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从知晓那些不可知之物,因为我们已然认为祂们无从知晓。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
湿、滑、冷。
衣物像是浆糊一样黏在身上,浑身沉重的如同被抽去了骨头。
呵,我终于还是死了。
洛柯自嘲的笑道。
上一刻我在干什么来着?
大半夜的静极思动去马路牙子边上喝闷酒,似乎还唱了首歌,蹦蹦跳跳,然后呢,强烈的灯光,鸣笛还有轮胎使劲儿摩擦地面的尖利鸣响!
一瞬间,黑暗的天地像是突然失了色一样变得灰白。
而回过意识来的自己已经到了这里。
洛柯站在铁质的栅栏门前,伸手摸着掉漆的黑色门柱,推了推,发现门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栓住了,打不开。
隔着稀疏的门栏,可以看到里面似乎是一处宅院,从铁栅栏门一直往里延伸一条石板路,两旁种植着粗壮的树木,道路尽头是一栋不小的别墅的样子。
洛柯双手抓住栏杆使劲摇晃了几下,大门虽然腐朽,却没有丝毫要洞开的意思。
地狱么?貌似不太像。
风卷动着院子里的树叶抓挠着石板地面,发出令人难受的撕拉撕拉声。
洛柯觉着身上更冷了,呼啸的气流似乎带走了他身上最后一丝热量。
时间同样是夜晚,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只有这处院落门口的两盏昏黄的路灯还有点亮度。但光线显得有气无力的,出不了几步就完全被幽暗所吞没,更何况,其中一盏路灯还在神经质一般的忽明忽暗。
洛柯习惯性的想掏兜拿手机出来看下时间,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么?”
习惯性的抬头循声望去的洛柯被吓了一大跳,全身触电似的后撤发抖了一下。
刚刚还空无一物的门户突然出现了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须发银白,穿着墨黑燕尾礼服身躯却是站的笔直。
“您好,请问在下可以为您效劳什么?”
似乎是未得到答案,老管家又再问了一遍。
回过神来的洛柯觉着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大晚上的在人家门口晃悠,别人出来询问也是自然之理。
但当他组织好语言准备向人道歉时,嘴中冒出来的却是意思完全不一样的话语。
“我……我想进去,我要进去。”洛柯的右手还顺带着指了指院内的那栋别墅。
洛柯觉着自己一定是酒还没醒。
“好的,”对方点了点头,“这位先生的意思是要见老爷么?”
“嗯……呐,没错。”事到如今,洛柯没多想的顺水推舟的接了下来。
外面这么冷,屋子里应该会暖和点吧。
“好的,先生的意思我已经知晓了,请这就跟我前往。”也没见有什么动作,老者随手就拉开了铁质的栅栏门,生锈的门轴咯吱咯吱直响,老人却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一脸淡然的后撤伸手示意洛柯入内。
“咣当~”身后大门又被重新关上。洛柯亦步亦趋的跟随在老管家身后,小心张望着向别墅走去。
“啪叽……啪叽”洛柯对回过头来的老管家抱歉的笑了笑,他觉着自己脚上粘了什么东西似的,走起路来像是打湿的拖把一样吧唧吧唧直响。他只好踮起脚尖,尽量跟上前行引路的老人。
从门口到别墅的距离并不长,很快洛柯就到了这栋双层别墅的门口。
“先生,我只能送您到这里,老爷在二楼等您,请恕我先行告退。”
洛柯还没来得及向老管家表达谢意,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现在,洛柯又是一个人了,只有院子里的风依然在刮动着掉落的枯枝烂叶。
门,没有锁。
洛柯推门进去,结果被屋内的景象吓了一跳。
不是在门口突然见到老管家时候的惊吓,更多的是意想不到。和粗糙老化的别墅外貌几乎成了反衬的是,屋内的空间显得极为精致和豪华。
涡卷状的水晶吊灯像是四旋臂的银河一样,墙壁上到处都是巨大的镜子,把手,窗框,护栏扶手等等整个大厅的边边角角上都有着繁复的雕花图案装饰,洁白的大理石地面像是无风的水塘般倒映着大厅穹顶上的壁画——米开朗琪罗的世界名作《创造亚当》。
有两条半圆形的楼梯延伸而上,在楼层之间的一处小平台上相汇,然后又互不相干的反向折返成另外一个半圆形楼梯搭在二楼的边沿上。
洛柯踮着脚尖沿楼梯拾级而上,尽量不去看两侧墙壁上悬挂着的巨大落地镜。
二楼跟一楼相比装饰风格要雅致朴素很多,几乎看不见明显的雕刻装饰,更像是人居住生活的地方,而不是一楼那种类似凡尔赛镜宫似的宫殿般华丽。
洛柯不知道老管家口中的老爷在哪个房间,二楼的这些房间看上去都差不多,他只好随意敲响了一扇门。
“请进……”
看样子对方刚好在这间房间中。
“您好,”推门进去的洛柯一边用视线寻找着对方一边有些拘谨的打起了招呼。
这似乎是一个书房的样子。因为到处都摆着书,大的、小的、厚的、薄的。除了地上铺着的柔软地毯外,整个房间里就只有书柜和两把靠近落地窗的天鹅绒靠椅。
