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要放,不如早放。
根据包拯的吩咐,重案组当即释放了刘生。但是自从他走出分局的第一秒钟开始,就有无数警员连续二十四小时对他进行秘密跟踪。包拯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紧密跟踪刘生,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按照展昭的侧写,刘生这种罪犯,一旦开始纵火就不会停下来。也就是说,他迟早会再次作案。目前没有证据控告他,但是如果可以在他下一次纵火的时候将他当场抓住,不就有了直接证据了吗?
包拯的想法可以说是万般无奈之下唯一可行的办法,因此,重案组成员们在忙碌了好几天终于有了重大突破之后,依然没有任何压力放松之感。
可以说他们现在完全是在守株待兔,乐观一点估计,如果刘生再次犯案,他们就可以将这个放火的恶魔绳之以法。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告诉他们,刘生会不会继续犯案。按照常理推断,一个人在明知道警方已经盯上自己的时候,是绝不会再次铤而走险的。因此,可以说警方的守株待兔行动,十有八九会无功而返。
因此,在监视刘生的同时,另一组人对十几起火灾现场搜集到的大量线索进行了再次排查。面对巨大的工作量和紧急的时间,所有技检科成员投入了难以想象的劳动。他们用尽了一切办法,以期待在那些乌漆墨黑的焦炭中翻出蛛丝马迹,以期待找到证据,给这个纵火恶魔定罪。
白玉堂非常郁闷,可以说从他当上警察以来,就没有处理过这样窝囊的案子。刘生这个混蛋,智商不是最高的,手段不是最凶残的,甚至连犯罪都是简单粗暴没有丝毫技术含量的放火。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好像很好对付的罪犯,竟然让整个重案组的人陪着他一个人玩。白玉堂简直气得要死,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刘生的家里,直接放把火,让他也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虽然头儿特准他和展昭不必参与对刘生的监视工作,白玉堂依然坚持要在第一线,最近距离监视这个家伙。当然,他的行动怎么也不会少了展昭。这两个人被安排在白班,每天五点钟上班,下午四点准时下班,每天监视刘生的一举一动。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个人天不亮就出门,经过一天的监视行动,晚上再踏着夜色回家。刘生一直没有任何行动,而与此同时,d城也再没发生过火灾。一切的事实都似乎在指认刘生就是凶手,可是,警方却就是没有证据控告他。
一切就是这样的讽刺,白玉堂郁闷极了,展昭的心情也很不爽,两个人整天因为案情影响心情,竟然出奇地都没有提起前几天他们刚刚确定了一半的关系。甚至到了晚上,他们两个竟然也相安无事,连白玉堂都没有提起之前那只进行了一半的上三垒行动。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两个礼拜,重案组的警员们都有些失望,艰苦的监视工作没有收到任何效果,这个刘生似乎是一个非常胆小的人,看起来他根本就不会冒着被当场抓获的风险继续犯案。
跟踪没有效果,包拯的压力也非常大。最近重案组的会议总是一个接着一个,案情却没有丝毫进展。局长大人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包拯的脸色也是黑上加黑,除了公孙策以外,所有其他人都不敢在他面前出现超过一分钟,以免被他的怒火波及。
在这样压抑的氛围内,展昭和白玉堂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这已经是他们连续监视刘生的第十五天了。在这一天结束的时候,展昭突然拦住了白玉堂想要启动汽车的手臂。
“嗯?”白玉堂微微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展昭眯着眼睛,盯着刘生家紧闭的大门,并没有说话。
白玉堂看着展昭脸上认真的表情,知道他在思考,便识趣地没有打扰他。展昭盯着刘生的家门很久,大概十分钟之后,他突然对白玉堂说道,“玉堂,你有没有想过,刘生会不会就这样一直沉寂下去呢?”
白玉堂无奈地皱了皱眉,“说实话,我也觉得头儿这个办法很难收到好的效果,刘生虽然不知道我们在监视他,但是看上去他的胆子很小,已经在知道警方盯上了他,肯定不敢再去放火。”
“如果他不再放火,我们就没有证据起诉他,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是吗?”
白玉堂郁闷地说,“知道了你还问,这几天开会你都列席了,这些不都分析过很多次了吗?”
展昭眼神微微一瞟,看了白玉堂一眼,“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刘生再也不作案的话,我们从他那里得到口供的机会有多大?”
