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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别有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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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21章 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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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道上,蓝雅的航班降落狮城时,马上找了个不显示来电号码的公用电话,拨通了桑娅的手机,探探口风,看看有没有不对劲。

    电话里,桑娅简直一问三不知,原来她刚从娘家黑山共和国回到水母城。真巧!看来水母城里,没有呼啸而来要拘捕她的警车?奇迹。那么可以最终证实桑娅的清白,她没有出卖朋友。

    尽管如此,蓝雅还是多了个心眼,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行踪。

    这么说,那俩从阿尔卑斯跟到摩斯塔尔的家伙,不是自己从北欧惹上的……蓝雅终于释然。但他们能再跟上奥利吗?跟上他又会怎样?杀人灭口?逮捕他归案?

    一路马不停蹄往家赶的时候,蓝雅很焦灼,她实在担心“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等她再见水母城时,才明白,自己一直活在尘世中。

    水母城还是水母城,它依然矗立在波的尼亚湾,节奏一如蜗牛。世间万物蹉跎,这里亦不会有变化。

    她迫不及待地冲去幼儿园看女儿。小蝌蚪似乎又长了不少,见了妈妈先是茫然,呆了半晌,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扑进妈咪怀抱里不肯再撒手。

    蓝雅跟幼儿园阿姨请了半天假,带女儿回家自己照看半天。给她做饭喝水,哄她睡觉,喂她吃从慕尼黑机场给她买的手工巧克力……感受着这一点一滴的幸福。想到自己差点失去这种幸福,她喜极而泣。

    这才想起来应该通知孩儿她爹,于是她给馒头发了短信:你下班不用去接女儿,我提前接她了,让她在我这儿呆几天吧,这么久没见妈妈。如果你觉得她幼儿园的生活不好被打断,我可以每天接送她,让她先跟我一个礼拜吧?

    没想到,馒头当即大发雷霆。是,她怎可以掉以轻心,忘记这个与众不同的前夫?他是不吃人间常情的,永远不,他像头养不熟的兽类。

    “立刻把我女儿送回幼儿园!不然我就报警!你算个什么妈?你今天母爱泛滥了,过去俩月呢?你必须按照合同走,周末才能见女儿!”前夫每一句都是锥子,戳进她心窝。

    不管蓝雅怎么解释求饶,孩儿她爹就是不肯成全她们母女俩。她想,万一馒头报警,事情失去控制,会引发多大的波浪谁也无法预料。于是等女儿睡醒,她只好乖乖地把她哄好,送回了幼儿园。

    从幼儿园往家走,想到前夫的冷酷和不通人情,蓝雅气得肠子打结。她越想越气,简直恶向胆边生,心想:等着瞧,两个月后,我管你是谁,我自己去幼儿园抱了女儿就跑,从此远走高飞。你跟那个臭娘儿们再生十个也与我们母女无关!你敢追踪我和女儿,我找人灭了你!

    看来,她内心深处赌定,奥利是道上的人,他能帮她摆平可恨的前夫。她忘了,他现在自顾不暇。

    单位回不去了,好端端一份工作只能放弃。这让蓝雅无限悲凉,黄种人在这鬼地方找份工容易吗?就这样轻易作废,自己真是个大撒把呀!可又有什么法子呢?奥利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两个月后自己都随他远走天涯了,还顾忌什么呢?

    至于闺蜜蓝颜们,蓝雅估计自己躲不过她们轮番拷问,干脆请她们坐一桌一起上了,一拨拨单打独斗,反而更难缠。

    于是她请朋友们吃饭,席间不管她们怎么盘问,蓝雅只有一句话:“因为在慕尼黑巧遇中国成衣制造商,人家物美价廉,于是单位马上拍板,派我跟成衣商到中国考察去了。”

    “那也不用失联两个月吧?”大家嚷嚷道,众怒难平。

    “没辙,到了那儿才发现,我之前为了省钱,买了最便宜的电话卡。结果这个本地电讯网太小,到了中国偏远小城根本没了信号!你们知道我对数字最不敏感,哪儿能记住各位的电话号码?对不住对不住!我自罚赔罪哈,不醉不归!”蓝雅只好连连自罚,努力自圆其说。

