开始害怕。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有合眼,我心里一紧张就睡不着觉。

    早上,妹妹她们上课走得一干二净,我呆呆地坐在床上,眼泪滴滴嗒嗒地往下淌,天

    知道私奔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十点钟的时候,我背起大旅行包走出学校,我买了几包饼干、咸菜还有两瓶大支装可

    乐,我不敢买太多的食物,钱是有限的。我们还自作聪明的像是地下党接头似的安排了路

    线,他先到火车站等着接应我。而我呢,背着包兜几个圈再去车站。

    途中,我心跳剧烈,愈靠近火车站,我的脚愈软。不远的一段距离,几乎是步履艰难

    地挪动着。我边走边想,若是此时梦帆或者任何一个同学追上来阻挡的话,就取消这次冒

    险的行动。可是没人追上来。

    李明站在车站门口,脖子上围着我给他织的深红色马海毛的元宝针围巾,那簇耀眼的

    红照得我头晕。我险些跌倒,他一把搂住了我。不知怎么的,我打了个寒战。

    候车厅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这么冻的天没啥急事,谁会出来活受罪。我并不敢

    直视李明,我心里有愧,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脑袋里想着的是逃离。他会不会也这样想

    呢,我不得而知。我有问他的企图,怕他伤心,所以没敢问。

    火车进站了,他熟识的几个混混赶来送行。哥们几个亲热而又舍不得地互相。

    我冻得流出许多清清的鼻涕水,我甩了一把在旁边的墙壁,离他们远远地站着。头顶

    是一棵枯萎的树,黄叶悠悠地坠落。我有股冲动,我真的想逃走,放弃私奔。落叶尚且知

    道归根,而我竟然要远离家乡,我到底在做什么?这样做是错误的呀。我几乎不顾一切地

    转身逃回学校,不争气的腿根本迈不动。我想,已经有这么多人知道了,即使我放弃,坏

    名声也会远播在外,如今我骑虎难下。

    徐徐进站的火车头吐出白烟,鸣响的汽笛声催促着旅客们的脚步。我的眼睛湿润了,

    我背转身子,不想李明见到。他先把我扶上火车,在李明也迈上车梯的那一刹那我几乎都

    要冲回站台,但该死的车门关上,把我悔悟的唯一机会关在了外面的世界。一路上,我无

    语,只是紧挨李明茫然地坐着,极端需要从他那里得到信心和保证。

    就这样李明带着我由学校出发,私奔了。说真格的,有孩子千万别往体校送,体校里

    发生的事情都较前卫,大胆。体校的孩子较其他学校的学生懂得多,我是指男女关系。用

    四肢发达、大脑简单形容他们很贴切。

    我们要逃往李明的旧同学李志伟工作的地方台儿庄。李明填满美好,他自负地认为志

    伟一定会拔刀相助,当年在体校俩人是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

    李明清晰记得志伟的地址,并没费多大力气,我们找到了志伟的居住地。数数买给志

    伟礼物剩余的钱,我们维持不到太长时间就将弹尽粮绝。礼物是我坚持要买的,礼多人不

    怪,投奔而来岂可空手。钱在关键时刻特别能够体现事实胜于雄辩的道理。

    敲开门,志伟探出削瘦的头颅,迎接我们的脸色非常尴尬,他的眼神说明他不欢迎不

    速之客。只见他干巴巴的小大人一个,不合身的西服空荡荡地套在他身上。我难以想像,

    就凭他那副体格,当年居然是体校跆拳道的六段高手。

    旧同学相遇自然是一番叙旧,志伟的态度不很热情,他现实地劝我们三思而后行。李

    明当即表示不愿意,志伟没再说什么,煮了点面条给我们吃。

    好在志伟宿舍有两间房,志伟自个睡在外间,里间让给我和李明睡。两间小小的房中

    间只挂了薄薄的布帘,谈不上有隔音效果。夜里李明弄醒了睡着的我,试着从侧面进入我

    的身体。我难堪地指了指隔壁,李明毫不在乎地行动,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我悲哀地看着

    压住我的李明,要是志伟听见了可怎么得了。

    他急切地吻我,"把衣服脱了吧?自己脱掉。"他抚摸着我的乳房说。

    "能行吗?志伟就在另一间房,会听到的。"

    "唉呀,不会的,快点,我想做。"

    图省事,我俩脱了三分之一的衣服,脱光了也太冷。我心里想着,快点快点,千万不

    要给志伟听见,又恨李明的蛮横。

    能在接触之间感到他的坚硬,他已经是我的男人了,我应该满足他,应该配合他,我

    告诉自己,要学会忍耐,这将是未来生活中的重要内容。我呼吸急促起来,闭上了两眼,

    揪心般地聆听木板床"吱吱"的晃动声,一直坚持到李明的亢奋逝去。

    李明用枕边的卫生纸抹擦他自己的下身,我径自抽出身下的卫生纸,谢天谢地,纸上

    醒目的一块血迹安了我的心。

    "慢着,让我看看。"他见我想把卫生纸扔到床底下,急切地拉住已伸到床下的手。

    他这是不相信我啊,我生气地递给他,"看吧!"