白玉堂耸了耸肩,“提审那天你也看到了,换了好几拨人进去审,这个混蛋就是咬死了他没做。没有直接证据,他根本不可能认罪。”
“或许,并不是因为没有证据,”展昭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门,“只是我们没有对症下药。”
“对症下药?”白玉堂挑眉,刚想要说什么,却突然看到刘生的房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嘘,不要出声,他出来了!”白玉堂一把拉住展昭的手臂,小声说道。
展昭点了点头,“每天这个时间他都会出门,去前边的餐馆吃晚饭。”
说罢,展昭推了推白玉堂,“开车。”
“干嘛?”白玉堂一皱眉,“我们下班了,有别的兄弟盯着他呢。”
“不,我让你开车跟上。”展昭语气严肃地对白玉堂说道。
“好吧,遵命。”白玉堂微微一笑,立刻发动了汽车。
刘生吃晚饭的地方是一个小饭馆,这个时间点离饭口还早,饭馆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刘生是这里的老主顾,老板一看见他来就热情地招呼他,并按照他的习惯很快上了菜。
展昭和白玉堂一直跟着刘生来到饭馆门口,两个人坐在车上观察着刘生独自进餐。白玉堂有些郁闷地看了展昭一眼,“你非要在这里看他吃饭,能看出什么来?”
展昭盯着刘生的身影,小声说道,“你没看出来,他好像很不高兴吗?”
“不高兴?”白玉堂微微一怔,仔细端详了一眼刘生,“我怎么看不出来?”
“从他的动作,眼神,和精神恍惚的状态都可以看出,他现在很不高兴。不能放火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而他的精神状态还没有疯狂到不顾被抓的危险也要放火,理智让他更加痛苦。”展昭直直地盯着刘生的一举一动,用飞快的语速说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也许比起这样守株待兔,也许我们应该试试看另外一种办法。
我调查了刘生的成长经历,发现他几乎可以算作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在他的一生中最值得骄傲和兴奋的事情就是最近这些纵火案,火对他来说是最有魅力的东西,会让他的生活彻底改变。但是现在,他被迫远离纵火,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放火。比起我们,他一定更加焦虑和痛苦。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愿意跟他聊起这件让他兴奋的事情,你说他会不会知无不言呢?”
白玉堂若有所思地听着展昭的话,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渐渐放松,最终,他好像终于听懂了展昭的意思,眼睛里也少了戏谑,多了郑重。
“展昭,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展昭对着白玉堂微微一笑,“我们要行动吗?”
“我们?”白玉堂挑眉。
展昭笑了,“我是专业人士,当然要亲自出马才可以。”
“不,我的意思不是说不带你去,而是――”白玉堂微微笑道,“我是警察,要是不经请示就私自行动,可是要背黑锅的。”
“哦,你的意思是你怕了,不愿意跟我一起行动?”展昭挑了挑眉毛。
“当然不是,”白玉堂微笑着推开了车门,顺便用眼尾勾了展昭一眼,“你又不认识刘生,我去给你们作介绍。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车,白玉堂一马当先,展昭紧紧跟随。在这个消费层次不高的普通小店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两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显得非常高调,甚至是非常突兀。
白玉堂并不在意这些目光,可以再次面对刘生这个纵火恶魔,是他渴望了半个多月。白玉堂一进门就直接来到刘生的对面,拉开椅子就坐了下去。
刘生微微一愣,手中的筷子停顿了一下。他紧张地抬起头,在视线关注到白玉堂和展昭的时候,目光略微抖动了一下。
“刘生,好久不见了,还认识我吗?”白玉堂笑眯眯地盯着刘生苍白的脸和乱得好像鸟窝一样的头发。
“你是白警官。”刘生用呆滞的眼睛瞄了一眼白玉堂,然后又低下了头。
“嗯,你小子记性不错。”白玉堂微微冷笑,“这位是我朋友,展博士。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有话要问你。”
“白警官,你要问什么我都知道,可是上一次在警局的时候我就已经都说过了。我没什么话能告诉你,你们想破案还是找别人去吧。”
刘生态度躲闪地低下头继续吃饭,但是看他那急急忙忙的样子,显然是希望可以扔下桌子上的饭菜转身就跑。
“刘生,你不要紧张。”此时,展昭突然插入了交谈,“我并不是警察,今天来找你也不是要你认罪的。我是一个专门研究犯罪学的博士生,今天来找你只是想解决一直以来在我心里的一些疑问。我觉得,你是能帮我解开疑问的人。”
“博士生?”刘生抬起头看了展昭一眼,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感兴趣的神情,但是还有几分明显的怀疑。
“我哪有那个本事解决你的问题,展博士,你不会是拿我寻开心吧?”
