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诸多人的问责,那接待客人的伙计一开始显得很慌张,后来不知怎么的,忽然镇定下来了,对柜台前的人们说:“盐涨价了,全城甚至整个圣伦德行省的盐都涨价了,本店卖这个价已经是很公道了,买就快点排队,不买就快点出去,别耽误后面的人~!”
这就相当于变相的承认了,本以为至少会道个歉重新换好的,没想到那家伙跟黑心包工头似的,趾高气昂的样子恨不得拿鼻孔接鸟屎。
“不买了!东西给你,钱退给我~!”差点被拖出去的比利当然忍不了,挣脱那几个大汉,三两步跑到柜台前,恨声道。
“对,我还不买了呢,东西还给你,把钱退出来!”
“没错,快点退钱~!”
由于比利开了个头,后面找上门来的买盐人纷纷将手里的麻布袋子扔到柜台上,统统伸长了手对伙计说。
谁知道,那伙计看都不看台面上的袋子一眼,拿着一根长杆子点着挂在柜台围栏的一块木牌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这儿,本店概不赊账,售出货物一律不予退款。”
“前几天还没这个破牌子~”伙计才说完,立刻就有人质疑道。
“前几天是前几天,今天是今天,现在这就是本店的规矩!看明白了就快点把这些破东西拿走,别妨碍我们做生意,还有你们,买完了赶紧出去~”伙计毫不理会那人的质疑,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哪里来的破规矩,分明是你们故意坑我们大家伙儿~!”这种说辞众人当然不服,尤其是上当了的人们,涨价涨那么离谱也没什么,毕竟别的店也都在涨,可是拿这种坑人的东西,就是缺了大德了。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大家辛辛苦苦赚点钱被坑了,坑人的混蛋竟然还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样子,这叫人如何咽的下那口气。
“不走是吧?”那伙计仿佛没看到众人眼中的怒火,站起来对那几个候在一旁的大汉道,“布朗,巴克,把这些闹事的贱民赶出去!”
那几个大汉答应一声,从大门后拿出来几根木棍,嘿嘿怪笑着向围在柜台上的众人走过来,那个首先质问伙计的长者不敢相信的看着冷笑的伙计,道:“你们往盐里掺沙子往外卖,退货你们还要动手打人,难道就不怕治安队找过来吗?”
“治安队?哈哈哈...”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伙计哈哈大笑起来,好半晌才道,“总治安官见到我家主人都得叫一声大人,就凭你们这几个贱民想让治安队过来?”
贱民,这个带着强烈歧视意味的贬义词,已经从这个伙计嘴里说出来好几次了,令人好笑的是,这个一脸莫名傲然的小伙计其实也是个平民,只不过不久前来这儿工作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就称呼同为平民的盐铺里的众人贱民,不了解的还以为他才是贵族老爷。
“大人又怎么样,大人就这样随意欺负我们平民吗?不是我们交税,你们哪来的资格叫我们贱民?”就在众人陷入贵族这个词的阴影中之时,从人群之中传出来一道粗豪的声音。
“谁?是谁?”伙计怒了,伸长了脖子到处找说话的人,然而人群中一片寂静,没人站出来回答他,旋即嗤笑一声,道,“卖掺了盐的沙子给你们,那是我家主人心善,要我说,直接卖沙子给你们这些贱民,省的还有力气在这儿捣乱~”
伙计猖狂的样子可算是彻底惹怒了盐铺里的人群,只听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句:“打死这个该死的狗腿子~!”
话音才落,犹如在油锅里滴进一滴水,整个炸开了锅,包括之前排队的和回来退货的全都一拥而上,本就不结实的柜台格网瞬间被拆成了碎片,沉重的柜台在众人一齐用力之下轻易地就被掀翻了,那几个大汉见此,撸起袖子准备动手。
但是,下一面突然从人群里窜出来几个身形壮硕的壮来到他们跟前,那几个盐铺守门大汉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几个贱民也想和他们这些受过专门训练的护卫打架?守门大汉们决定给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点颜色瞧瞧。
然而,那几个贱民竟出乎意料的凶悍,他们身上的本事他们很清楚,以一敌百不敢说,一个护卫赤手空拳打十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而且此时手上还有专门用来对付应急情况的铁木做的短棍,几乎在眨眼间,这几个护卫就被那几个贱民给打得统统躺地上痛嚎,被怒火填满脑海的众位买盐人,顷刻间就将这件盐铺砸了个满目狼藉,就跟龙卷风过境似的。
柜台上,架子上,甚至是后院全都被人群扫荡了一遍,除了残破的架子和满地的碎片,好好一个店铺,活活让人给搬空了。至于那个伙计,早就被人按在地上打了好几遍,鼻青脸肿满嘴牙全被打没了,全身衣服乌七八糟的,现在躺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眼看着就不行了。
“刚才我看见从后面跑过去一辆马车,好像就是他们家的~!”人群里,又不知是谁在盐铺砸光之后说了一句。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就是科尔里奇家的,马车上的纹章和店里的一样!”没能掺上一手的比利正有些懊恼,人太多了插不进去手,那道声音一提醒,立马就想起来之前将他推得翻跟头的护卫和那辆豪华马车。
“还等什么,找过去啊~!也让那些狗屁的贵族老爷知道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
“对!不能老让他们那么欺负着!”
