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氏到了贾敏上房才知孩子不仅是发了热,还啼哭不止,如今声音已带了嘶哑,小脸儿涨得通红,瞧着实在严重,不然贾敏也不至急的开口要请太医了。若是小症,城里也有不少好大夫。贾敏守在摇篮边,发髻散乱,神色焦急,眼已哭得通红。林如海虽面上看着虽镇定许多,可他来回不停的踱步,显然心中也是担忧不已。
请来诊脉的是京城中的儿科圣手,回春堂的石大夫。因已入夜,太医院的太医们除留值的皆已归家。而留值的太医是留着听宫中传唤的,若敢擅离,便是死罪。贾敏是关心则乱,林苏氏心知这会儿是请不来太医的,便着人先请了这石大夫来。
“石大夫,我这孙儿怎么样了?”林苏氏见石大夫诊完脉后沉吟不语,不由得焦急问道。石大夫不确定道:“小哥儿的脉,疑是突然寒气入侵以致发了热,至于啼哭不止,倒像是惊着了。”
林苏氏倒不管那么多,只急问道:“可有大碍?劳大夫快快开药退热吧?”“夫人别急,我这就开药,小哥儿若能退了热安了神便无碍了。”幸而大户之家皆有设药房,储备药材的习惯。林家因前几代身子皆不算强健,药房更是药材齐全,廊下很快就煎起了药。
林苏氏一边帮着贾敏拧帕子为孙子擦拭降温,一边回想大夫的话,心中只觉得有些奇怪。这几日都是晴空万里,正是热的时候,偶尔一点小风,也不过微带了点凉意,哪来的寒气?就算是感冒发烧,也不该是寒气入侵啊!便是有冰盆,也是放在屋子角落里,万不敢叫孩子靠近的。况这会儿已是天黑,气温降了下来,冰盆已是撤了。
因心中不解,又见林如海、贾敏全副心神皆在孩子身上,林苏氏便出了屋子,叫了守夜的丫头奶娘问话。“太太明见,我们是一百二十个心都放哥儿身上,一眼都不敢错的。只是哥儿的病也奇,实在发得急。我哄了哥儿睡着后就把哥儿放在小床上,撒手前还摸了额头,没见发热,睡得也香。”“是啊,奶奶进屋便先看了睡着的哥儿才让服侍宽衣的,都好好的。我们这头刚服侍奶奶躺下,正打算在榻边歪会儿,就听哥儿惊醒了,然后就不停了哭,一摸便见发热了。”
这一听来倒真是突发急病,林苏氏不禁悬了心。如今这医疗条件,最怕的就是急病。孩子这么小,不能用猛药,又不能耽搁,偏又在这半夜,连找太医都不能。林苏氏心中焦急,也定不下心来,便夺了丫头手里的蒲扇,亲手煎药,勉强定心。倒是身边的林安家的踌躇着上前,喏喏道:“太太,我倒有个念头,不知......”“想说什么就说罢!”“是,刚儿大夫不是说我们哥儿还惊着了吗,我想着今儿中元节,怕不是冲撞了什么,要不......”
林苏氏一愣,是啊,今儿可不是中元节嘛!不说古代,就是科学社会,人们对这个日子也是很忌讳的。林安家的这番话若是以前,林苏氏定当这是迷信,可如今却听进耳了。自打她重生了,便对神鬼之事多了几分敬畏之心。况且这是红楼的世界啊,神鬼可是真实存在的!多拜拜又没什么损失。这样想着,林苏氏便吩咐道:“你赶紧领几个人去设香案,备香烛元宝。”“是!”
待药煎好,林苏氏避过众人,将林家先祖给的泉水放入其中。果然,服药后不多时,安哥儿的热便退下了,众人这才稍放了心。又让林如海于香案前供了香烛纸钱不提。
林如海明日一早还得往衙门点卯,既孩子已无大碍,便让林苏氏赶了回去歇着。到底折腾太晚,林苏氏此时已没了多少睡意,回房后也不过在床上闭眼养神。到了后半夜,林苏氏方眯了眼,忽听得外面丫头报“哥儿又惊着了!哭得厉害!”
林苏氏一跨进屋子,竟没来由打了一个寒颤。因牵挂着孩子,也只当是夜里风凉罢了。孩子果然是哭得厉害了,林如海、贾敏、奶娘丫头们轮番的哄,竟也不管用。见了孩子哭成这样,林苏氏心疼不已,忙上前接了抱在怀里。倒也奇,孩子到了林苏氏怀里倒哭得小声了。林苏氏摸了摸额头,还好,倒没有发热,道:“行了,我抱着吧。想是小孩儿魂轻,今儿病了一场,难免受了惊,倒无大碍,我哄着就是了。你们去歇着吧,如海,你明儿还得去衙门,可不能误了时。敏儿也去歇着,你身子方好了些,若不自己爱惜,又指望谁呢。”
“母亲,我......我这心里......”贾敏帮着劝说送了林如海别屋另歇,回来后却摒退下人,对着林苏氏欲言又止。孩子此时已停了哭声,只是还时不时的抽噎两声。林苏氏这会儿正拿着装了泉水的小玉瓶逗他玩儿,可没什么耐心,只道:“有话直说,我可不爱这些别别扭扭的。”
“是”贾敏定了定神,沉声道:“儿媳想着,我们哥儿这病来得古怪。方才我实在睡不着,便起了身守在哥儿旁边。怕哥儿再受凉,屋子里窗户关得好好的,只在外间留了窗。这屋里窗上糊的虽是纱,却都是最细密的,既透气又防小虫子,大风是吹不进来的。可我却猛然感觉一股寒意,竟是透心的寒,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子穿了过去,又像是猛地往身子里放了一块冰似的。我......”
听着贾敏的话,林苏氏心下一颤,竟想起自己进屋时的感觉,再想到丫头婆子们的话,不由更加惊疑起来。耳边贾敏继续道:“孩子这会儿虽没事了,可我这心里......到底今儿日子不同,不如明儿咱们还是带孩子去寺里上上香吧,也请大师为哥儿定定神。”林苏氏怔怔望着小玉瓶,道:“也好。”
次日一早,下人们还在打点出行事宜,却有人来报外面有两位姑娘求见。
林苏氏望着眼前二人,姿容秀美,衣着更是精致不俗,其中一人竟还是苗女打扮。“姑娘说我府上有阴邪之物,这是何意啊?”那苗女并未立刻答话,反倒拿出一支竹管,拔了塞子,里面竟有一只金子的虫子冒了头。那女子伸出手掌,那虫子便缓缓爬出,乖乖趴在纤细白皙的手掌上,蚕虫模样,寸许来长。女子已掌中小虫示意道:“我这蛊以阴气邪毒之物为食,故对其最是灵敏,便是它告诉我府上有阴物作祟的。”
林苏氏心下一动,苗疆素来神秘诡异,尤其是他们的蛊术,或许她说的是真的?只是仍然不敢轻信,便道:“姑娘所言太过匪夷所思,如何能叫我相信呢?”那女子倒是极爽快的性子,直接道:“信不信,一试便知。”林苏氏想到那间到了今早仍然透着凉意的屋子和离了自己不多久就开始抽噎的孩子,点头道:“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