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冥府之筵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正文卷 第十八章◎易水寒柳门收战书,冥古塔失窃记魂石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孟姑娘。”

    苍老声音自远方来,孟夕玦抬头一瞧,正是许久不曾出来走动的冥古婆婆。

    冥古婆婆守着冥古塔,已然千万年载,冥古塔虽在冥界,但几乎很少有来往。

    “婆婆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孟夕玦起身出来,冥古婆婆看着她,急急忙忙的道:“可了不得了,伏魔碑有异动,我又找不到易先生,只好过来找你……”

    “到底怎么回事?”孟夕玦眉头紧锁,深感不妙。

    只听冥古婆婆道:“今晨冥古塔身后有紫光隐现,我出去看,发现伏魔碑下有裂痕,有人躺在里头,我进去看,发现秦淮已经无影无踪,而封在里头的正是他的侍女沉书。”

    “一命换一命么?”孟夕玦锁眉回头对路过的白无常厉声道,“去给我把易水寒拎过来!”

    伏魔碑离他的月老庙如此之近,出了这等大事他居然没什么感觉?

    白无常挠挠头,想了想易水寒能去的地方,最后跑去了仙界琉璃宫,果然看见易水寒端坐于座饮酒,白无常小心作揖说道:“易先生,可是得罪了,姑姑发脾气了,可了不得了,得罪了得罪了……”

    易水寒还不解这得罪了是何意?就只觉得耳朵被人一揪,捏的生疼被跟着甩去了冥界……

    白流沙的小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导致她不得不限制每天只有二十个名额来保证门槛康健。

    一切还是老规矩,这里大多数人也都知晓白流沙的古怪规矩,不过今天最后一位,却来了个不大寻常的少年。

    少年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削瘦的肩膀上披着黑色呢绒斗篷,带着一个黑色口罩,进了屋,也不出声,也不问话,就笔直的坐在那里。

    白流沙望着他,只觉得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哪里熟识,少年皮肤苍白,没有半分血色,白流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血管,也似乎是透明。

    “手伸出来。”

    白流沙向来是取血不取貌,少年乖乖伸出手,白流沙一根银针轻轻扎进指尖,拔出后流出的血迹,被白流沙接进了拇指大的玻璃片上,随即她抬头瞧了一眼道:“把眼睛闭上。”

    “为何?”少年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旧楼被风吹破的窗户纸摩擦般让人不适,白流沙只是说道:“这是规矩。”

    实际上规矩并不止如此。

    踏入画瞳观,算命只算三样——算财,算命,算缘。

    简单来说,白流沙只会告诉你:这辈子能发多少财,命里几道坎,姻缘何时有。

    破财免灾这种东西,白流沙从不管。

    少年的血被放进了银炉顶端的窝口,燃烧起油,空气中便弥漫开淡淡的油香,轻烟袅袅间,血液渐渐蒸发……

    白流沙指尖轻轻笼着那几缕轻烟,眉头却渐渐蹙起。

    这……血液完全不含一丝人间气息。

    白流沙抬眼看向来人许久,屋子里死寂沉沉,忽听少年轻轻一笑道:“姑娘,算好了么?”

    白流沙灭了烟道:“先生这命,我算不了。”

    少年缓缓睁眼,看着白流沙的眸子变得深邃起来,低头从包中拿出个什么东西递到白流沙桌上道:“多谢姑娘,这是回礼。”

    还未等白流沙反应过来,少年已然全无踪迹,白流沙关上店门,看着桌子上,静静躺着的细长盒子。

    白流沙拿起来犹豫几分钟后,还是拆开来看,却只见里面有一把轻薄小扇,白玉扇骨,粉白扇面,缓缓展开,竟是一树合欢。

    白流沙只觉得这把扇子似乎曾在哪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回想起刚才那个少年,也似乎是有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白流沙端详着这把合欢扇,触之生凉,夏季祛暑尚可,如今冬季送来又是为何?

    少年远离了画瞳观,在无人角落里消失不见。

    “东西送去了么?”

    孟婆亭中,孟夕玦的一壶汤煮的刚刚好,易水寒点头道:“送去了,也不知她还记不记得。”

    孟夕玦白瞪他一眼:“她现在轮回为人,自然前尘旧梦都记不得了。”

    “还说呢,”易水寒故作悬疑,“也不知当初谁给她留了个后路,还把长生炉给了她,全冥府除了冥王那老哥,也就你最惯着她。”

    “那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惯谁惯,好歹也给她留个吃饭的家伙。”孟夕玦不以为然,易水寒也笑着凑过去道:“是是是,你都对,你都对。”

    过路三两小鬼,偷偷一笑便溜了,孟夕玦一把推开易水寒:“你个老不正经的,让人看笑话!”