这两道声音一唱一和,从人群之中传来。众人一想,今天卖掺了盐的沙子,明天说不定真像那狗腿子伙计说的一样,直接卖沙子给他们了,还定那么高的价格,这不明摆着把他们当傻子一样耍呢吗,大家平时上税纳贡,逢年过节还得交额外的钱,这无所谓,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身为一个贵族,不想着给领地的子民弄点好处,还处处骗人捞钱,这样下去,大家伙还有活路吗?
“找过去!”
“不能就这么被骗了~!”
“得让那些狗屁的贵族老爷知道咱们不好骗~!”
“…”
经那两道声音,众人好不容易要消退下去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了。想想以前,那些花天酒地的贵族老爷,拿着他们的钱,四处逍遥,听说他们家里切光洋葱都有专门的厨子,一杯酒就够几十户人家几天的花销,那可都是他们嘴里的贱民的血汗钱,平常上街个个镶金包银的豪华马车,在满是行人的大街上横冲直撞的,要是他们哪根筋搭错了,看你不顺眼,那可算是走运了,变着法的欺负你折磨你,还没地儿找谁说理去。
“我知道科尔里奇庄园在哪儿,去年我一个邻居被他们家的狗差点咬死,后来街坊们找上门去要医药费,被他们家护院毒打了一顿,我记得地方~!”人群之中,比尔又一次大声说,那次的事情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他本人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家里一度入不敷出差点败了,至于那个被狗咬的邻居,则因为没钱治伤,不到半个月就死在了床上。
“找他们去~!”比利才说完,人群之中就有个愤慨的声音接口道。众人义愤难填的一蜂窝涌到了大街上,浩浩荡荡的冲向科尔里奇庄园。
这么多人一齐出动,并且一个个杀气腾腾的场景非常少见,有见识的老人家记起来,上一次出现这种场景,恐怕还是一百多年前的大雨林食人妖攻城,听祖辈说那一次战役打得很艰难,最后全行省的男人,甚至是一些稍有力气的女人都提着锄头、菜刀木棍之类的东西,义无反顾的去了长廊。
“嘿,伙计,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路上的有看到气冲冲的人群中的熟人,打了个招呼,好奇地问到。
“科尔里奇家的狗崽子拿掺了盐的沙子哄骗大家,我们去找他们算账呢!”
“还有这回事啊?”路人惊呼一声,随即想到了,之前听说谁谁谁家的闺女,到科尔里奇庄园做女仆,被什么少爷给糟蹋了,后来那个可怜的闺女就跳了河,那家苦主丢了女儿还什么补偿都没得到,不过大家也都不敢说什么,人家是贵族老爷,上面当官的都得听他们的,要是还想在这块土地活下去,不管怎么痛苦,都得把血咽下去。其实又有哪一个平民老百姓不是一样呢,人家一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无论干什么都感觉不到饥饿和寒冷,更别提贫穷两个字了。有钱大家不会说什么,交税也是应有的义务,但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瞧热闹的路人,做买卖的,买东西的,闲逛的,路过的,知道了这帮气冲冲的家伙原来是去找贵族老爷晦气去的,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这年头找人找工作的不少,可没见过找死的,贵族,那是这些老百姓能惹得起的吗,然而,一看这么多人,再想想自己之前的遭遇,很多人都加入了找麻烦的队伍,渐渐的,从一开始的几十个人,发展到一条街都容不下的大队伍。
“就是这儿!”没过多久,大队伍跟着带路的比利来到了一座豪华的庄园门前。
庄园内的护卫注意到了门口突然多了的这些人,表现的并不慌张,他并不认为这些人是来找事情的,了不起欠了他们做工的工钱没给。护卫嘴里斜叼着草根,慢悠悠地走到铁门后,道:“要工钱去找包工头,来这儿干什么,赶紧滚远点!”
可是,这帮做工的苦力好像是没听到似的,在护卫的眼皮子底下一步步逼近,心里意识到可能有些不妙,护卫后退几步,道:“你们这些贱民想干什么,造反吗?”
又是“贱民”,就是因为这两个字,这些人才聚集到了一块儿,庄园门外的众人只是冷冷地看着护卫,然后就听从人群里传来一声断吼:“冲啊~!”
众人就像对敌人碉堡发起冲锋的英勇战士,身体强壮一些直接撞上了铁门,灵巧一些的翻过安着铁刺的栅栏围墙,片刻钟,庄园里就冲进来一大批怒火冲天的民众。
负责管理庄园的管家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匆匆看了眼就明白,真的是大事不好了,必须先想办法把这些泥腿子赶走,不然闹出什么事情来,面子里子就都丢了。至于这些贱民出于什么原因冲击贵族庄园,无论是有人指使还是自发的,事后大人会解决的,该怎样惩罚看大人心情了。想到这儿,管家赶忙招个不知道是想冲上去还是要逃跑的侍从,吩咐道:“快去西郊驻军大营,找艾登中队长,就说有暴民冲击科尔里奇庄园,让他带兵来镇压!快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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