    李明展开已被攥成一团的卫生纸,上面的血迹粘合着鼻涕状的物体,被拉成丝状嘲笑

    着他的举动。他笑了,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瘦长的脸上一笑便有着很多的皱纹。

    "怎么收拾?这么多,脏死了!"下身粘乎乎的,我手足无措,用什么清理呢。我问自

    己,这就是你所想要的?"就用床单吧。"他扯过床单递给我。

    虽然知道不好,我还是用床单擦净下身,粉红的床单明显濡湿了大片面积。我那时心

    里矛盾极了,一方面同宿在朋友家里不自在不习惯,一方面害怕再跟李明亲近。性交不令

    我快乐。

    几日后,我们三人吃过早餐,走在台儿庄的大街上。

    "小明,你应该回家看看,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志伟说,细长的眼神为着他自己的说

    话严肃着。

    "能不能帮我在你们厂安排个工作?"李明的请求没有一点把握,他放开紧攥着她的手,

    拿出一根烟递给李志伟,并给他点上。

    连我都知道找工作要靠关系,走后门,人家凭什么卖命帮你?实在是不自量力。我冷

    静地思考着,一半心替李明不好意思,一半心心疼他。不知道李志伟会不会嘲笑他。

    志伟抬起眼皮直直地瞪着李明说,"小明,听我的,你已经是大人了,带着弟妹躲在外

    边也不象话。你们没有经济收入,这样的日子能过几天?当务之急是回家打探情况,再作

    决定。"

    "妈的,也只能先这样办┄┄"在一阵子的商量后,李明痛下决断。

    我担忧地问,"那我怎么办?"

    "你先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志伟会好好照顾你的。"李明毅然的说,板着的焦黄面孔透

    出的全是果敢的光芒。

    "就是!我会照顾好梦玫的,你放心走好了。"志伟脸庞扬起一丝兴奋的喜悦,他放心

    地去上班。他心想,这两个大傻冒,突然袭击的到来委实令人措手不及,我自己的工作都

    是当书记的舅舅给安排的,你以为找个工作这么容易啊?真是!帮你是人情,不帮是本份。

    再说了,我就是想帮你们也得有能力才行啊。唉!希望小明快点从家里回来,把那女孩接

    走。

    我们回志伟的宿舍收拾衣物。破旧的五层楼房居住着台儿庄酒厂的职工家庭,时不时

    有孩子的哭闹声传来。酒厂宿舍楼的木梯间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夹杂着住家户们制造

    的不同油烟味,呛入我们馋饥的胃。偶尔上下楼的男男女女审视地瞟我和李明,看来我们

    的唐突不仅仅给亲人带来了麻烦。

    把换洗衣服帮李明备妥,我把为数不多的钱都一古脑装进李明的衣袋,李明拒绝我到

    车站送行,大踏步子离开了。李明走后,志伟隔壁宿舍的小王把我请到了她的房间。小王

    长得胖墩墩,齐眉的刘海剪得一溜儿长,无锡产的瓷器大阿福倒跟她相像。她在酒厂车间

    里做包装工。志伟拜托她休息时照顾我,她格外尽心,导游一样地领我逛整个台儿庄县城

    的大型百货商场,自个掏钱请我吃烙饼、韭菜合子。

    晚上志伟下班回来叫我到后面菜市场的小饭店吃饭,我无主亡魂一样地跟着志伟在放

    映厅坐到了十点钟,瘪脚的录像厅换了吸引观众的片子——一帮日本女人裸浴的录像带,我

    慌地起身,向外走去。志伟追出来重复地解释他的粗心,我做出罢了罢了的态度。李明不

    在身边,我万万不能得罪志伟,他或者真是无心之失。

    志伟没安排我睡到别人的房间,他仍睡外间,我睡在里间的床上。他是李明的好朋友,

    我的警惕性没那么高。半睡半醒的我被志伟摸进被子的手吓醒,他恬不知耻地坐进我的被

    窝,我厉声命令他拉亮电灯。

    灯底下已除掉裤子的志伟是那么的丑陋,"答应我吧,梦玫,就一次┄┄""你休想┄┄

    别忘了,你是李明的好朋友,是他信任的大哥,朋友之妻不可欺啊!"我哭着拒绝志伟,死

    死地拉住裤腰,"你要是乱来的话,李明他不会放过你的,他的脾气你也了解┄┄你要是再

    硬来,我就喊救命,到时你也无法再混下去┄┄"我担心志伟杀人灭口,看着志伟他渐渐松

    下的手,我保证道,"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蹦下床,我搂着被子往室外走。志伟撕下一张纸,擦试他自己的那个地方,我心里充

    满迷惑,我们没有性接触,他擦的是什么东西?志伟问我,"你去哪?"

