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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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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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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萱儿练完一套剑器浑脱又走了一套西河剑器方才收剑。她早已瞧见林如海二人了,只是练剑时未敢分心。这会儿见林如海并那位不认识的人走了过来,萱儿福身道:“父亲。”林如海颔首,又介绍身旁人道:“这是父亲的一位好友,不是外人,故也叫你见见,你......”沈淮轩接言道:“我姓沈,你唤我叔父便是。”身旁的林如海闻言一愣,马上又回过神来对萱儿点了点头。

    萱儿在人前向来极有大家闺秀的气派,福身一礼,仪态优雅,依言唤道:“沈叔父安!”林如海却发现身旁之人一身的冷意此时竟都消散了,连眉眼都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柔和来。

    萱儿起身时方才仔细打量了这位沈叔父一眼。心中奇道:“这人与爹爹大是不同,竟也能成为至交好友?”这话倒是不假,二人虽是差不多的年纪,又一般好相貌,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林如海此人,满身书香气息,一望便知是儒雅文士。而沈淮轩此人,如刀剑般冷厉,又如烈马般不羁,身上总带着股战场厮杀的煞气。

    沈淮轩难得的笑了,问道:“你喜欢剑?”“喜欢!”萱儿微仰着头,脆生生道:“我还喜欢骑马!”虽然太太总是教导她说姑娘家不该喜欢这些,哪怕喜欢,也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露了出来。可她却有一种直觉,只觉得在这位沈叔父面前不需要隐藏。

    果然,沈淮轩闻言笑得更开心了,道:“那你喜欢那匹小红马吗?”“踏炎?”萱儿惊呼了一声:“呀!难道踏炎竟是您送我的吗?”沈淮轩笑着点头,又问道:“你给它取名叫踏炎吗?很好听!这次可带了它来?”萱儿这会儿已然眉开眼笑,半点刚认识的生疏拘束都没了,连在“外人”面前一向注意的礼仪也抛开了,她笑道:“嗯!我在府里难得骑马,它跟着我都闷坏了,这次出来定要让它好好跑跑!”

    真是奇怪!萱儿望着眼前的人,心道:我没见过他,却觉他如爹爹一般亲切,难道只是因他送了我踏炎吗?他分明眼神锋利,身上的气势吓人,说话却这般温和,我也半点不怕他,在他面前倒像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沈淮轩自然是极乐意相陪的,道:“既要骑马,穿这样子可不行。不如换了男装吧。我跟你父亲带你策马去西边的林子,正好也可打猎,可不比单单骑马有意思?”“真的吗?”萱儿兴奋极了,眼巴巴望着林如海道:“可以吗?”林如海心里想着闺阁女儿家这样不妥,又想说策马打猎的,太危险,可是对上沈淮轩那刀锋似的眼神,他清了清喉咙,干巴巴道:“嗯,我们带你去,快去叫嬷嬷找衣裳给你换上吧。”

    待萱儿兴高采烈得奔嬷嬷去后,林如海神情严肃,低声道:“你应当驻守鄯州才对,如何来了这里?”“不必担心。”沈淮轩知林如海之意,道:“前次军粮出了岔子,圣上下令彻查,我以亲自呈送人证、物证及禀报军务为由进京。后圣上命此次江南再拨秋粮往边关,我便再请命亲自押送军粮回边关,顺势来了江南。”闻言,知沈淮轩不是擅离驻地,林如海便放了心,又拱礼道:“军粮之事,多谢大恩!”

    沈淮轩侧身避过,道:“看得出来,这些年她过得很好。若论恩情,自当我记你林家大恩才是。以后,但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林大人只管开口便是。”林如海摆手道:“既如此,谁也别念什么恩了。我林家也从未将此事当做施恩。”这样的关系,再说恩情,反倒显得界限分明了。何况本也难以说清,再往下论,当年收养萱儿,还因曲、叶二人于安哥儿有恩在先呢。横竖大家也皆是为了萱儿的。

    “只是......”话在心里滚了几遍的林如海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与萱儿说吗?”看他如此大费周章来苏州,只为了亲眼见一见这孩子,林如海便知他是极在意萱儿的,只是为何不借这个机会相认呢,难不成还怕自己拦着?