    她那位唯一的蓝颜mc似乎“众人皆醉我独醒”,他只顾埋头吃喝,偶尔陪大家起起哄。看他那机灵的眼神便知,他洞察了真相。

    洞察了又怎样,我死活横竖不招就是了!蓝雅仰头又灌了自己一杯酒,咬紧冷冷的牙。

    这夜,她真是不醉不归。mc把她护送到家门口,突然来了一句:“你到底回来了,很明智。亡命天涯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更不适合你,你值得拥有更好……”

    趁他话没说完,她欲做呕吐状,然后半真半假冲他醉醺醺地摆摆手,上楼去了。

    曲终人散后,紫心逐一把其他众姐妹们送回家,然后潇洒自如地把车开上回家的高速公路。

    夜色撩人,她也喝了几杯,真不是很想回家,反正老公又不在家,女儿有保姆照顾。她其实心里也明镜一般,她了解蓝妹妹,她消失两个月,没准真是找那位被通缉的恋人去了。唉,苦命鸳鸯!

    不过那是人家蓝妹妹的私事,她自己不说,做姐妹的最好不要揭穿,何况桑娅在场,说话还得有分寸。她在方向盘上摁了个键,车窗自动落下半扇,夜风灌进来,把她浑身不老实的细胞也撩拨了起来。

    无暇顾及风的轻狂,紫心只在回想最近和“萨拉热窝”之间的种种不愉快,她左想右想有点气不过,有点想放弃他了。

    上个星期在校园里,她掏出戴维给她的私人信用卡取款,本来也是取些现金好跟同学买转手票,打算周末带上“萨拉热窝”去赫村看美国的硬摇滚乐队“枪与玫瑰”(gunsn'roses)现场表演。由于水母城距离南方都会赫村还有几百公里,有同学临时去不成演唱会了,便想转卖自己好不容易抢到的两张票。

    紫心财力和时间都有,当然既想玩一把豪爽成全同学,又可以和toyboy到更有文化气息的赫村小小浪漫一番。

    没想到正在她取现金时,“萨拉热窝”突然凑过来看屏幕,非要看她账上的存款,真要造反啦?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萨拉热窝”一向小心翼翼、鞍前马后地伺候她,可自从上次他被打出院后,仿佛变了个人,有点斯文扫地,不管不顾了。

    可能男宠和女宠完全一样,是不能惯的。

    上次“萨拉热窝”不幸被打住院,她出于同情心疼,塞给他500欧元,那一出手可能大方了一点。要知道,蓝雅她们这些失业者,整个月从政府拿的福利都没这个多呢!

    “萨拉热窝”肯定是尝到了钱来之容易的甜头,之后更是巴着她,吃用都争取让她掏钱。

    鸡毛零碎的消遣小钱,紫心之前并不介意。但对方现在顺势坐到头上,名正言顺伸手要钱,甚至当众发脾气,这还了得?简直岂有此理嘛!

    本来“枪与玫瑰”的现场表演非常精彩,high到爆棚,主唱特卖力,恨不得最后一场把嗓子都唱劈了。看完表演后,当紫心拉着“萨拉热窝”换场到了全赫村最贵的迪斯科舞厅后,俩人之间却发生了惊天大逆转。

    他俩脸贴脸,勾肩搭背慢舞着,即便之前的强烈火花在慢慢消退,那一刻酒精和音乐也帮他们擦出了几朵火星来。可是“萨拉热窝”却贴着她的脸,在耳边管她要钱。他狮子大张口,要她一次性支付他两千欧元,这可是某些人一个月的工资。

    她睁开眼睛,把脸从他脸上挪开,斜视他,用眼色拷问他——你吃错药啦?

    “萨拉热窝”却顿时被她的乜斜眼刺激到了,一把甩开她的手,突然嚷嚷道:“给你当了这么久的dial-duck(鸭,喻男妓),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也该出点血啦!他不惜用“紫心用语”dial-duck来作贱自己,满脸通红,委屈得七荤八素。

    当她上去劝他时,他更是用力地甩开她戴着闪闪金链的纤纤玉手,毫不留情面地大喊大叫起来,“反正你的现金源源不断,来得痛快!我陪你这么久,花你一点很过分吗?你买鸡买鸭都要花钱的,还没有我干净呢!”

