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将离回到点心铺子,帮林奶奶卖了会儿点心,很快就日落西山了,街上的人来得快散得也快,谁让古人没有什么夜生活呢。
林奶奶关了铺子,去厨房准备晚饭。石迄则帮林奶奶收拾着店铺。楚将离一人在里屋半躺在床上,开始计划下一步的打算。
探听了一下午,也没收到什么关于将军府的信息,看来明天得亲自去跑一趟了。
正想着,楚将离忽然听见盘子打碎的声音,继而是石迄焦急的呼声:“奶奶你怎么了!”
楚将离心头一惊,连忙跑出去查看。
只见林奶奶半跪着跌倒在地,一手捂着腰,痛苦地哼出了声。石迄见状想上前搀扶,楚将离连忙制止了石迄:“石头哥,别乱动奶奶,万一伤的骨头一碰会错位的!”
石迄听闻立刻收回了手。
楚将离三步并两步快速上前,她先让林奶奶缓缓地平躺在地上,然后开始查看林奶奶的伤势。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丫头,老婆子我没事的,这腰是老毛病啦!老了不中用啦!”林奶奶疼得脸色蜡黄,却不忘安慰楚将离。
楚将离点点头说:“是不是累着了会很疼,一到阴雨天尤其严重?”
林奶奶虚弱地回:“是啊...”
楚将离心中了然,看来是风湿搞得鬼。
楚将离让石迄把林奶奶抱到里屋的床上,然后一转身,悄悄从空间中掏出了几贴膏药。
“林奶奶,这是我自己做的膏药,对您这种病应是挺管用的。”楚将离说完让石迄出屋回避,然后撩起林奶奶的上衣把膏药贴了上去。
林奶奶感觉到腰间一凉,立刻有一股畅快感弥漫开来,不由得笑眯了眼说:“哎哟你别说,凉哇哇的挺舒服。”
楚将离笑着对林奶奶说道:“我手里没有针灸用的针,如果有的话就帮奶奶针灸一番了,保证更会更见效呢!”
林奶奶拉过楚将离的手说:“你这娃娃真是又好看又聪慧。老婆子我黄土埋半截儿的人了,怎么好使唤你。”
楚将离一听不乐意了,本来不是什么大病,干嘛怕麻烦啊。心里想着,她不由自主地嘟着嘴儿小声嘀咕着说:“那不还有半截呢!我负责把奶奶刨出来....”
林奶奶一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腰又被笑疼了才作罢。
楚将离坚持不让林奶奶下榻,然后亲自喂了她吃饭。林奶奶一口一口吃着,眼睛不由自主泛起了泪花。
“唉...我儿子和儿媳妇要是没出事儿...我也有你这么大个孙女多好....”林奶奶有些哽咽地说。
楚将离一怔。曾为特工的她,一直没有多大的感情波动。但是她无端对老人和孩子会更加温和几分。只因为这两个团体是弱势群体,她不必太过防备。
伪装多了,她也就没有多少的真情实感了。白日里是医师的她,面无表情与世无争,完成一个又一个实验和手术,然后享受着赞美和追捧;暗夜里是杀手的她,永远带着和煦无害的微笑,麻痹着一个又一个敌人,然后杀人于无息。
她也闹不清,那个冷静的医师是真正她,还是那个邪佞的“鬼手”杀手是真正的她。还是两者都是。
林奶奶吃完饭,休憩着。瞅向楚将离的时候,眼眶还是湿润的。
楚将离收拾了碗筷,到厨房清洗着。
“我确实是个疯子。”楚将离的眼神有些黯然:“我可能早就人格分裂了。”
罢了罢了,楚将离叹口气。她已经不再是特工了,她的骄傲也好,肮脏也好,早就随着那具身体一起消散了。
现在的她,是楚将离,楚长风的女儿,镇南将军府的嫡长女。她不必再听从上级的指令,更不必伪装得如此辛苦了。
林奶奶对她是极好的,这个孤寡老人她不需要防备。她可以尽情地卖萌撒娇说着属于小女孩的胡话。
虽然她到底一直在刻意地装,在石迄面前,在林奶奶面前,她到底还是带着厚厚的面具,装成一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过习惯了,习惯到手到擒来,习惯到她也分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在假装。
是夜,楚将离跟林奶奶一个塌,慢慢睡去的时候,林奶奶正紧紧抱着楚将离的一只胳膊。
楚将离扭头看了看熟睡中露出祥和的微笑的林奶奶,心里冒出一个淡淡的念头:
“如果有一天,我在石迄或者林奶奶面前,再度变回那个杀人如麻的鬼手。我会后悔吗?”
这个念头并没有压抑楚将离太久。她本来就是一个不知道后悔为何物的人。如果她知道,她早就在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把自己掐死了。
楚将离这个身份,她很满意。虽然同为孤女,但是她现在有想要做的事情了。是的,她心里明白,彻查父母死因也好,夺回将军府也好,都是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不是上峰的命令。
楚将离一觉睡醒,天刚蒙蒙亮。她轻轻地把胳膊从林奶奶的怀里抽了出来,给她掖了掖被子,走出里屋。
石迄早就醒了,正在后院劈柴。见楚将离出来,正想问个早安,楚将离却将手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他奶奶还在睡。
石迄点点头,压低声音问:“今天想去哪儿玩?哥陪你,别一个人跑了。”
楚将离点点头说:“我要想办法混入将军府,哥哥你可有办法?”
石迄瞪大眼睛看着楚将离,似乎在分辨她是不是在说笑。见楚将离一脸淡然,石迄定了定神说:“你不怕被认出来?”
