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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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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姐姐是个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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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你真傻!你为什么不把你姐姐的行为告诉你的父母?”廖文韬愤愤的说,替自己的女友不平。“妈的,怎么会有这种姐姐?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为她着想什么?”

    “不是啊……我有我的难处和顾虑。母亲不是把姐姐交给我了吗?我要保护好姐姐的。其实真的,我也不确定姐姐推我时,是不是故意的,到我懂事点后,我就一直在祈祷,但愿姐姐那时只是不小心推了我一下。不然我真的会控制不了情绪去恨她的。”

    “你明明就是恨不了她!虫虫你太善良了,你这样还不是自己吃亏?”廖文韬气愤不已的说。

    这时月儿完全溶入云层,只是散了点橙红色的光晕,并无星辰,偶有微风,安抚夏夜。却抚不平安安心里的痛,廖文韬心里的疼。

    “而且那时大家都只是孩子,是孩子就难免犯点错。”安安为急着姐姐辩护。

    廖文韬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瞄了她一眼,说:“那么你母亲也不教育一下她?”

    “你不知道啊……姐姐是个林黛玉。”说这句话时,安安泄露了无比的惆怅。

    “态声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闲静时如名花照水,行动时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是为林黛玉的写照。

    ……

    妈妈问安安,为什么会摔倒。安安瞟了玫玫一眼,指着玫玫说:“妈妈,是姐姐在后面推了我一下!”小孩子说话从来诚实而不顾虑什么的。

    母亲惊讶的转身看着大女儿,只见她神态自若,毫不畏惧的迎着母亲的目光。母亲问玫玫是你推的玫玫吗?

    父亲是个急脾气,父亲没等玫玫表态就冲上去要打玫玫,嘴里直嚷着:“家门不幸。老子费了你!”

    因为玫玫是个哑巴,所以家门不幸?玫玫瞪着父亲,面无表情。你能想象一个才5岁大的女孩,那一脸的“我没做错什么”的倔强?好象个红岩烈士,一样大无畏。那老沉的眼神,清楚的些写:你要干嘛我无所谓。

    母亲急了,母亲哭喊着拦在丈夫跟前:“你要是敢动女儿一下我就跟你离婚!”

    离婚太严重了,母亲跟了父亲快十多年,苦头吃了不少,却从没抱怨。母亲在这个时候说出离婚,以至这位当了几十年工人像铁一般的父亲就吓住了,松了手,骂骂咧咧的走出病房。走出病房后用更大的声音说了句:家门不幸!

    玫玫低下了头,顺着母亲的安排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母亲就没再多问了。

    好在安安身体健康,缝那么多针却也没多久就被母亲的汤药给补回来了,数着点滴在医院住了一阵就嚷嚷着要拆线出院了。

    刚拆线时伤疤又红又肿,伤及面很大,而且在夏天天热时很痒。安安就喜欢在睡觉时用手去抓,母亲慈爱的阻止了,母亲为安安上了好清凉的药,涂在安安额前,温柔的用嘴吹风。丝丝凉凉,安安就很舒服。安安可以很快入梦。

    如今想起来,那段被母亲倍加呵护的感觉,真的怀念。不仅羡慕起,同院的小朋友,他们的父母的爱不用分享。

    小朋友们看见安安额上的伤口都吓得惊叫,胆小的居然哭着喊臭八怪。

    安安就伤心的问母亲:“妈妈我真的很丑了吗?”

    母亲说你是妈妈眼里最漂亮的小公主。

    “小公主有没有小天使那么好?”安安问。

    母亲惊讶了,母亲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一天倒晚都疯跑的野丫头,母亲想孩子原来你已经知道嫉妒和比较了吗?母亲就伤触。母亲那时没说话,只轻轻的抚摸了安安的脑袋。

    母亲虽然没表态,可是安安知道,小公主是国王的女儿,而小天使,却是上帝的女儿啊。

    母亲就为安安剪了头发,把额前的长发剪短了,留了厚厚的刘海。

    安安看着自己的头发,一簇簇掉在地上,第一次有了疼惜的感觉。再看看镜子里变得憨憨的自己,安安说这样大家都看不见我的伤疤了。

    母亲鼻子酸了酸,勉强笑着说,是啊,这下安安又变成个漂亮的女孩了。

    安安猛的转过头,安安仰着小脑袋皱着眉头天真的问:“妈妈,你为什么不罚姐姐?邻居王叔叔说你更喜欢姐姐,是吗?”

    母亲愣了一下,突然就搂着安安,不能自已的哭了,她哭得好伤心,她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望着面前这个才5岁大的小女儿,她真是无法面对。当她仰着脑袋,疑惑却委屈的问自己是不是在偏心更喜欢她姐姐,她真不是知道要怎样去解释:手心手背都是肉。

    一个很平凡的母亲,有了对双胞胎,盼望每个孩子都幸福不受挫折病苦,小心奕奕的对待每个孩子的心事从从……却不想,还是让她们尝到了委屈病痛。

    安安见母亲哭了,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安安用微胖的小手,去抱住母亲,嚷嚷到:“妈妈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安安?安安以后会乖乖的。妈妈你像喜欢姐姐那样喜欢安安,好不好?妈妈!”