    紫心当场就傻了,还没试过在欧洲最文明的都市被公开丢人甩脸,有够刺激!

    经过这么一闹,整得无比尴尬。主要是萨拉热窝甩头从舞厅跑出去之后,再也没回酒店,紫心找了他一晚上。他竟然不知好歹,下半夜才回短信:“你以为除了你,我就找不到别的有钱女人吗?赫村货真价实的富婆多了去了,以为离开你,老子我就活不了啦?我早受够你了!仗着家有老头子给你买单,就出来花天酒地!除了我,不定你还睡了多少别的男人呢,我干嘛要在你身上浪费青春?!”

    好嘛,萨拉热窝话这一席肺腑之言那叫一个精彩,而且毫无预兆,把紫心给气歪了脸。她一夜未眠,浑身神经痛……

    在赫村煎熬一夜后,她自己坐火车回到水母城,没再理他,只想把他的电话号码删除,全当从未认识这厮好了。本来大家在一起要的就是happy,短暂的嗨皮,既然现在不嗨了,那么维系彼此的纽带也就没了。

    说实在的,萨拉热窝那根小黄瓜没啥可留恋的。现如今把他摊在车挡风上琢磨琢磨,紫心都不知自己当初喜欢他啥!可能就是他俊秀的脸蛋和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方便吧,还有小鲜肉那种毛茸茸的青春年少,热气方刚。

    回到学校后,萨拉热窝又不断地发短信向她示好,还试图在学校拦截她,好话赖话说了几箩筐,死死抵赖自己在赫村那晚喝高了完全失忆等等。紫心想,孙子哎,这种不要脸的屁话也好说出来?但到底还是被他磨到心软了,于是正式跟他见了一面,见完又后悔不迭。

    见面时气氛相当尴尬,两人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客气得令人难以忍受,紫心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才自在。还不如不见呢,画蛇添足。

    但没了萨拉热窝,就意味着此时此刻和今后的许多寂寥都无处寄存。现在回去面对阿奇老儿子和自己熟睡的女儿,不过是面对两扇紧闭的房门,意思不大,没有属于她这个年龄这个时刻该有的兴头。去哪儿好呢?

    其实她心里已有人选,但跟那位帅哥喝过几次咖啡谈过几次心,现在到了该抻一抻的阶段了。虽然这是开放的北欧国家,但大晚上给男人打电话,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去,管他呢,在这种穷乡僻壤,面子才值几个钱?大家江湖相见,英雄不问出处,今朝有酒今朝醉,多好!想到这儿,她在下个出口把车开出高速,停靠到路边加油站,从包里掏出他的名片来。

    这还是和萨拉热窝闹翻前,在学校里举办的招聘会上拿到的。

    她把玩着名片,背面赫然凸出精美的激光汉字——威力,主业:室内设计/建筑设计,副业:海豹乐队主唱兼贝斯手。她眼前晃动着他闪闪发亮的脸,强光下能看到一层金色的茸毛,他湛蓝的眸子里藏着一片海。想了想,她写了三个字“ruthere(在吗)?”信手一摁,发走了!后悔已经来不及。

    她把头靠在方向盘上,等着手机回信的“哔哔”声,回想俩人相识的美好,想着怎样推迟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将这朦胧的美好延续得恰到好处,将彼此之间的渴望推到顶峰。

    那天学院招聘会结束后是校友联欢会,作为母校活动的积极份子,威力自然对学弟学妹们多有关照,发表一些自己走上社会的经验之谈,紫心是听众之一。

    没想到联欢会到高潮时,这小子又摇身一变上台唱歌,还是他在母校时就组建了的乐队,很多人熟知他,为他鼓掌尖叫,有够嘚瑟。联欢会以桑拿浴结束,中国人在酒桌上沟通感情谈生意,北欧人是借桑拿之际喝酒聊天,赤诚相见。

    结果,紫心又在桑拿间歇休息的大凉台碰见了他。这一天内n次碰面,生人也成熟人了,俩人相视而笑,凭栏喝香槟,边喝边聊。

    “你是中国人吗?怎么感觉很美国?”他开口自来熟。紫心喜欢这种自信、阳光兼帅气的新一代北欧男,极反感那些普遍有屁不敢放的闷骚自闭男——那不叫腼腆,叫残缺好不好?

