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街离珠江路仅隔一站,我本以为叶玲打算走路或者打车回去,所以当她从一个阴暗的角落推出一辆单车时,我的表情从先前的尴尬中切换,变得颇为愕然。
“你会骑车吗?”
“会是会,可是很久不骑了。”
“你带我?”
我没有应声,毕竟上次骑单车还是四年前的事,对现有的骑术没那么自信。
“我带你?”叶玲又给出了一个提议。
“我还是走路吧。”开玩笑,我一个大男人哪好意思让一个弱女子带。
叶玲没有理会我的顾忌,踢出一个漂亮的飞旋腿,跨到单车座,对我指了指身后的座位。
一连串动作浑然天成,看得我愣了半晌,在叶玲注视的目光下拘谨地坐上了后座。
车轮踏在马路上,像两个连线旋转的风筝,而我的心情也在一圈圈转动中变得十分微妙。长发在阴冷的风中起舞,不时掠过我的鼻间,淡淡的香味犹如冬日的火种,点燃了一份别样的温情。
在我们这一代青春懵懂的年纪,几乎都经历过单车的初恋。我念高中时暗恋的女孩寄宿在姐姐家,她姐家刚好是我家邻居,上下学常碰到,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单纯的小美好是昂贵的奢侈品,青涩的喜欢终究在各种顾虑中没能说出口,高中毕业后便各奔东西。
很容易把这种情绪归咎为触景生情,但我明白不是,说好的分手快乐只是虚假的自我安慰罢了。
这是一个奇妙的夜晚,发生了诸多怪事:向父母宣告财务独立和人权自由的堂哥、28万彩礼诱发的和平分手,洗手间外的一场活塞运动真人秀,一次夜店约炮的告吹,一程短途的单车风景。
我和叶玲回到住所后,互道了晚安,然后各自关进了房间。
七八个小时内的信息量太大,又喝了两顿酒,头脑思维紊乱,连澡都懒得洗了。我迷迷糊糊地脱了衣裤躺到床上,将空调打到了最高温度,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仿佛进入了一种特异的状态,徐妍和老妈的面孔反复切换,一人一句对我说些什么,我听不清,随后她们两人发生了争执,一左一右拉住我,将我拖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这种矛盾的情绪非常真实,我想制止她们两,但却动弹不得,就像一个牵线木偶,被拉来扯去。
我很无力,不断尝试用力摆脱纠缠,也不知道哪儿突然涌起的力道,左手的力道恢复了,狠狠地甩动了臂膀,将徐妍扇到了一旁。
我不安地望向徐妍,而丫头则用不可思议的眼色瞪着我。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如同卡了一根粗鱼刺,发出含糊不清的字节。
徐妍一脸委屈,白皙的面庞遍布泪水,用一种非常陌生的决然目光最后扫了我一眼,身体如同羽化的得道仙人,瞬间化作漫天光雨。
我慌乱地伸出左手抓过去,穿透了光雨,虚像在指间点点消逝。
我淌下了泪珠,身体里的洪荒之力喷涌而出:“丫头,你不要走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终于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这时候,我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皮很重,眨巴了几下才完全撑开,出现在视线里得是白色的天花板。
有一种不舒适的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伸手摸了摸脑门,没有发烧的迹象。
宿醉后遗症?
这劲头也不对呀,乏力程度太猛了点。我挣扎着爬起床,腿脚发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坐起来。
目光无意识地在小小的房间里游曳了一圈,刚想收回目光,突然视线残影里闪过某条信息。我迅速将眼神投在蓝色的组合桌面上,只见在笔记本旁摆放了一个黑色的钱包,而这个钱包我一直放在裤子口袋里。
我心头一惊,视线快速切换,翻乱的银行卡、两枚亮银色的硬币、掉落在地的黑色裤子。
我光着腿丫子冲到组合桌前,不死心地将空空如也的钱包翻了个底朝天,又抖落出一枚硬币。
咣当的落地脆音在耳旁缭绕,仿若夕阳远山敲打的钟声,同一时间眼前的景象模糊一片,隐隐有个絮絮叨叨的声音。
一个半月的生活费?
爸妈一个月省吃俭用的钱?
没了?
都没了!
不对,说不定小偷还没走远。
这个意识闪过脑际,我迅速地拉开房门向外走去,在外间和洗浴间地毯式地搜索了一圈,屋外空空荡荡。我仍不死心,又将外门拉开,便见阴暗的走廊空无一人,视线在脚下顿住了,又是一枚硬币。
阿腾以前讲过一个有关小偷的段子:据说小偷界有个行规,偷钱不偷空,失手不空手。
妈了个巴子。我从地上捡起这枚硬币,在心里暗暗骂道。
心里拔凉拔凉的,还没挣到钱,生活费就被偷光了。
这次真坑爹了。反手拉上门,打了110报案,随后又给我妈打电话报平安。我妈的第一反应是给我打钱,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反应。在我妈心里,我的小命第一,其他事情她都能揭过去。
听完老妈一通絮叨,又给hr李发短信说了要请假。
捧着手机我突然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说好的独立,说好的不再跟家里要钱,这才出来几天就出了事。偷偷抹了把眼泪,将心里的愤恨化成了行动,在qq发了个诅咒状态——偷大爷我的钱,我祝你生儿子没jj,生女儿没mm。
发完状态,我又将房间里的东西查点了一遍,除了现金,其他东西还真没偷。
我靠,城市里的小偷比我老家小县城的有出息,要是搁老家,我这手机和电脑准没了。一般银行卡和身份证,小偷倒是不会要,毕竟偷了也没啥用。
折腾了大概10多分钟,屋外的敲门声响了,我猜到即将接见的是传说中的报案警员。
在走出房门时,我的眼神无意瞥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一个疑惑浮上心头——我搞出这么大动静,叶玲怎么半点反应没有?
随后,这个疑问从警察同志口中问了出来:“另外一间房间的租客跟你什么关系?”
“公司同事。”
“在不在?”
“昨天这个点在的,现在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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