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躺在病床上的洛柯突然间醒了过来,原本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映入眼帘的却是病房里陌生的天花板,他伸手想摸摸自己的眼部,却发现手脚好像被捆起来似的挣脱不开。
“有人么?有人在吗?”洛柯焦急的喊道。
“你在……叫我么?”耳旁突然响起的声音使得洛柯下意识的转头循声望去。
结果看到了自己的脸。另一个“洛柯”正咧嘴微笑的看着他。
四目相对。
“不是在找‘我’么?”另一个“洛柯”脸上的笑容似乎越来越大,“那‘我’一定是在找‘他’了。”
只见“洛柯”的脸庞像是受热的蜡油一样突然软糯滴落下来,露出里面一张漆黑但布满白色光点的面具。
几乎完全贴住的距离使得洛柯更加清楚的观察到面具上的一切。原来整张所谓的“面具”是由无数长着尖利口器的漆黑虫子交缠堆叠而成的,上面的那些光点,是虫子身上偶尔带着的一段白色节肢翻滚出来时的反光!
洛柯有种当场呕吐出来的冲动,可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胃囊里的内容物的几次冲锋都在食道口被强硬的阻截了下来。
突然“面具”上的无数蠕虫像是溃散了一样散乱蜂拥着向近在咫尺的洛柯脸上爬来,洛柯甚至能感觉到这些黑色的丑恶玩意爬上自己皮肤的触感,最终这些虫子们似乎在洛柯面部挑好了进入的突破点,它们挑开他的眼皮,向着脆弱的眼球猛然咬下!
“啊啊啊啊啊!!!”洛柯感觉自己再次醒了过来,不安的喘着粗气的他咽了一口唾沫,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是梦。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双眼睁不开了,像是被纱布裹住了一样。
幸好手脚没有像在噩梦中那样被禁锢住,他慢慢的伸出手,摸索着自己的脸庞。
他的眼睛上果然缠着纱布,不仅如此,在他尝试转动眼球时还感受到了强烈的针刺痛感。
“我怎么了?”惊魂未定的洛柯渐渐回想起自己在“梦”中遭遇的一切。
在与那个奇怪的‘否定者’会面的最后,“它”似乎伸出双手按在了洛柯的双目上。
“把这个……当作是吾的见面礼吧……”
随后洛柯就感觉双眼传来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烈痛楚,像是将烧红的烙铁整个刺入眼球中一样,他想失声痛喊,可是喉咙里什么声响都发不出来。
“到底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洛柯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洛柯是一个悲观主义者,通俗来说,就是在大家兴致最高时负责泼凉水的人。所以对于既定的死亡洛柯可以平静的甚至是带着嘲讽心情的去看待,去接受,凡人皆有一死,当死亡已然发生时不如坦然的面对接受。
但这些,那个奇怪的梦境,还有自己明明遭遇车祸却浑身上下毫发未损只有眼睛被纱布包裹住,这些一切都让洛柯觉着不寒而栗,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狞笑着将自己拉进无尽晦暗的深渊当中。
而自己,却连伸手呼救都做不到,只能无助的挣扎着在泥潭漩涡里越陷越深。
有人来了,眼睛的暂时失明让洛柯的其他感官变得比平时敏锐许多,更何况,对方也没有掩盖自己行踪的意思。
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女性,哼着不知名的歌调,似乎在自己所在的房间外停住了脚步。
“哗啦……哗啦”像是在翻动纸张的声音。
随后她似乎确认好了什么,“咔哒”拧开门把手走了进来。
对方的鞋子静音效果很好,发出的脚步声甚至还没有她呼吸的声响大,在靠近自己病床时对方刻意放缓了脚步,甚至放轻了自己的呼吸,似乎是不想打扰到洛柯。
“你好,”洛柯不打算再继续装聋作哑了,对方明显顿了一下,而后快步走了过来,洛柯感觉到身下的床垫向下沉了一下,对方貌似坐到了他的床沿上。
“您好,洛先生”果然是个年轻女子,而且声音软糯甜蜜,“您不要惊慌,现在您在我们诊所里面接受治疗。”
“现在您感觉怎么样?”通过嗓音洛柯脑海中甚至能勾勒出一幅完美的面容,甜美的声响似乎连他内心的疑虑都被慢慢平抚。
“我的眼睛,怎么了?”慢慢整理头绪的洛柯最先想到的自然是视力问题。
“洛先生,您的眼部此前遭受了……”又有纸张摩擦的声响,她似乎翻了翻记录,“受到了强烈辐射影响,但请放心,您的视力无碍,经过治疗后现在只是需要静养而已。医生查完房很快就会过来,本来今天就是拆除您眼部绷带观察治疗效果的日子,刚好您苏醒过来了,检查就更方便了。”
“我这是在哪?”得知视力无碍后洛柯算是稍稍放心了点。
“您在我们诊所接受治疗,我们这是个小地方,您可能没听说过,圣所罗门诊所,您听说过么?”