    沈淮轩凝目望向远方,口中有着淡淡伤感:“不了!正如她母亲当年信上所言,若是我不能从边关平安回来,又何苦叫她知道。圣上打算明年对羯胡用兵,我定是要上战场的,兼之她母亲,我们都是不能掌握自己生死的人。告诉她做什么呢?叫她为我们担惊受怕,甚至痛苦?便是日后我不再上战场,我也不打算告诉她。她如今过得这般快乐,我不想扰了她的生活。”

    就算不相认,自己也会倾尽所有对她好。若是相认了,自己如何与她说她母亲之事呢?在给她一个亲生父亲的同时再给她一个不知生死,甚至可能永远也见不到的亲生母亲吗?那自己宁愿她永远不知,只为她永远如现在这般平安喜乐。绮罗,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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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吁~~~”萱儿手下用力,暗运内力收了缰绳,可算是叫这一股脑冲进林子,惊起无数飞鸟的踏炎停下来了。踏炎很久没能尽情的奔跑了,故而在萱儿策马扬鞭时它便彻底撒开了蹄子,好在萱儿如今小有内力,倒还制得住它。一路上倒还好,沈淮轩一直游刃有余的跟在她左右,至于马儿一般,骑术更是实在一般的文弱书生林如海则早被落在了后面。

    “沈叔父,咱们等等爹爹吧?”萱儿打量着这片林子,倒是不小,还是等爹爹来了一起吧,分散了可不好找人。沈淮轩一愣,她私下是直接称林如海为爹爹吗?他这是该喜她待他少了几分生疏还是该悲她唤爹爹的是另一个人呢。心下感触,口中却没慢了回应。沈淮轩道:“好!”

    萱儿对这位沈叔父很是好奇,只是他虽是长辈,到底也是外男,林如海又不在,萱儿也不敢多打量。无聊的等待中,萱儿一边腹议爹爹来得太慢,一边抬头望着空中的大雁呈人字飞过,又想着前方不远处有一道小河,这些大雁大概是要去那儿栖息的吧。

    “嗖!”的一声的破空声响起,萱儿眼见着一道箭影朝雁群掠去。两声哀鸣,雁群受惊,四散而去。箭上仍有余力,羽箭上挂着大雁朝前方坠去。瞧着前方策马而来的林如海,萱儿直接一式扶摇直上,身子轻盈如燕般从马背上跃起,手臂一捞,握了羽箭在手,再稳稳落地。

    萱儿看了手中箭支的第一眼,便不由赞了一声:好厉害的箭法!原来这箭上竟挂了两只大雁。大雁警惕性极高,本就难射,这人竟能一箭两雁,更难得的是两只大雁皆是穿颈而过。便是萱儿不太懂,也知道这人的箭法厉害了。这人是谁呢?萱儿细看着手中的箭支,

    这明显是一支好箭,精铁所制的箭头泛着寒意,上等的箭羽,箭身上还刻了一个“景”字。

    而刚从林子里出来的李承景正巧见着有人接了自己的箭。那人背对着,瞧身量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自己射的箭李承景还是知道力道的,便是射中大雁卸了力道,那人这般年龄竟能徒手接得,也算不错了。更难得那人的身法,飘逸轻盈,实不多见。李承景不禁赞道:“好俊的身法!”