    她笑吟吟接龙:“老美算啥?如今都指着俺们中华人民共和国挣钱。”

    “巨龙猛醒,牛!”叫威力的小子跟她碰杯。“我对中国的项目合作很有兴趣。据说中国富豪超多,一个个去开发美国加拿大澳洲,一袋袋钞票甩到房地产开发商桌上,都是别墅和楼**易。你读的是贸易还是设计?有路子吗?”

    “国际贸易,也可以贸房地产的易啊,事在人为。”她收起笑容,要让对方知道自己是认真的。

    “事在人为——不错,我喜欢你这坚挺的想法。”

    一个想趟中国路子,一个想在北欧找份兼职练练手,让家里那对不争气的爷儿俩见识见识。这么一来,自然一拍即合,相谈甚欢了。

    正当紫心趴在车里一分一秒熬过来,改主意要打道回府时,手机才“哔”了一声。一看,对方显然心照不宣:“在湖边,来,给我个惊喜。”后面是一串详细地址。

    紫心把地址输入gps,把车挑了个头。宝马轰一声,野马般蹿上了高速公路。

    这是一处面朝大湖的私家木屋,分两层,远远透出一晕晕橙色灯光,颇迷醉。木屋里,人高马大的金发帅哥更迷醉,他的蓝眸子变成了金色。

    “进来坐吧,大家都是成年人啦,呵呵!”威力落落大方地招呼紫心,她不好扭捏了,那样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今夜在水边,经过半个月强忍着不主动联系对方的矜持,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磁场此刻产生了奇妙的作用,仿佛能听见火花呲里哗啦乱闪。俩人都有种久别重逢,要马上扑入对方怀中的冲动。

    但磁场再强,紫心也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随随便便把自己送出去能是好货吗?肯定没好果子吃,要待价而沽。而戴维呢?自己能跟他白头到老吗?他最近出差频频,对自己有意无意地冷淡,他在外面自己管不着,他对自己的脓包儿子一味纵容。将来自己和女儿真能保有安身之所,立于不败之地吗?不如未雨绸缪,骑驴找驴更防身?

    这一照面,紫心脑里已不知转了多少道弯弯。主意一定,她便为自己量身定好了位置。

    她袅袅婷婷往木屋里走,说:“真没想到,咱们再见面是这么私人的场合,都怨我太不会挑时间。我车里那表,比实际时间足足慢了俩小时呢!”她说得娇嗔,半真半假,知道对方不会在意。

    “嗨,那有什么!我正自斟自饮,有你相伴,最好不过。”他说着,从旁边的木橱里拿出一只水晶杯,问道:“来点威士忌还是红酒?”

    “不好意思,我开车来的,果汁就好。”灌醉了好让人占便宜?紫心才不上当。

    他乖乖跑去厨房给她倒果汁。

    “虽然你不喝酒,但说好了,今晚主题是瞎聊,绝不谈工作聊生意,没劲。钱钱钱!钱能害死多少人!”他把果汁递到她手里,接过她的风衣挂好。

    “哟,每次见面你总眼红我们中国人钞票多,今儿转性啦?”

    “今夜是良心发现,喝了不少威士忌,还来了几筒这个,你来点儿?”他把手里的“短炮”烟筒递过来。

    “免了,我从不抽烟,有味儿!”她一只手举起来,在鼻尖前扇扇。其实她尖锐的狗鼻子闻到了烟筒喷出一股大麻混合物的香味,警觉起来。

    “哈,抽个烟喝个酒算什么?杀人放火我都见过!”他显然是喝多抽多了,紫心不禁有点后悔自己半夜唐突来访。

    “你知道吗?有件事一直困扰我,常闹得我不得安生……有时想想,人生好荒谬,很多事你根本主宰不了!”

    “那是。爹妈不用订购不用申请,咱就呱呱坠地了,得自己承受一切。”他边怼“短炮”边连连点头。

    看来对方正在借烟酒浇愁!紫心又警醒起来,一般这种情况下应采取进攻,因为对方在弱势中,女人的关心更容易打动他,事半功倍。于是安慰他:“你很幸运,今夜我是你最好的听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bringiton!说出来就放下包袱了。即便是杀人放火,只要不是你干的,怕什么!”