洛柯摇了摇头。
“您放心,虽然我们这是家小诊所,但主治大夫的水平可一点都不比大医院差,这点还望您不要多虑。”
洛柯试着摆了摆右手,大夫的治疗水平什么的他现在根本来不及考虑。
“我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到这的?”洛柯只能记起酒醉,车祸然后还有那个古怪的梦。
“您不记得了?”对方似乎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沙沙作响,“三个月前,您被送到了这里,当时您的身体遭受到了严重损伤,多根骨骼断裂,脏器移位破裂,连脊椎和脑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当然还有您的眼部,受到了不明射线的辐射。幸好我们救治及时,成功将您从死亡线上带了回来。此后您就一直在我们诊所接受治疗。可惜的是,在您受伤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了解。送您过来的人也只字未提您的情况,我们所知道的,也只有从您钱包中发现的您的身份证上的内容。”
洛柯转头望着声音来源处仔细的听着她说的每个字,可惜直到听完也还是一无所获。
灯光,鸣响,还有剧烈的刹车声,自己应该是遭遇了车祸,可惜由于酒醉,连自己当时在哪条路上他都回忆不起来了,一切似乎就发生在昨天,可是记忆模糊的却像是小时候的事情一样,被时间风化打磨的只剩下个轮廓了。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头疼。
“谁送我到这的?”他继续试着找寻线索。
“额……,”对方似乎因搜寻回忆而拉长了音调,“一个男的,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一身灰扑扑的,像是个卡车司机,我们也试图问过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可惜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您托付给我们诊所就走了。”
又是一无所获,洛柯有些懊恼的试图按揉下太阳穴,结果入手的触感只有绷带和纱布的摩擦感。
“您,您真的不必担心您的眼睛,”似乎是洛柯的动作让她产生了误会,“既然您已经醒过来了,相信很快就能出院了,啊啦,对了,不知道您有方便过来的亲属或朋友么,我们可以帮您联系他们让他们来陪陪您。”
“这个……就算了吧。”无论是配合对方也好还是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也罢,洛柯多少在心头盘算了一下,本身作为扫兴者交际圈就很窄,算得上朋友的那些人他又不想去因为自己莫名的受伤而把他们给牵连进来。
无论如何,整件事都透着莫名的古怪,就算是要找朋友帮忙,也是无从下手的样子,反倒不如在这之前静观其变的好。
“那好,我先失陪一下,医生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了,我去准备下待会用到的器械。”对方似乎终于结束了在纸上的写写画画,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了。
“好的。”洛柯现在自然是更想一个人静静的。
一阵拧门,扣门的声响后,黑暗的寂静中又只剩洛柯一个人了。
他浑身无力的瘫倒长出了一口气。自从父母过世后,与陌生人交谈对他而言就变成了一种折磨。那些天地似乎只剩下灰白色的日子里,每个见到见不到的人都打着关心的旗号肆意的扒开窥探着他一次次缝补上的伤口,和现在一样,他只想着能够静一静。
那个梦境里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假如不是的话,那自己的眼睛为何莫名其妙的会被“辐射灼伤”?假如是的话,自己又如何在遭受车祸死亡后到达一个异常古怪的宅院?还有,一个貌似肇事司机的人把自己送到了这个地方,却又在自己重伤昏迷的这三个月里一次也没再出现过?如果对方想要逃逸,干脆置之不理就好,又为何故意留下线索似的将自己送到医院来;如果想要达成私下和解,又将生死不明的自己丢在这里三个月都未再露面,貌似就更说不通了?
然而最诡异的还是这家所谓的圣所罗门诊所,一个来路不明生死未卜的病人被一个连姓名和联系方式都不愿意透露的人送到这里,此后无人来认领的待了整整三个月,病房还是单人单间,结果一没直接报警,二没扫地出门,活生生的把病人治好了,是这世道太古怪还是说这里其实是一家慈善组织?
洛柯宁愿相信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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