    沈淮轩与林如海正过来萱儿身旁问她如何,可有伤到,忽听身后有人道了一声好俊的身法。二人转头一看,都是一惊,立刻下马来,正欲开口,却见来人摆手制止,二人不解,相视一眼,沉默着拱手为礼。

    萱儿自两匹高头大马后转了出来,望向来人。原是两名男子,一人身着蓝底绣银松箭袖骑服,手中提了把制作精良的牛角弓,马侧挂着箭袋,稀疏插着七八支箭。他十六七岁,剑眉星目,样貌极是俊朗,虽瞧着年轻,身上却别有一股威势。他身后落了半马距离的是一着黑衣劲装的男子,瞧着稍年长几岁,虽也带了弓箭,马上挂的却是几只猎物。萱儿明了:这是主仆二人。

    李承景见了那人真容,果然是十二三岁,一袭米黄色普通衣袍,眉眼长得倒是极精致,又唇红齿白的,心中不免一笑:竟是个长得这般秀气的小郎君!倒实在看不出他有那样的身手。

    萱儿打量了那人马侧的箭袋两眼,提了手中挂着大雁的箭支上前。“萱儿!”身后的林如海一声低呼,萱儿疑惑着回头,却见林如海又摇了摇头,只道:“没事。”萱儿皱来了皱眉:真奇怪。又继续往前,到了那人马下二三步的距离,萱儿直接将手中之物递了过去,道:“你的箭!”

    不必李承景开口,他身后的男子便先下马来将东西接了过去。

    李承景一眼也未给那支箭,似乎对自己射得如何并不在意,只向着萱儿道:“多谢!”又道:“你刚才的身法不错,瞧着是极高明的轻功。”萱儿笑了笑,但并未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祖母说了,不能把剑法武功的事说出去。但这人也叫她忍不住想赞两句,便道:“你的箭法也很厉害!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厉害的人!”

    李承景平日所听的奉承之语,溢美之词数之不尽,但那些翻出了花的好话竟都不及这人如此简简单单的两句称赞叫他高兴。他笑着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公子?”眼中却望向了林如海和沈淮轩,猜测着他与二人的关系。

    萱儿眨了眨眼,只笑道:“可你问人家门时不是该先自报姓名吗?”李承景一笑,倒真是伶俐,道:“在下姓景,家中行六。”

    景六?萱儿暗暗哼了一声,真是敷衍!面上却越发笑得眉眼弯弯,道:“我姓林,家中行二。”林二?李承景大笑,倒真是有趣。

    身后的林如海、沈淮轩二人心都快提了起来,林如海上前道:“我儿,家中弟妹应当醒了,你先回去照看一二。”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给萱儿使眼色。萱儿心下纳闷,这人到底是谁,爹爹今日也太奇怪了。又见身后沈叔父已经过去牵自己的马了,萱儿疑惑着回头望了一眼,却见那位景六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这倒叫萱儿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来,连忙回头往沈淮轩处去了。

    沈淮轩扶了萱儿上马,低声道:“我跟你父亲这里有点事,你先去那边林子等我们,你家里几个下人也在。”沈淮轩心知林如海叫萱儿回去不过是托词,虽她做男装打扮,到底是个姑娘家,哪里能放心叫她自己回去呢。

    萱儿瞧着两人奇怪,也不多问了,轻夹了一下马腹,往家里下人们候着的地方而去。与那位自称景六的人错身而过时,萱儿忍不住瞧他,却见他也瞧着自己,二人对视着,直至萱儿从他身旁过了,仍是忍不住回头又瞧了一眼,那人眼中还是带着笑意。

    萱儿回首低头,只觉自己心里也变得怪怪的了,暗道:那人笑得怪好看的。

    李承景看着这位林如海家的二公子骑马从自己身旁而过,这样望着倒比方才他在马下瞧得更真切些。细一打量,李承景却觉这人长得未免太秀气了些,虽十二三岁本就是雌雄莫辨的年纪,也未曾见他施了脂粉或是熏香,可这位二公子的样貌却分明精致秀美得更像个姑娘家。转念又想着定是自己多心了:不会的,林如海一介文人,林家又是那等在意规矩门风的人家,如何会让姑娘家抛头露面,出门骑马打猎呢。

    直至萱儿走过,李承景蓦然回头,惊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他方才瞧着,“他”好像有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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