“不。”展昭温和的脸上表情很是好奇,仿佛是一个求知欲非常旺盛的学生一样,他紧盯着刘生的眼睛,郑重地问道,“我只是很奇怪,在我研究过的所有纵火案资料中,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次这样完美的纵火案。”
“完美?”刘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异的神情,“你说完美?”
“是的,非常完美。”展昭认真地答道,“我从没有见过这样完美的纵火,从起火点的选择到火势蔓延的速度到纵火后逃离的路线,每一点都规划的天衣无缝。其中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纵火者几乎从不使用助燃剂,这个凶手一定是一个天生会操控火的天才。”
“没错!你说的没错!”刘生其貌不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异的神采,他仿佛遇到知音一样,紧紧盯住了展昭的眼睛。
“是呀,你也认同我,我真高兴。”展昭勾起嘴角,望着刘生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所以我很奇怪,为什么在最后两次纵火的时候,凶手会使用助燃剂呢?在我看来,使用汽油纵火真是对之前那些艺术品的亵渎。”
“这都要怪那些该死的警察!”亵渎二字仿佛激怒了刘生,他激动的脸上一片通红,咬牙切齿地对展昭吼道,“那些警察在电视上播放我可能活动的范围,让我只能开着车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些酒店的地形我又不熟,为了让火势蔓延的快一点我只好用了一些汽油!
哼!其实根本不必用汽油的,以我的本事,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打火机就能把想烧毁的东西烧光!”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火都是你放的,对吗?”展昭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错,就是我放的!”刘生斩钉截铁地回答,同时双眼直视着展昭的眼睛。
展昭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起来,再次盯住了刘生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刘生,你的纵火本领是有史以来最高超的,我想,不光是我,如果还有其他人知道的话,一定也会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你让整个d城都陷入了恐慌,这样的光辉事迹竟然没人知道,还真是可惜。”
展昭的话让刘生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展昭微微一笑,与白玉堂对视一眼,两个人相视点头。
白玉堂嘴角微勾,动作利落地从身后拿出了手铐,将刘生的双手拷了起来。
“你,你这是干嘛?”刘生紧张地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冷笑,“请你回警局,放心吧,你的天才不会被埋没的。”
白玉堂拉着刘生出了门,却并没有把他扔到自己的车上,而是将他交给了前来打替班的张龙赵虎。
“白玉堂,这是干嘛?头儿不是说让跟踪监视吗?你怎么直接把他抓起来了?”张龙奇怪地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对着张龙晃了晃,“放心把他带回去吧,我们有证据告他了!”
看着张龙赵虎一脸诧异地带着刘生回警局,白玉堂嘴边的笑容慢慢收敛。他转回身看了展昭一眼,“这个录音严格的说并不是合法取得的证据,上了法庭律师会揪住这一点不放。我们很可能还是告不了他。”
展昭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明白,你也明白,但是刘生明白吗?”
白玉堂微微一愣,突然笑了,抬起手就去戳展昭的腮帮子,“没想到你小子黑起来的时候比头儿的脸还要黑!”
“喂!”展昭一边躲避白玉堂的手指,一边嚷道,“你还是快点跟回去吧,好好利用这个时间差,让刘生认罪。否则,咱们两个人都要倒霉!”
“倒霉?”白玉堂微微一笑,不仅没有收敛反而纵身扑了过去,直接将展昭搂在了怀里。
白玉堂利用身高的优势,将展昭困在自己的怀抱中,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小博士,你这个人一向稳重,怎么这一次会像我一样,沉不住气呢?”
展昭脸色微红,闷闷地答道,“我也是人,也会不耐烦的好不好。”
说着,展昭用力推了白玉堂一把,终于从他的魔爪下逃脱。他微笑着看着白玉堂,笑道,“白警官,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如果咱们不快一点回去,让包大哥误会的话,你就真的要挨骂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