    他可能怕我出去告发。

    "我到走廊左边的老阿姨那里睡┄┄"我头也不回,生怕迟了离开他会没命。

    我坚持敲了一会门,老阿姨才开门。我说,"阿姨,我那边太冷,暖不热被窝,所以过

    来和您同铺┄┄"热心的老阿姨抬头瞄了瞄志伟的房间,敞开了房门。我挤到老阿姨的床上

    睡,她的床上并不暖和,五十多岁的老年人身上大概已经没有多少火力了。

    第二天,我醒来时阿姨已收拾好房间,准备做早餐。

    志伟的房间门没锁,我把被子放在床头,潜意识地捡起地上的那团纸,上面俨然有着

    浅淡的血色。

    我向下班回来的小王抽抽噎噎地诉说昨晚志伟不道德的行为,委屈的眼泪全涌而出。

    "王八蛋,坏蛋!他怎么能对你出此下策┄┄以前只听说他和厂里已婚的女会计相好,

    没料想会对你泛起邪心。昨天我要是把我的房门钥匙留给你就好了┄┄"小王义愤填膺,骂

    不住口。

    我嘤嘤而泣,非要求小王发誓保守秘密。小王理解地接受了这种请求。再以后的几天,

    志伟绝对的老实,没再动我一根指头,他也没有机会,我不单独跨进他的门槛。

    李明终于回来了,他详细叙述家里的情形,他的爹妈采取听之任之的方式接受现实。

    只是现在不大适合回老家。我的父母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挖地三尺找寻我们的下落,给抓到

    会招来毁身之祸的。

    我提议带李明到微山县姥姥家,那里的人说不准同情这一切。实在是也没有再好不过

    的去处,我们直接奔向了微山姥姥家。

    姥姥不在家,不知道又轮到哪个姨妈养活她。大舅和大舅妈阅人无数的双眼度视着我

    们。大舅妈问我,"梦玫,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没有什么吧┄┄"这话当然是避开李明

    问的,那当口李明去了厕所。

    "没有啥关系,我们是同学。我爸老打我,不让我在家活命,你们不是不了解他。我只

    好离家出走,他送我过来的呗!仅此而已┄┄"我重重地咬着长音,把仅此而已四个字说得

    很冠冕堂皇。

    大舅妈似乎放心了,又去解释给大舅听,大舅的脸色才缓和过来。晚上吃饭时还和李

    明喝了几盅酒。李明从台儿庄买了两瓶台儿庄特酿送给大舅,这酒不上头,闻起来蛮香,

    我们特地用来贿赂爱喝酒的大舅。不是说吃人家的嘴短嘛,那喝人家的不一样吗?吃完喝

    完,舅舅照旧赶李明走。我送他的路上征求他的意见,"我们以后怎么办?"

    "现在我也不知道。回到家里问问俺爹妈再说,你先安心在这里住着,装作什么都没发

    生过。"李明扮成老道的模样安抚人心,随即扬长离去。

    所有的问题丢给我面对,他不会不知道我的父母是如何的可怖,但他还是走掉了,从

    此再无音讯。

    数日过去,妈妈派梦帆接我回家。梦帆慰藉我说,"放心吧,妈妈说了不和你计较这事,

    你扮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行┄┄"闻讯回来的姥姥也劝我回家,"我跟你妈说了,只要没有

    行房的事,一切和原来一样,没有什么不同,你爸也答应不再打你┄┄"乍听"行房"这名词,

    我愣了一愣,这词的意思我应该理解,但我还是故意多口问一遍,"姥姥,你说什么?就你

    刚才说的那个没有什么的事?"

    姥姥意识到自己言语的漏洞,严厉地扼杀我不良的念头,"哪有什么,小孩子别问这些

    乱七八糟的事┄┄"梦帆满不在意地笑着,手里耍逗着黑色的看家狗,也许梦帆是真的不懂

    吧。 路上,梦帆说学校的新鲜事给我听:张莉被学校开除,她怀了石海亮的孩子,私自堕

    胎导致终生不孕,海亮转学了。师大的校长现遭撤职查办。

    你别以为事情因此结束,表面上爹妈是没有跟我算帐,但他们后来明摆着瞧我不地道,

    我爬出一个陷井又掉入另外的沼泽潭,心情像是一盘散沙。小冉怅快地冷嘲热讽,我同她

    再度争执。我当着她的面割脉自杀,死亡的威胁助我胜利地赶走她,假如事先知道死能够

    解决,我早几年就死给她看了。驴打滚的高息贷款接踵而至,我明白了,她肯走是因为爸

    爸破产了。爸爸欠下了高利息的上百万贷款无法偿还,终于决定丢下家里的一切,带领全

    家人南上。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会如此痛苦了吧?两个年轻学生发生了不应有的关系,日后的苦

    果只能由我吞咽。所以父亲教训我要全力前进,轻装上阵,没啥大不了的。在他心目中,

    钱高于泰山。你也知道钱重于一切,高于一切,可以购买一切。

    夜深了,我明天要上班,手写累了,就此搁笔,祝好!下午上班前,我把信按照谭生

    留给我的地址寄了特快专递,明天他就洞悉我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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