    母亲猛的就搂住女儿,拥得紧紧的,嘴里喊着:“孩子,你们每个都是妈妈的宝贝,妈妈都喜欢!妈妈爱你们,一样的爱。谁说妈妈不喜欢你的?安安乖啊,妈妈喜欢!”

    “那妈妈你哭什么?妈妈不哭!妈妈是不是痛痛?安安也痛痛……妈妈安安头上好痒!”

    安安说着,就想用手去抓,被母亲连忙制止。

    “安安乖哦,安安不抓!抓了会烂的,烂了长很多虫虫很吓人!”

    “那妈妈给安安涂药药!”安安嚷着,手就不时的往头上摸。

    母亲轻柔的按住女儿不规矩的小手,又拿了药来给她抹上,再轻轻吹风在伤口上,安安舒服了,就安静下来,最后悄悄睡着。

    这是母亲突然就瞟到门口站着的玫玫,她安静的看着母亲为妹妹上药。母亲为妹妹上药,那样尽显母爱,温柔而怜惜的吹气在妹妹脸上,不辞疲劳。母亲轻巧的把安安的被子盖好,走到玫玫面前,母女两无声的对视着。

    母亲蹲下去,把手按在玫玫肩上,她知道这个才五岁的女儿,虽然年幼,又不能说话,其实心里对世事是很明白的。她的早彗而敏感,让自己这做母亲的对她不知所措。

    玫玫没说话转身走了。留下双手伸向空气的母亲。

    母亲暗自抹泪,她实在不愿意却无法改变——两个女儿,自己一个也没保护好。

    女儿们上小学了,妈妈就好象小鸟试飞时一旁的母鸟,总有唠叨不完的话,解释不完的课堂纪律。兴奋又着急,担心混合着开心。

    母亲开心的把女儿们送进学校后,马上找到教她们的班主任老师,告诉她关于玫玫不能说话的问题,并一再要求,别伤了那孩子的自尊心。

    “我女儿真的很聪明,如果送进聋哑学校就太不值得了。而且她但哑不聋,老师就多求您费心了。”母亲对老师讨好的笑。

    班主任是个刚大专毕业的年轻女孩,自身也不过21岁,这个年纪的女人同情心重,干事激情负责,母亲就稍微放心了。

    母亲在教师里听了一上午的课,发现两个女儿能适应了才回家做饭。

    老师就逗安安说你妈妈多喜欢你啊。安安翘着小嘴说:“我妈妈喜欢姐姐!”然后指着角落里安静不响的小女孩玫玫,“那个是我姐姐,妈妈说姐姐的天使!”老师们皆诧异。

    安安很聪明却是很捣蛋,安安的成绩一般是班里的前十名的。可是姐姐玫玫,却总是第一。

    老师们喜欢可爱的安安,也心疼乖巧静恰的玫玫,两姐妹一冷一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母亲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女是最好的,母亲问安安和玫玫,想进什么兴趣补习班。安安想到图画课上那些吸引自己的花花绿绿的色彩,立即尖声尖气的答:画画。

    于是母亲给两个小姐妹们找了专门的老师,指导她们进行很正规的培训。刚开始两姐妹都学的油画,老师极为欣赏安安的天赋,毫不吝啬的表扬她。安安就很骄傲,安安盯着姐姐,看她总画不好,却还是认认真真的画,又不能和老实沟通,弄不明白的也只能自己消化。安安就莫名的不舒服,对于自己天生的才华,与姐姐后天的不足正面交锋了。

    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勉强叫做内疚吧。

    可是至今不明白为什么内疚。

    安安不希望她们姐妹有什么碰撞,安安最后放弃了画画,故意用颜料去拨在那些好玩的鸡啊猫的身上。姐姐玫玫则坚持不楔,一画就是十几年。现在可以随手就是一副美图,临摹一些名著完全可以以假乱真,放在胡同里骗骗外国人绰绰有余了。

    妈妈很欣慰,看着自己女儿的成绩。每当母亲用骄傲的姿态展示玫玫的新作时,安安就会悄悄的溜走——自己是太阳姐姐是月亮,一片天空实在容不下两个神灵天体。

    时光带领着两个小姐妹健康成长。母亲稍稍松了口气,看着学习优异的大女儿,和依然客观快乐的小女儿。

    两个同样大的孩子,发育却早晚不相同。当玫玫已经胸部涨痛出现硬块时,安安什么迹象也没有,她天真的仍然是那个不知愁为何物的孩童。

    相较之下,玫玫对她哥哥杨阳的依赖日益明显,母亲看在眼里,却也不知如何向玫玫开口询问。玫玫一直是个早熟而敏锐的孩子,心思熟练,心细如针。她想到的事,不是一般小孩能想到的,同样,她经历的遭遇,也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了。

