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殿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尖笑道:“小三儿最爱骗人,张公子你可千万不要学他这皇极经天功,他这是要害你呢。”
这声音诡异莫名,虽为男声,却又尖锐刺耳,像挤着喉咙说出似的,就像一个大男人刻意发出女声,而且口音奇异,不似中州官话。
“何方妖孽,朗朗乾坤下,现世真龙前,还不速速就擒!”朱三公子等的就是天明清晨这一刻,青天白日下,妖魔鬼怪无所遁形,是为天时,古庙狭小,残垣断壁间易守难攻,是为地利,张家六公子也已学会“方圆步”,是为人和,朱三公子长啸一身,一袭白影向庙外冲出。
大战在庙外已然展开。
张静修在庙内,看不到庙外动静,只听几声破空声传来,又是几声惨呼,似乎敌方中已有几人被朱三公子放倒,
正当张静修凝神倾听庙外动静,只听头顶一声脆响,一个“女子”从古庙屋顶,打破屋瓦,飘然而下,五指握爪,直冲张静修而来。
张静修毫无对敌经验,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动弹,眼看就要坐以待毙。
“左足青龙,右足回圆,到璇玑位!”庙外被几人缠住的朱三公子,仍在留意庙内情况,百忙之中出声提醒张静修。
张静修本就是沉浸钻研的书呆子性子,听到朱三公子这样喊道,也就忘了利爪就在眼前,心里只有那三才四象图,当即左足为轴,右足踏出,只听劲风扫面而过,是以堪堪躲过断臂之噩。
张静修终于看清来人面目,这妖人衣着怪异,但见他身穿澹澹遍地金的绣圆领袍,象牙白底镶银丝苏缎八幅裙,身披月蓝底锦缎烟纱。乌亮的头发,头绾风流别致百合髻,诡异之处在于,看其喉结耸动,双肩宽阔,皮肤黝黑,嘴唇颇厚,长相可谓丑陋,明明是个男人!却穿女装,浓妆艳抹,做女儿姿态,招式又诡异之极。
“咦?”来人也诧异了一下,但其变招神速,马上三爪接连而至,张静修被这妖人怪异的打扮吓住,又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正在这逼命时刻,清俊的男声又至:“闭上眼睛,连走朱雀、玄武、天机位,三步连走。”
越是不看这人,张静修方圆步走的反而潇洒自如,连避三招,突然左肩一凉,毕竟功力尚浅,张静修终还是中了一爪,他本无内力,气息不足,脚下发虚,这一伤之下,眼看就要摔倒。
一爪得手,这男扮女装的妖人一心扣住张静修,另一爪扣住张静修右腕,张静修一声痛呼,眼看已被妖人擒住。
妖人左手运劲,“张家六公子,初次相见,是你我机缘已到,我可不想伤你,你还是乖乖随我去吧。”就要带张静修跃出庙外。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快放我走,”张静修左袖血点斑斑,已然难以动弹,右腕又被紧紧抓住,这妖人劲力渗透,无力挣脱。
“张小相公,你先随我离开此地,我让你见我真心。”妖人虽制住张静修,却未下杀手,张静修自己也是心头诧异:“我已命悬其手,但这妖人却未杀我,难道并非朝廷的追兵?”可转念一想:“是了,他肯定是还是为了那八宝锦盒而来,现下并不杀我,是还不知道那八宝锦盒所在。”
张静修身子被妖人一带,飘乎乎就要破庙而出时,只听一身清吒,一股巨劲席面扑来,张静修知道是朱三公子到了!