    威力金色的睫毛凝神看她,扑愣愣像只蝴蝶翅膀,忽开忽合,又猛喝几口威士忌,身子向后靠到沙发上,说:“我知道你很酷,胆子比我肥。知道吗,我要把这木屋卖了,这可是我老爹留给我的。不卖不行啊!谁叫每个人都长了颗血红的心……这地方,让我难受!”

    “别这样。天大的事,只要吐出来人马上就轻松了。真的,不就跟酒后呕吐一样嘛?脏东西吐出来就好啦!”紫心继续劝。

    “不是我……我眼睁睁看他把刀捅进心窝……”他面部肌肉开始抽搐。

    “啊?!但如果你朋友是自杀,那非你之错。你不会提前知道他有这念头,所以即使看见了,也会因为太吃惊,反应不过来。”

    “没人知道!我们四个……”他伸出4根指头,舌头开始有点打结:“都醉!他是我一哥们带来的……湖边抽烟喝酒、烤肠子,围着篝火胡混。”

    “他那把刀就是烤香肠的?”

    “杀鱼,烤肠,都行……他跑去林里采蓝莓,还有奇怪的叶子,叫……绿、绿指甲,要做试验。”

    “绿指甲?!做试验?”紫心一颗心砰砰砰跳得贼快。

    “对!那家伙学植物。我们要看……试验。他一仰头,灌下半瓶子啤酒,开始生嚼那堆叶子。”

    “绿指甲!然后呢?”紫心已经迫不及待。

    “他说晕,还说,你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们笑,有人叫他掏钱包,有人叫他跳湖,有人……大声笑……说,捅自己一刀吧,尽糊弄人!”

    “然后他就捅啦?”紫心问出这句话,觉得胸闷,呼吸不畅,仿佛停止心跳的是她自己。

    威力抱住头,不吭声,直点头。

    “赶紧叫救护车啊!一刀不至于致命的。”紫心捂着胸口,嚅嚅道。

    “一刀,就一刀!命丢了,你说……活着有、有意义吗?啊?……血,血流了一地……我从没见过那么多血……”

    “一直没报警?”

    威力无力地摇头,全身松塌,陷进沙发里,像只被雨浇透的沙皮狗。

    “那……他家人不找他?你们……”受对方影响,紫心舌头也迟钝起来。

    “你想告发我,就、就报警,早受不了啦!我们……把他……埋了——对,还烧了烧,他自己先栽进火堆的”,他头往后边树林的方向偏了偏,已经语无伦次、眼神涣散,怏怏说道:“他和老爹,刚吵完架……都以为他出走……现在老爹没了,没人再找他……”说完他头歪倒沙发里,似乎千斤重担一旦卸下,已经虚脱。

    不一会儿,他俩手一松,手里空酒杯滚落地毯上,竟呼呼睡着了。

    这个秘密看来让他太累。自己跟他还没混到那份上,他就跟自己说这些,难道不是天注定?紫心茫茫然想着,也靠在沙发上,感觉身子疲软,心却振奋,“绿指甲,绿指甲,绿指甲”她木木看着自己涂了亮彩的指甲,脑里只在重复这三个字。

    夜色似水,蓝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本来想喝醉一点好睡觉,可偏偏酒入愁肠愁更愁,她的担心没个完。担心奥利是否在路上被拦下来?即使他安全回到边界木屋,是否存在其他估算不到的危险?自己一介女流都能找到他,试问江湖上以打杀为生的亡命之徒呢?