虽然没有明显的灯管,但整个房间和外面的大厅一样白亮的好似白昼,但进来这栋别墅之前从外面看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书柜是木制的,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味,让人觉着安神舒适。书架上的书籍看上去年代差别挺大,有的书皮都已经发黄了,而有的却像是刚拆开包装放上去的一样新。
地毯踩上去很舒服,洛柯生怕弄脏了,依然是只有脚尖着地的向座椅走去。
书柜掩映间,一个男人正坐在两只豪华的座椅对着落地窗的那只上,从背后望去,只能看到他高出椅背的黑色头发。
“您好,打扰了”洛柯再次重述了一下,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不,不必,”对方将整个座椅‘转’了过来,“吾并非此地的主人。”
洛柯惊讶的发现,对方的脸上竟然带着一张奇怪的面具。主体漆黑的椭圆形面具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上面像是夜空中的星辰一样点缀着不少白色的亮点,面具的边缘有着类似太阳日珥似的突出部分,却做成了触手的模样。
“不,这并非面具,”似乎是听到了洛柯的心声,对方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请坐。”
洛柯顺势坐到了旁边的靠椅上,椅背和椅坐上都有松软的垫子,坐下去时他差点舒服的叫出声来,总算是能休息下已经麻木的脚掌了。
“你好,吾是看门人,”对方似乎开始自言自语的说道,因为‘他’的头部看着窗外,根本没有对着洛柯的意思,“你可以称呼吾为‘否定者’。”
而此时洛柯才发现,对方腰部以下的黑色长袍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干瘪的搭在椅坐上。
“这应该是个梦,”洛柯心想,“假如不是的话,我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你醒不过来了,”空中突然飘过来一面镜子,轻轻的落在洛柯的面前,“你,已经死了。”
‘否定者’如是说道。
镜子里,洛柯浑身都浸透了自己的鲜血,身体很多部分都奇异般的扭曲了过去。
“不,你已经死了。”
‘否定者’再一次说道。
出人意料的,甚至出乎洛柯自己预料的,面对着镜中自己遭到剧烈撞击而扭曲的身体,他异乎的冷静,或者说平静的反问道:“那么,已经死去的我到这里来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这里是地狱么?”
“不,吾是看门人。”这次对方着重加强了最后三个字的语气。
“吾为此而来。”‘否定者’不等洛柯接话,自顾自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卡片。
卡片比市面上售卖的扑克牌略大,背面的图案和‘否定者’的‘面具’一样是在无尽漆黑的背景下几个白色的光点熠熠生辉。
卡片和刚刚飘过来的镜子一样,静静地停驻到了洛柯面前。他这才看清,卡牌的正面原来画着一道门,一道由绞合的触手所构筑起来的门。除此之外,牌面上只剩下左上角写着一个简单的‘门’字。
洛柯凝视着这个画在一张卡片上的门扉,心中却感觉好像这是一扇真正的门户一样在呼唤着他,引诱着他打开这扇门户,脑海中仿佛响起了无数的窃窃私语在鼓动他,推搡他,似乎只要简单的伸出手来就能将这扇门推开。
尽管理智像是火警的警铃一般剧烈的警示着危险,但洛柯还是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慢慢地,慢慢地向‘门’摸去。
洛柯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无数万年以前的星空之下,一个穿着兽皮的独眼老人同样不由自主的把手不断的伸向一张漂浮在半空中的卡片,只不过上面刻画的并非是门扉,而是跃动的火焰。
“不,”一张突然出现的手抓住了洛柯伸向卡片的手腕,像是猛然从梦游中惊醒过来的他如同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吞咽着空气,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否定者’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座椅,直直的“站”在他的身旁。
或者说“飘”更为合适。更让洛柯觉得毛骨悚然的是,明明室内光线充足,‘否定者’却无半个影子投射到地面上!
“不,”‘否定者’再次重复了一遍,抓着洛柯手腕的手紧了紧,明明十分光洁的手,洛柯却感觉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在自己皮肤上爬来爬去一样,“时机未到。”
不知道是不是洛柯的错觉,在说完这句话后‘否定者’‘面具’上的光点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似的不断游弋,最终在‘面具’下半部分凝聚成一张扭曲狂笑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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