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清晨,总是伴随着凉爽的微风,与和煦的初生阳光一起扑打身上,仿佛能让人从心底感到舒畅。
圣伦德堡城门,在第一缕阳光降临之时,准时开启,从城外来的附近挑着胆子的小商贩,进城务工的、采购生活用品的、还有趁着闲暇来城里转转的周围百姓,在城门守卫的注目下慢慢进入城中,随着火红的太阳逐渐升高,圣伦德堡这个边境省城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比利走在稍显拥挤的街上,神色有些傲然的看了眼行色匆匆的路人和路两边渐渐多起来的摊位,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城里人,自然有城里人的骄傲,他是不屑于与这些乡下人为伍的。伸手进怀里摸了摸硬硬的麻布钱袋,感觉硬硬的不由得松了口气,最近城里的小偷变得猖狂了不少,已经发生好多起逛街钱包被偷的事了,治安队和巡城营也不知道管管。抬头看看升高的日头,比利加快了脚步,他今天可肩负了一项极其重要的大事。春耕开始了,城外的乡下人忙起来,比利也比平常要忙得多,干活多了是要出汗的,盐的消耗自然也就多了,这样一来,不知不觉家里的盐罐子也就空了。这不,今天一大早,黄脸婆就打发他出来买盐。
城里的大街小巷,比利非常清楚,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一路上哼着小调,七拐八扭的到了北城区的一条主道上,圣伦德堡最大的盐铺就在这里。不过和以前不同,今天盐铺门口排满了人。早就听人家说城里的盐很紧张,比利并不信以为真,这都什么年代了,圣伦德几百年都没打仗了,再说了,这儿可是主城,就算整个省都缺盐,也会紧着主城先补充,要知道这里住着省内大部分官老爷!但万万没想到,流言是真的,看排成的那一条长队,排队的人都是满脸焦急的伸头探脑地往铺子里看,比利没有多想,还是先买要紧,要是被人家买光了,回家没法向黄脸婆交代。
虽然着急,但是还要按规矩排队,世世代代安分的比利家,可不能做出那种不要脸面的事,大街上一吵,指不定人家在背后怎么戳脊梁骨呢。
太阳一点点向头顶慢慢挪,身后也慢慢排上了长龙队,比利有些庆幸,看来自己来的不算晚。晌午时分,排在前面的人好不容易都走了,总算轮到了他。
“一磅精盐!”
里面的伙计瞟了瞟他,从后面的架子上拎下来个小麻袋,扔到柜台上,敲敲台面道:“两个半银币~”
“什么!?两个半银币?”比利好像是没听清似的,大声道,“不是二十五个铜子吗?”
“要买就买,不买让下一个来!”伙计瞅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
“嘿伙计,二十五个铜子就想买一磅精盐?”排在比利后面的买盐人拍拍他的肩膀,好笑的说,“你是乡下来的吧?现在一磅粗盐都要一个半银币了~!”
比利懒得和这个人多说什么,两个半银币够他全家吃三四个月的盐了,当即转身就要走,这时候,排在后面的人伸手拦住了他,摇摇头说:“这已经是城里最低的价了,甭管到哪儿问,都不会比这儿低。”
话虽如此,这家是圣伦德堡最大的盐铺,听说从祖爷爷那辈就有了,卖的盐也始终比别家的价格要低,但上涨的幅度那么大,怎能叫人不生气。
买还是要买回去的,不然家里的黄脸婆又要发脾气,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收拾自己呢。没办法,掏出才焐热的钱包,翻找了一会儿,找出来两个银币另五十个铜子,没好气的扔到柜台上,看看只剩下几个铜板的空钱袋,一把拎起眼袋子,泄愤似的一脚一蹬的出了盐铺。
“该死的狗崽子,黑心鬼,生孩子没**的混蛋,一袋盐要老爷那么多钱~!老子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私房钱全完了,黄脸婆也是,出门就给了二十个铜子…”比利骂骂咧咧的来到街上,回头看看盐铺丝毫不见短的长龙队,很想告诉他们不要进去买了,但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患寡而患不均,只要看到别人和自己同样倒霉,心里瞬间就平衡了。
愤愤的心情好了许多,拎着盐袋子正准备往家走,这时,比利忽然感觉背后有人重重地推了他一下,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前一扑,手里的盐袋子也甩到一边。
“干什么,走路不看路,没长眼睛吗?混…”一句脏话还没说出来,比利就明智的闭上嘴巴,因为他看到刚才推他的人是个腰挎大剑,一身劲装五大三粗的大汉,当然了,就这个并不能让他害怕,主要是那家伙衣角的纹路,还有那大汉护卫的包银豪华马车,身为世代祖居的圣伦德堡人,对城里一些不能惹也惹不起的人自然有个大致的了解,就像刚才那马车上,就有个圆形的纹章,那代表了其贵族身份。
碰到贵族老爷,比利只能自认倒霉了,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心里暗骂几声混蛋,转身去找自己的盐袋子,没想到,装盐的小麻布袋子口松开了,一粒粒白花花的精盐撒了一地,比利连忙急跑过去,扑倒在地上,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了,直接用双手一点点把盐拢到一起,脏点不怕什么,平头老百姓没那么多讲究。
然而,才把盐拢好,刚要往麻布袋子里装,却见袋子里面白色的盐粒中掺杂着不少灰褐色的沙粒,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沙子里掺杂了盐粒!粗略一看,精盐的数量估计连一半都没有,这怎么行!?一磅要两个半银币也就算了,毕竟全城都涨价,总不能到沿海产盐大省去买吧,他比利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也不是什么当官的大老爷,可这样被人当傻子一样欺骗如何能忍受。
默不作声的将盐粒一一捡起来放到袋子里,地上的沙粒也没放过,刚下过一场雨,地面上很干净,捡起来不难。束好带着袋子口,走进了那家盐铺。
“嘭~”的一声,比利把盐袋子扔到柜台上,正忙着给人算账找钱的伙计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这儿概不退货,想再买就去外面排队。”
比利一言不发地把袋子打开,放到伙计跟前,愤声说:“这就是从你这儿买的,掺了沙子的盐!”