    再担心也没用,唯一能做的是别添乱,这两个月里管好自己,别给他写信发任何讯号,就会减少他的危险系数,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等两个月就重逢了,两次例假而已,那时候自己要劝劝他,最好能一起七弯八拐逃往中国。毕竟中国大,犄角旮旯多,好藏身,当年他投资她服装店的盈利所得,部分也在中国存着,到时用得上。

    冷不丁,一个念头又涌上心头——这次能安全回到水母城,警察没有来拷走我审讯我,看来桑娅确实没交出我。但为了安全起见,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这一点已关照过身边几位死党。接下来两个月里,她务必深居简出。

    一整晚,她就这样想东想,前瞻后顾,才稍稍缓出一口气,翻个身浅浅睡去。

    之前按照奥利的嘱咐,申请的北欧国籍下来了,又重新换过了护照,剩下就是女儿的护照了。她以女儿长这么大还未认识自己母亲的祖国为由,要带她去游长城故宫,长长世面,她爹这才签字,同意她给女儿办护照。由于父母双方分享监护权,北欧法律就是这样子规定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蓝雅继续跟茉莉她爹把谎圆好,从哪天到哪天带女儿游中国北京都跟他定好,为两个月后“东窗事发”能尽量推延而未雨绸缪。等当爹的发现大事不好时,她已带着女儿从此远走高飞、全身而退了!

    私底下,她已经把母女俩去柏林的机票买好了,这次不走慕尼黑完全是为了避嫌。柏林是德国首都,中转人客多,客流量大,不易引起猜疑和跟踪。从柏林走,自己照样能找到德、瑞边界处的木屋,去跟奥利会合。

    再然后,她时时提醒自己全身心做好准备,甚至一遍遍在脑中演练,自己如何到幼儿园把女儿领走,正正常常地离开。

    两个月一晃眼就过,眼看约定时间即将来临。

    这天,蓝雅把早已收拾好的的简便行李、细软从床底下拖出来,然后叫了出租车,径直开往女儿所在的幼儿园。她打算接到女儿后直接上机场,反正班机是晚上9点的,时间完全来得及。

    可到了幼儿园她傻了眼,今天确确实实轮到她接女儿的,女儿却不在幼儿园!阿姨解释道:“中午吃完饭小茉莉不舒服,闹肚子又发烧,我们想着她爸爸可以马上送她上医院,就给她爸爸打了电话,她爸爸没跟您说吗?”

    听完,蓝雅简直崩溃,恨不得冲那位“白头翁”阿姨喊道:我是她亲娘啊!孩子生病你居然不找我?我没车,打个车也要送孩子上医院哪!

    大家的解释也很理直气壮——既然你这当妈的已经不住在镇上,赶过来也得30公里,怕给孩子病情耽误了。

    为了节省时间,她没跟这帮头发长见识短的“白发魔女”计较,直接跳上出租让司机开到前夫家门口,急急冲上去摁门铃。

    好半天,馒头才抱着女儿来开门。茉莉蜷在爸爸怀里,小脸通红,一看就还在发烧!

    “妈妈的小宝,你怎么啦?”她急切得喊出母语来,她爹听不听得懂已经顾不上,伸手去抱女儿。

    没想到,女儿竟两手紧紧抱住爸爸的脖子,不肯撒手。

    “不是跟你说好了,今晚我接她吗?我们去中国的班机是今晚的呀!”

    “我还以为是明晚呢!那你干嘛不昨晚就来接?”馒头没好气地反诘。

    这人,简直说话不合逻辑!分明是早想要走女儿他不给,才推到今晚的,因为从日期上排,这一周茉莉是在爸爸家,所以不得已受他摆布,省得他跟有关部门告状,到时自己得不偿失。

    “我们用手机短信约好的日期,你怎么好记错?!”蓝雅反击,再次伸手去抱女儿,嘴里柔声细语哄道:“妈咪的小宝乖,上妈咪家去,妈咪给唱歌、摸身。”茉莉睡觉时生病时,最喜欢妈咪一边给她唱“小宝贝,快快睡”,一边轻轻揉后背。

    这次怪了,女儿硬是死缠着她爹不放,拽急了还喊道:“daddy!我要爹地!”

    蓝雅心一横,把她小手掰开,女儿却突然哭叫道:“妈妈不要我啦,对呀!妈妈不要茉莉啦,对呀!”回身往她爹怀中扑,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蓝雅见状,心里咯噔一声沉了下去,坏了!上次离开,伤了小妞,被记下了一笔帐!这个小人精,自小跟她爹亲,没准儿她直觉到这一走,跟生父是生离死别,她不愿意……蓝雅一阵心酸,几乎急出眼泪来。

    站在前夫家门口,她进退维艰,真想一把抓过女儿就跑。正在这当口上,那个该死的狐媚后妈从房里闪出来,劝茉莉别哭,不知她安的什么心!