楚将离歪头想了想说道:“应是没有关系,我作男子打扮,楚家应是看不出我是女儿身。都这么些年了,他们估计早就忘了我长啥样了。再者,他们也不会想到我敢回来。”
石迄略一思索,感觉这倒也是。再加上这么些年了,离妹儿早就女大十八变了。楚家那群人跟他俩又不熟,能认出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将军府每天要往里送新鲜的瓜果蔬菜。”石迄顿了顿说:“运货的刘叔跟我还算熟识。我之前进城打听消息的时候,在他家买过树柿子给你吃,还帮他走过货。我们可以装成他家亲戚,帮忙往里送东西...只是...”
石迄停了会儿,有些懊恼:“只是我们只能往返于伙房和后门,而且呆不了太长时间,估计也打探不到什么。”
“伙房就够了,能进去我就能搞点事情出来。”楚将离眯着眼笑着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石迄愣了一下,看着笑得有点阴森的楚将离,咽了口口水:“离妹儿....你莫不是要放火烧伙房....咋笑得跟要抢劫似的。”
楚将离一怔,迅速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又变成了天真浪漫的笑容:“我是那么凶残的人吗?!再说那将军府是我老爹的,我舍得吗!”
石迄连忙摆摆手道:“没事儿你想放火就放吧,只是记得跑出来....”
楚将离一脑门子黑线看着石迄认真地给她分析烧了厨房后的撤退路线,忽然觉得,如果有一天她真在石迄面前杀个人,估计这货还会帮她藏尸....
石迄和楚将离找到刘叔后,石迄正想着说辞,楚将离已经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给刘叔行了个礼道:“刘叔。我和我表哥有事儿求您...”
刘叔看着楚将离白白净净的小脸,心里想:“这男娃咋比女娃都好看...”
楚将离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对刘叔说:“我头回来京城....是来见世面的...刘叔能不能带我去将军府一起送个货,让我看看有钱人家的宅子长啥样啊。”
刘叔看着一脸单纯的楚将离不由爽朗地笑出声:“好好好,看看看!不过你这娃娃可不能乱跑!”
楚将离乖巧地缩了缩脖子道:“不会哒,我跟紧您,一步不落!”
很快,楚将离和石迄就跟着刘叔走进了将军府。
守在后门的小厮查看了蔬菜完好无损后,带着他们走向厨房。
楚将离低着头,用余光打量着后院。心中闪过一丝恍惚。
这后院跟原主的记忆比起来,真是丝毫没变。
刘叔把菜运了进去,楚将离紧随其后。这时一个小厮路过,手里还提着两只正在扑棱的大鹅,估计是要洗洗宰了。
楚将离心生一计,手指一动,两枚毒针射出,没入小厮两只手。这毒针是楚将离专用的,用特殊材质制成,入肤立化。小厮感觉手忽然软弱无力起来,一松手,两只鹅掉落在地上。
楚将离又弹出两枚毒针,射中两只大鹅。大鹅瞬间跟疯了一样追着人就咬,各种上窜下跳。
一时间后院乱成一团。有一只大鹅还飞进了厨房,厨房里立马一阵锅碗瓢盆摔落的噪音,夹杂着一片惊叫。
楚将离连忙拉着目瞪口呆的刘叔和石迄绕到一边。
厨房里的厨师们好容易把鹅轰了出来,然后跟着一堆人开始追着大鹅跑,而楚将离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刘叔和石迄,身形一动闪进了厨房。
楚将离看了看灶台上的饭菜,微微一笑。伸手揭开了蒸锅的盖帘,借着水蒸气的遮挡,掏出一包药粉,雨露均沾地把几道菜下药下了个遍儿,并重点关照了一下那道燕窝汤。
得手后,楚将离没走正门,而是从窗户窜了出去。迂回一圈去找石迄他们。
而石迄完全没发现楚将离的离开。
乱了好长时间,两只大鹅还没有被制服。楚将离已经开始佩服大鹅的战斗力了。在不下二十个人的围追堵截下,这鹅还越战越猛了...
刘叔看着好几个被叨得满脸是血的人,脑皮发麻,本来想拔腿就走,却又想着要他的菜钱。只得拉过一旁一个正在躲灾的小厮说:“能不能把你们管家叫来结账啊....我这急着走呢,菜摊还没出呢...”
小厮捂着头想,正好有个借口躲过去,连忙跑出后院去寻管家。
不多晌,小厮带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管家身后,一群院卫模样的人举着棍棒紧随其后。
楚将离翻了个白眼心里道:“得,为了收拾两只鹅,还来真的了。”
院卫们忙着制服大鹅,管家站得远远的,看见楚将离三人缩在一旁,鼻孔朝天地喊了声:“哎!你们仨杵着干啥呢!过来拿钱!”
说完一包钱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刘叔叹口气,猫着腰跑过去,把钱袋子捡了起来。
离开将军府后,楚将离和石迄跟刘叔道了谢,分道扬镳。
楚将离拉着石迄绕到将军府正门,隔着一条街,看向挂在门楼上的牌匾,墨色的牌匾上几个烫金的大字,苍劲有力地写着:“镇南将军府”。然后一语不发。
石迄抬头看了看牌匾,又低头看了看沉默的楚将离。轻唤一声:“离妹儿...”
“哥。”楚将离忽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这匾额,是圣上赐的,我爹亲手挂上去的。那时候咱俩一起放了串鞭炮。你还记得么。”
石迄点点头,嗯了一声。
楚将离又看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带着石迄离开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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