“你可不要乱说~!”伙计脸色一变,急声道辩驳道,“我们店铺,是开了几百年的老店,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随后,伙计上下瞅了瞅比利,面露怀疑之色,说:“该不会是你这家伙乱造谣,想毁坏我们店的声誉吧?”
“哈,我造谣!?”比利怒急生笑,捞过盐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柜台上,指着那堆掺了盐的沙子,大声说,“我刚从你们这儿出去,两个半银币一磅,我有那么恶毒往这么好的盐里掺沙子吗?分明是你们这些黑了心的混蛋欺骗我们~!”
话音才落,后面排队的人不约而同惊呼一声,基本上人是会本能地相信第一感官,也就是眼睛所看到的事物,有证据在面前,本来要买盐的人,也都围到了柜台前,伙计一看不好,眼珠子一转,指着比利,大声说:“好你个该死的骗子,往盐里兑沙子来我们店里闹事,是不是想骗钱~!”
这一句就显出说话的艺术了,一般来说遇到指责质问,如果没做过或者心虚,那么第一反应应该是反驳,但是这样做却更容易把问题复杂化,轻飘飘的一笔带过,就此忽略过去,根据一般人的心理,极有可能会倾向于被质问之人,即使没有也会被被质问人带到另一个话题,惯性地略过问题。另外,直接给比利冠上骗子的名头,并且指出了相关事件,但不再在盐的事情上纠缠,反过来质问他是不是骗钱的,这样一来,人们就会下意识的认为他确实是个骗子,而盐掺沙这回事就会被习惯性的忽略掉。
比利也没想到,伙计的一句话,大家反而怀疑他了,顿时有些慌了手脚,不过就在这时候,从围过来看的人群中传出来一道声音:“咦!?这不是比利吗,你怎么和人家吵起来了?”
急忙转过头一看,发现是老熟人,比利赶忙说:“道顿你也来了,快别买了,这家黑心盐铺拿掺了盐的沙子出来骗…”
正要找熟人好好说说,以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但伙计可不给他这个机会,只听伙计站起来朝大门旁站着的几个帮忙维持秩序的几个大汉大喊道:“有骗子来闹事了啊,快点把这家伙赶出去,哦,还有他的同伙~!”
那几个看门大汉一听,立时过来直接动手架住了慌乱的比利,拖着往门外走,狞笑着正要往外面扔,认出比利的买盐人道顿急忙挤出来,大声说:“他不是骗子,他是我的邻居,世代箍木桶的木匠,老实人!”
“哼?老实人?有老实人不在家好好干活跑出来骗人吗?”其中一个大汉不屑的哼一声,一把揪住上前解释的道顿的衣领,道,“还有你这个骗子同伙,也一起滚出去吧~!”
“我真不是骗子!不信你们打开他们的柜台上的盐袋子,看看就知道我是不是骗子了~!”情急之下,挣扎着的比利费力的说到。
此言一出,本来还围观的众人整齐划一地把目光转向了冷笑的伙计,俗话说事实胜于雄辩,不管话说的如何漂亮,只要见到事实,谎言就会立即戳破。而且仔细看比利的打扮就知道,这家伙长得敦实,面相憨厚,手上满是老茧和细小的伤口,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干手上活得老实人,大家都知道,骗子是一帮期望不劳而获的蛀虫,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骗子。
于是,原本要散开重新排队的人群又汇集到了柜台钱,齐刷刷地看着伙计后面架子上的盐袋子
“大家伙不要信了骗子的话,我们可是开了几百年的老店,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殊不知,伙计这样一说,更显疑窦,再加上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样子,围过来的人里一个年级稍大的长者紧盯着伙计,肃声道:“这位先生,能不能请你把架子上的盐袋拿过来,让我们看一看,如果那个人是骗子,我们会将他送到治安队,如果…”
话没有接着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伙计急忙摆手,道:“这怎么可以,这不行!”
就在这时,从外面冲进来两个人,气喘吁吁的指着柜台里面大喊道:“你…你们,你们怎么拿掺了盐的沙子出来卖!?”
在那两人之后,紧接着又跑进来几个人,同样的解开麻布袋子露出里面同样掺了盐的沙子。这下,谁是骗子谁是老实人,不用争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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