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副师长对战局的发展了解有限,庄继华带领部队到了通城与大部队汇合后才算知道了整个战局的演变。
孙传芳将部队编成五个方面军,第一方面军由原江西军队组成,司令邓如琢,分布在樟树、新淦、南昌;第二方面军司令郑俊彦部,在萍乡一线南浔线南段集中,准备开赴湘赣边界;第三方面军司令卢香亭,目前正在南浔线中段集结;第五方面军司令陈调元部驻守武穴、富池口,这个方面军主要是防御xìng的;第四方面军由福建周荫人担任司令,作战方向在福建。
在通城集结的还有程潜率领的第六军,此次江西作战除了朱培德从赣中、李济深在赣南外,程潜还将率领第六军和第一军第一师出击赣西北。
“根据总司令部的命令,第六军和第一军第一师组成北纵队出击江西;我军的作战任务是截断南浔线,第一期作战目标是攻克铜鼓和修水,而后向德安进攻,以截断南浔线。我军当面之敌为谢鸿勋第四师和杨震东第七混成旅,谢鸿勋和杨震东都是孙军中有名战将,所部战斗较强。根据情报,谢鸿勋部主力正在修水集结,杨震东旅已经进驻铜鼓,故我军的作战计划如下,越过幕阜山后,第六军以十七师沿平修大道向修水发起正面进攻,十九师由凤鼓泉隐蔽绕出修水侧后对敌实施包抄。第一师则单独向铜鼓进攻。”六军参谋长唐蟒向参加军事会议的六军和一师将领介绍敌情和作战计划。
在北伐军各军中第六军是最弱的,三个师只出来两个,十八师还在惠阳整训,装备更是奇差,全军连一门炮都没有。而江苏第四师却是孙传芳的嫡系部队,装备jīng良,士兵大都参加过江浙战争和孙传芳反奉战争,战斗经验丰富。如此平均分配兵力,庄继华感到不妥。
故此杨杰刚介绍完,庄继华立刻站起来问:“这是最后的作战计划还是让我们讨论。”
“这…,庄副师长有什么意见?”唐蟒的脸sè有些不好看,这个计划是他煞费苦心拟定的,按照这个计划,虽然六军两个师对付谢鸿勋的第四师虽然有些吃力,却也不是不可胜,而第一师素有善战之名,对杨震东应该是有把握的。
“庄副师长有什么就尽管说,这个计划还没有最后定。”坐在首座的程潜乐呵呵的对庄继华说,他身材稍胖,留着两撇胡须,前额略微有些脱发。
“卑职认为这是个平均分配兵力的计划,我军在修水铜鼓两个战场都不能获得绝对优势,按照这个计划即便我军取胜,也是惨胜,因此卑职认为这个计划不妥。”庄继华说完之后径直坐下,老实说他在蒋介石面前都没有这样规矩。
庄继华的话引得在座将领一遍窃窃私语,六军总参议杨杰眼光在庄继华的身上转了转,这个计划中也有他的心血,因此在庄继华刚提出反对意见时,心里也不以为然,不过他距离上层较近,听说过庄继华的名声,当庄继华提出反对理由后,也感到计划的不妥之处。
“王师长有何意见?”唐蟒不理庄继华反问王柏龄,他的意思很明白,只要王柏龄赞成,庄继华作为副师长,反对自然无效。
王柏龄嘿嘿笑道:“既然没有最后决定,那就大家讨论,大家讨论,各抒己见嘛。”
滑头,总参议杨杰心里暗骂,然后扫视会场一眼说:“谢鸿勋部大约七千人马,第六军全军近万人,相比之下略有优势,杨震东大约四千人马,第一师共计五千多人,也有一定的优势,如果我们集中兵力对付其中一路,那么另一路就无法完成作战任务。”
杨杰说完之后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苏俄顾问加列金,北伐军每个军都有苏俄顾问,各军作战计划都必须经过苏俄顾问批准。
“我军装备差,一门大炮都没有,这点优势够吗?”没等加列金开口,十七师师长邓彦华就疑惑的问。
“程将军,诸位将军,我军的装备虽然差,但我们有卓越的政治工作,我们的士兵有高昂的斗志,孙传芳的士兵只是雇佣军,士兵不知道为什么打仗,这些差距将弥补我们在装备的不足,所以我认为这个计划是可行的。”加列金说道。
他是军事顾问还是政治顾问,庄继华有些纳闷:“如果我们在修水铜鼓战斗中伤亡过大,那么德安如何打,卢香亭的主力可集中在德安附近。”
庄继华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第六军在攻克修水铜鼓后,继续西进截断南浔线,而南浔线上敌人主力云集,郑俊彦和卢香亭均在南浔线上,以六军单薄的实力如何完成这个任务。
庄继华的话让诸将顿时sè变,他们现在想起,攻克修水后还要西进攻取德安,而德安正在南浔线中段,那不是一头扎进马蜂窝吗。
“那么庄副师长你认为该如何打?”唐蟒不服气的问。
“卑职认为应该集中优势兵力打击修水铜鼓中的任一部分。”庄继华边说边思索:“如果让卑职选择的话,卑职选择铜鼓的杨震东。”
“谢鸿勋不是傻子,我们进攻杨震东他不会来增援吗?那还不是一样。”唐蟒反驳道。
“那就让他不要来援。”庄继华冷静的说:“我们可以派出一支小部队,大张旗鼓的向修水前进,诱使谢鸿勋前来交战或固守城池,主力却潜行铜鼓,一举歼灭杨震东。”
程潜胡子一翘很感兴趣的问:“谢鸿勋骁勇善战,恐怕不会固守修水。”
“那就更好了,带他去山里转圈。”庄继华嘿嘿一笑。
“总指挥,我看行,集中全军先拿下铜鼓,再打修水。”十九师师长杨源浚说,第六军是客居广东的各支杂牌部队整编而成,程潜直属的攻鄂军人数不占优势,他一直拉拢军中的湖南人,杨源浚就是他拉拢的对象。
杨源浚也愿意依靠程潜,程潜在国民党内的资历很深,在湖南军人中有比较高的威信,与另一个湖南军人的代表谭延恺相比,他更愿意相信程潜。
杨源浚的话刚落,杨杰也表示赞成,但却提出了一个新问题:“如果能诱使谢鸿勋留在修水,那自然是最好的,可是这个诱敌的任务谁去?”