    女儿居然冲她伸出了小手,就怕被从爸爸家抱走,即使那是亲亲的妈咪!今天这是怎么了?

    看着蓝雅怨怒的眼神,夹在新旧两个女人之间,馒头第一次开口解围:“要不,你把机票改签吧?你看她病成这样子,你忍心吗?飞中国可是长途旅行!”

    蓝雅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女儿在这儿是安全的,她能在安全中等待,可奥利不能……

    “那就——再商量日子吧,记得给她吃药。等她病好了马上通知我……”

    “我们当然会照顾好她!”前夫一闪身,砰一声,关上了大门。

    这扇当年她一板刷一板刷漆好的大木门,现在比世上所有的门都要无情。

    看来上次“擅离职守”,不但上了女儿的心,也完全得罪了孩儿他爹。我怎会如此幼稚,相信他会让我带走女儿?哪怕是去长途旅行,他也不会放手哇!

    蓝雅自责不已。

    只怪自己这当娘的太失败!她一个急转身,大步走下前花园的台阶,等坐进出租车,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滚落衣襟。

    普天下,谁不知道哭没用,可就是忍不住。

    到达机场时,她发觉自己居然一身冷汗淋漓,内衣被汗沁透,外衣被眼泪打湿。

    此刻有几个字跳进脑海——断肠人在天涯。她觉得说的既是自己,也是奥利。

    女儿伤心有爹地有奶奶有爷爷有姑姑呵护……而她蓝雅和奥利,只有彼此。

    空中端坐的4个多小时,她都在焦虑中一分一秒煎熬过去。尔后从柏林辗转绕道到德国南部,又到达瑞士边界,蓝雅一路上简直是风风火火,心急火燎。

    好在没有急到烧着眉毛,她已经到达那条小溪,第一次跟奥利来这处“安全屋”时,他趟水背她过的溪流,此时又重现眼前。她像是见到了老朋友,跑过去拥抱流水潺潺!

    反正行李箱是防水的,她从岸边找了两大截圆木头,摘下新鲜桦树枝条拧绞成股当绳子用,好把箱子捆绑在木头上。自己是又推又趟又游,总算过了河。仿佛楚河汉界,到了河的另一边,木屋就不远啦,成功在望!

    这时候,她简直想大声疾呼“奥利”两个字了,对女儿的不舍和牵挂也缓和了一点。她安慰自己,带不走女儿只是暂时的,奥利一定能让她如愿以偿。对此,她充满信心,毫无疑问。

    这会儿,她一边使劲把箱子推上岸,一边琢磨:奥利这家伙,也不说来河边接我。这次可比上次青黄不接,这水位高了不少呢,哗哗的,好几次要把她往下游冲去!

    触景生情,她又再想起那次一辈子忘不掉的午夜狂奔,他们完全是一对合格的“亡命鸳鸯”啊,想起她怀上他的孩子,却被自然淘汰掉……想到这里,她生出一股凄惶惶的酸楚,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

    转瞬间,她已经大步流星接近木屋。她左闪右拐,走“之”字形路线前进,一步一躲,要侦察清楚屋内状况才好进入。这段时间以来,她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培养起一些特工、特警的素质和职业本能来。

    奇怪,屋里似乎毫无动静,附近没有车印,没有一点异常和人类怼痕迹。连树木,仿佛都纹丝不动。奥利果然本领高强,藏得深。没准这两个月里,他已经把墙和地下挖通,打算长久隐居,要“地道战”了。

    她摸到木屋门口,天色渐黑,里面却没有一点光亮,心里觉得不对劲,不由心跳加快,手抖抖地把门打开。

    进屋后,由于门窗紧缩,窗帘关闭,一片黑洞洞。她不敢马上开灯,而是悄悄溜进屋,人在门后暗暗观察,行李留在门廊。

    万籁俱寂,悄无声息,没有鸟叫,没有听到湖水声,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如浪涛在起伏。

    习惯了眼前黑暗后,猛然间看到厨房窗前竖着个高长黑影,她一颗心直要扑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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