那妖人正抓住张静修,身在半空之中,见那白衣杀神这么快就解决了自己在庙外埋下的诱饵,此时无处借力,只得松开抓住张静修的左手,全力抵挡这白衣杀神一击。
两人交手瞬间,空气瞬间压缩至极致,张静修被妖人提在空中,却感到无法吸到一丝空气,气压已极,在短暂的气息凝固后,是轰的一身巨响,一股无形气团在庙中炸裂,灰尘从庙顶四面的横栏立柱上噗噗而下,整个庙内灰尘瞬间笼罩,张静修受气浪波及,被掀翻在地上,口中一阵腥甜,双眼发晕,虽不在两人交手的正中央,都已受如此重的内伤。
等灰尘落定,张静修看到那袭白衣在庙中站定,挡在自己身前。而那男扮女装的妖人半屈着,蹲在角落的青石板上,口角淌血,显然是伤势很重。
“我道密宗三使中,这次来的是谁,原来是花喇嘛,鹤鸣山一别,不知你又有过几个相公,这次你能在我手下多走几招?何必前来淌这趟浑水。”一击退敌,白衣杀神轻轻拍了拍双袖,双手后背,略带调侃的向萎顿在角落的密宗妖人说道。
“哼,小三儿,别人不知你底细,我可是一清二楚,唐僧过境,你吃肉,我喝汤总可以吧,你这趟所求,只不过那个八宝锦盒,这细皮嫩肉的张家小公子你还是让给我吧。”那被叫花喇嘛的梵僧愤愤不平的叫道。
白衣杀神没有理睬他,转向张静修的说道:“此人梵文名叫堪布梅朵,是藏传密宗中的好手,阴阳不明,外表男儿身,举止又是姑娘打扮,惯修欢喜佛,最爱找相公,是以央土武林人士戏称其为花喇嘛,一身诡异邪功,却甚少踏足央土武林,若不是我曾在鹤鸣山大败过此人,我也不会知其底细,这妖人此次不知怎么知晓了这场风波,前来劫你,你可千万不可信他。”
张静修勉强听清朱三公子话语,可胸闷难耐,内脏翻腾,哇的一口,吐出一口血水,他本身无内功,方才施展方圆步,已是勉力而为了。两大高手交手时,又在交手气机笼罩下,波及之下,心脉受损。
见其伤势严重,朱狴犴退到张静修身旁,双手搭在其后心,以皇极经天功渡入他体内,护住其心脉,一边小声对张静修说道:“你伤势过重,我现在以真气为你续住心脉,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鱼,我传你一套内功,你以我运气轨迹而行。”
“张相公,你可千万不要信他,这邪功不能学,此人阴险狡诈,是要以此功控制你,一生为其所用。”那花喇嘛还在不停叫唤。
张静修没有理他,面色苍白,但灵台清明,向朱狴犴点点头,朱狴犴接着道:“时间紧迫,这密宗妖人不知是否还有援手,我捡要紧的说,我速速为你打通阴跷、阴维两脉,这是我皇极经天功根基之所在,你可知什么是‘十二正脉’和‘奇经八脉’?”
张静修默默摇头:“我不懂武艺,更不懂什么脉象、内功。”
朱狴犴一边缓声安慰道:“那也无妨,我以皇极经天功为你走通阴跷、阴维两脉,你顺着我走过的脉象继续运行周天就是了。”一边心里默运周天,气劲贯指而出,双手连点张静修头顶,交信,循胸,头临泣、目窗、内眦,等十几处阴跷脉,张静修啊的一声惨呼,只觉得浑身滚烫,被点过之处如以铁水烫过,皮肤似乎都被烧透,体内一股劲力随着点过的对方透体而出。
还没等张静修发出第二声,朱狴犴双指又是一阵连弹,气机纵横,这次点的是、头维、本神、阳白、头临泣、目窗、正营、承灵、脑空、风池、风府、哑门等十几处阴维脉,张静修感到半身冰冷,瑟瑟发抖,被点过之处犹如寒窟之中,点过的半具身体气息塞闭。至此,张静修半身如遭火刑,半身有如冰沁,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体内正阴阳龙战,苦不堪言。
张静修正强自忍耐时,一股热流透体而入,一路由点通的穴位行进,张静修强睁开眼,第一次见朱狴犴脸色青紫,汉如雨下,一边以内力为其行经周天,另一方面又要提防花喇嘛乘机而攻,他也是倾尽全力。
再望向那梵僧,似乎见这边传功已成后,再未出声,似乎也没有趁机加害的意向,正双足盘坐,左右加于大腿部,结定印,两手置于脐下,手堂向上,平直相加,拇指指头相柱。右腿加于左腿,脊直背正,抬头压后颈,舌抵上腭,双眼向上视,不动不瞬,专注虚空,一瞬间,竟若有慈悲佛像。张静修喜好读书,涉猎甚广,张府藏书早已翻遍,看过《毗卢庶那(大日如来)七言七经》,知道这是密宗的修行法,称为跏趺坐。
“这妖人也受伤颇重,而且他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要杀你,不会趁机攻来,以防我此时撤功,伤到你的性命。”朱狴犴已汗水淋漓,见张静修睁眼,安慰道;“你仔细记住了,我这皇极经天功,江湖人称‘天功’是也,因其修行全在个人命数,而其心法,我此时无法教你,但我在你体内所渡真气,你只要依我前面为你打通的阴跷、阴维两脉运行,这花喇嘛若再攻来,你只管走方圆步,已足够让你自保。”
张静修感激点头,这一夜奇遇,幸得这朱三公子相助,对其已颇为信任,传授两功,可谓师徒之恩。“恩情义理来看,自应当拜其为师,可这人身份太过殊奇,又是天字第一号的反贼,若拜其为师,岂不是自认我张家为其同党,父亲的清名,如何保住?”
过了几响,张静修随着渡入的真气在体内两脉处已行了三个大周天。轻声吐纳,四肢百骸无比轻松,左肩伤口已然止血,丹田热流涌动,五脏六腑宛如深井,气息流转间若有回响,凝神内视,似乎能隐隐看见气息如荧虫般在脏腑间流转,何谓脏腑,便是藏气之府宅,此时张静修已入内功之门庭,已有一成皇极经天功在身了。
同时,对面梵僧也已运功完毕,睁开双眼,回神对正在收功的朱狴犴缓缓说道:“藏地有句老话,豹子吃不完牦牛,朱三公子,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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