会场上的众将霎时都把眼光盯在了庄继华身上,那意思很明白,主意是你出的,这么危险的活自然该你去干。
“如果总指挥信得过我,我去,我带一团去。”庄继华当然不会扫大家的兴慨然自荐。
“好,久闻黄埔双雄皆非凡品,今rì一议果然不凡。”程潜大笑着起来,两撇胡子上下抖动:“唐参谋长,按照刚才商议的,制定计划。”
“等等,程将军,”加列金急忙拦住程潜,然后转头问庄继华:“请等等,庄将军,你能真能把谢鸿勋拖在修水?你能保证?”
这怎么保证,庄继华火腾地一下冒起来:“不能,这种事情怎么保证。”
“程将军,我看还是按照原计划行动,这个计划太冒险了。”加列金摇头说。
“顾问先生,你能保证原计划就能打胜仗?”庄继华反问道,加列金一呆,他双手一摊:“至少比这个计划要可靠些。”
庄继华摇摇头:“错了,这个计划更妥当,打仗,攻城略地只是其次,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才是主要目的,就算谢鸿勋发现上当,全军救援杨震东,等他到铜鼓时,杨震东恐怕也只剩下一口气了,而且卑职带有一个团,一个团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他不留下一个旅在修水,恐怕他也不会放心,等他到了,我军愿打就打,不愿打就走,没什么了不起。”
杨杰顿悟:“说得好,谢鸿勋来了,我们能吃下就吃了,不能,就西进修水,让谢鸿勋再跑一趟。”
程潜站起来了,他身材不高,发福的身体让他看上很是威武:“不用再商量了,就这么定了。庄副师长,你带一团走修水,其余各部走铜鼓。”
“不是,是卑职带一团与十七师和十九师走修水,到幕阜山中,十七师和十九师南下铜鼓,卑职则继续向修水前进。”庄继华补充道程潜一愣心里略微有些不痛快,怎么黄埔军校出来的人气xìng怎么这么大,就算你的意见对也要谦虚点呀,可现在他不想计较这些,反倒赞同的点点头:“说得好,现在谁还有其他意见。”
沉默代表了同意,最困难的任务已经有人抗了,跟着大部队走至少不会太吃亏。
幕阜山茂密的森林中,两支军队正分道扬镳,一支军旗飘扬,人喊马嘶;另一支却偃旗息鼓,静悄悄的踏上南下的山道。
修水位于幕阜山与九岭山之间,县内群山环绕,丘陵广布,素有“八山半水一分田,半分道路和庄园”之说。
谢鸿勋的四师以江苏子弟为主,江苏土地平坦,即便有些丘陵也不大,少见这样的高山峻岭,对修水的山极其不适应。
虽然谢鸿勋进驻修水后,就依照惯例向各交通要道派人收税,然后就是坐等北伐军上门。谢鸿勋并没把北伐军放在眼里,按照他的想法,应该主动进攻,打进湖北,夺下武汉,而不是待在这里等着挨打。
北伐军进军江西的消息传来,他立刻摩拳擦掌,以为孙传芳就要下令进军湖北了,可萍乡那边打得热火朝天,邓如琢连战连败,就是不见孙传芳的命令,这让他又急又不敢怨。只好每天在冠香园里抽大烟。
“看来大帅是吧咱们忘了,整天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意思。”谢鸿勋躺在烟榻上对副师长甘士俊说。
甘士俊与谢鸿勋的xìng格完全两样,他头发花白年近半百,半生的锤炼让他已经无法冲动了。
“馨帅也许另有想法,再等等吧。”
谢鸿勋喷出一口浓烟:“这鬼地方,出门就是山,一天也收不了几个钱,再等下去,老子就要当裤子了。”
“瞧着局势,我估计等不多久了,”甘士俊咪着眼睛说:“师座,你想想,萍乡既然已经打起来了,我们这边还能平静多久,要么他们来,要么我们去,馨帅就要和他们摊牌了。”
“我看也是,不过这帮广东蛮子也够厉害的,威风凛凛的玉帅居然就这样给他们打扒下了。”甘士俊的话让谢鸿勋高兴:“你说拿下武汉,馨帅能不能让我当武汉的jǐng备司令?”
甘士俊瞟了谢鸿勋一眼,想当武汉jǐng备司令的人多了去了,卢香亭恐怕盯着湖北督军的位置,陈调元、郑俊彦也想要个督军,不过有卢香亭在那,估计没他们什么事,可他们要当不上督军,那就会退而求其次,武汉jǐng备司令也能安慰安慰,不过甘士俊现在不想扫他的兴:“那要看咱们的仗打得怎么样了。”
仿佛要证明甘士俊判断正确似的,参谋长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师座,来了,来了,师座。”
“来,来,来什么了。”谢鸿勋拿眼一瞪满脸不耐烦。
“北伐军来了!”
谢鸿勋象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就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