    玫玫是在初二时辍学的。

    14岁的少女,婷婷玉立,小荷初展。母亲眼看着女儿们一个个出落得好比两朵纯洁的金盏花。乖乖巧巧,心里着实开心。

    美丽的双胞胎姐妹在学校很有名气,大家在背地里叫安安小精灵,叫玫玫……巫女。

    玫玫那双眼睛,大而空灵,不声不响,同学们开始还很稀奇,后来久了,就觉得玫玫孤僻难以接近,甚至好象幽灵般诡异。

    立山中学有个传闻,说是初二、八班有个被施了咒的巫女。巫女坏事做尽,所以被惩罚不能说话。谁要是被她的眼睛盯上一眼,就会倒霉。

    大家都害怕她。相反漂亮聪明而平易近人的安安则很受大家喜爱。不伦男女。

    班里有位学习成绩挺好的男生,扭扭捏捏的向安安告白,说安安我喜欢你。当时很多人在都在,安安就很不好意思,尴尬的直冒汗,安安顺口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男生不依,追问是谁。

    安安想了想,说是哥哥。说完看见玫玫直盯着自己,微微带了惊讶。

    第二天学校为下星期的运动会选校拉拉队。女孩们将穿着白色的衣服,头上捆一根洁白的巾带,这样即使有刘海的女生也会露出额头。

    每个班选两位。在初二、八班的选评会上,安安小心奕奕的躲避着大家的目光,她不希望参加,她害怕让别人知道自己额头上那道永远丑陋的疤。出乎意外的是,玫玫站起来了,玫玫洁白修长的手指,好象跳芭蕾一样优雅的指向了安安。全班一致通过。

    安安当时就惊呆了,她不可思议的望着姐姐,玫玫那时也看着她,毫不畏惧的面无表情。突然,玫玫笑了,又是5岁那年那种,刺目的笑。安安顿时觉得眼前晕旋了。

    安安哭着回家,母亲问了原因,母亲犹豫的说了句:“真有这事?”

    “妈!难道你觉得我还污蔑姐姐不成?”

    母亲想了好久,最后强笑着拍拍女儿的头:“放心吧,我会解决的!”

    母亲连夜为安安做了一根漂亮精致的橙色头巾,安安戴着去做拉拉队训练。头巾十分好看,且完全遮住了自己的疤。三天后安安就被选为领队,在一星期后的运动会开幕式上赚足眼球。

    安安却还是不爽,她原本以为母亲会狠狠的教训姐姐一顿,谁知母亲所谓的“我会解决”就是安顿好自己这边的麻烦。玫玫那边母亲只稍微询问了一下,证明却有此事。

    母亲问玫玫为什么那么做。玫玫不答,麻木冷静的盯着母亲。

    母亲无奈,也只好作罢。

    安安不依了,安安哭闹着说母亲偏心!

    母亲只说了句:“你姐姐是个林黛玉。”

    安安看过红楼梦,安安知道林黛玉很漂亮。安安心想妈妈你真的偏心。

    岂知,母亲的苦处。母亲无奈的说:“玫玫是我的女儿,女儿再冷漠孤僻,始终逃不过我这个做母亲的心。玫玫那敏感易触的心加上她强装对凡事满不在乎的外表,都是当妈妈的不忍捅破的伤啊。安安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你要体谅母亲啊!你姐姐……她其实真的不容易,她平静的一切,都是刻意装出来的。其实,你知道她多想和你一样活泼嬉闹撒泼撒欢?你答应过母亲什么?你忘了吗?”母亲说着,就又流泪了。安安似懂非懂,却也实在不想为难母亲,安安乖巧的说:“在外人面前我是姐姐。我要保护玫玫。”

    “不仅要保护,还要忍让啊。孩子。”然后说了一大堆道理。

    母亲担忧女儿,母亲有一个林黛玉般让人心疼的女儿。

    安安是完好正常的,安安就给不够关心。安安对母亲说我知道怎么做了。然后在夜里偷偷抹泪。她又开始羡慕,独子的快乐。然后在心里骂自己自私。

    可是,一份爱,两个人分,却还不能完全公平。

    安安想,妈妈你真不喜欢我吗?

    运动会结束后,玫玫就要求退学了。

    母亲没多问什么,欣然的放开怀抱让这个可怜的哑巴女儿回到自己怀里。

    对于姐姐的退学,安安其实是多少有些愧疚的。她用一颗平凡的心,想要独享母亲的爱,受了委屈想到母亲怀里倾诉;又用一尊善良的感觉,去体会姐姐的苦,姐姐是个哑巴,姐姐一辈子都不能比自己快乐。那尊感觉就叫亲情。安安实在很矛盾。

    安安把很多秘密埋藏在心里。平时她是个快乐得没心没肺的孩子,包括在日记里自己的乐观都是塑造的。

    安安只在夜深无人时,把心掏出,委屈的舔伤。

    ……

    廖文韬搂了搂泣不成声的女友,自己也感触极深。原来那么快乐的虫虫,也有个那么饱受凄凉的世界。

    良久,两人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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