    “这里可没人,人都死了,”易水寒邪魅一笑,“你都好多天没去我庙里坐坐了,要不最近不忙,你过去待两天呗,我酿的桃花酒等了你很久了。”

    “你直接带来不就得了。”

    “不行,我这带来的话,奈何桥还没过呢,就都被舟老头喝光了。”

    “阿嚏——阿嚏……阿嚏!”

    忘川河中,舟无渡连打三声喷嚏,揉了揉鼻子,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四周。

    画瞳观关门,白流沙上楼回家,把那把合欢扇放在了床头柜上,纵然不知有什么用处,但是看起来还是很精致好看的。

    是夜,一道银光晃荡北京城上方,翻涌着向西南方射去。

    一股凉气从白流沙身边袭来,湿漉漉的从白流沙露在被外的胳膊划过,睡意朦胧间,白流沙翻了个身,全然不知身后那柄合欢扇隐隐亮起血光。

    窗外银光一闪,白流沙在睡梦中眉头一皱,有点点荧光从合欢扇中隐隐飞出,环绕在白流沙四周,蔓延到了银光闪过的窗前……

    天尽头有一白衣男子缓缓现身,束起长发,白扇轻摇,那般眉清目秀,身段修长,温润一笑,恍若文秀书生,气质如竹清明幽静。

    看着白流沙的窗子,他轻轻一笑,转身绕去了她家的大门外。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白流沙猛然起身,只觉天花乱坠,缓了缓神,才下床去看看动静,打开厅内灯光,随她而动的合欢扇中荧光似乎也不再那般显眼,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

    大门外,隐约有妖气弥漫。

    白流沙眼眸中的紫雾又腾升而出,凝聚在瞳孔中,向血液深处涌动……

    门外有股力量牵引着她,白流沙觉得有些古怪,想也没想,直接开了门。

    一开门,白流沙只见门口站着位白衣男子,一笑一动,皆是不俗,尽管白流沙知道他不是什么善类,但是看起来,却也是非凡之人。

    白流沙不想先开口,只是冷冷的打量着他,两人互视许久,忽然开口,语调轻柔似夜魅丛生:“殿下,许久不见了。”

    一开口,白流沙便觉得这声音格外耳熟,却又不知哪里听过,她蹙眉道:“你叫我什么?”

    “殿下,”男子轻勾一笑,“公主殿下,是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是什么人?”白流沙警觉问道,男子笑道:“在下,秦淮。自然了,公主已然不记得我了,但是,我把你的东西带来了,你看过,便记得了……”

    秦淮一边说着一边欲上前一步,却见白流沙身后荧光飞舞,不觉又站在原地。

    没等白流沙说话,他便拿出了一块白玉递给白流沙说道:“放在手心里。”

    白流沙半信半疑接过来,只觉得白玉触手冰凉,握在手里,竟然有流动之感,血液似乎也吞噬这股凉意,再摊开手,白玉已然融化,全然不见……

    而此刻白流沙却置身一团白雾之中,似乎冲破了什么阻碍,所有的记忆汹涌翻腾起来——记魂石,那是冥古塔里可藏有的所有人的记忆,来一个人,便记一个人到此的记忆。

    雾里,她置身一座高塔,正是冥界的冥古塔。

    冥古塔,是来完成六界不能成之事,不能了的心愿之地,戍守冥古塔的是位黑衣婆婆,六界中人,习惯了称她为冥古婆婆。

    塔中有碑一万一千座,每人限刻一碑,刻在碑中的事情或心愿,有一千年限度,刻了此碑,无论过程如何,结局定是如偿所愿,但不包括轮回横死或魂飞魄散,若要刻碑,定要下咒,冥咒有契:取心头血一碗染碑,魄浸忘川尸河毒,魂度十八地狱刑,聚之,再遁六道轮回。

    她看见,萧瑟身影隐隐出现,走近自己,穿身而过,冥古婆婆一如既往起身询问,一一记录。

    “刻姻缘,还是刻恩仇?”

    “刻姻缘。”

    “女子姓甚名谁?”

    “姓宋名词,京城人氏。”

    “这刻姻缘的,仙界月老庙处有个规矩,若两人有红线相牵,哪怕只有一世相牵,你刻下碑,都可世世与她相守一生,若无红线,只能世世擦肩相见,最后一世,方能相守,你与这姑娘命中无红线,所以,你须想好。”

    “不想了,刻吧。”

    “能否多问一句,公子喜欢她什么?”

    “念她灵动一笑,百岁难忘。”

    原来……

    原来她与他每世擦肩,他都是在去寻宋词的路上,他总为寻她策马一世,自己却也为他牵挂一生,他为她那一笑倾城,百岁难忘,而自己呢?

    是否也忘不掉那大漠风沙中,鲜衣怒马的少年背影?

    所以,秦淮拿的,是萧瑟的记魂石……

    他果然爱她,是沉淀了千年的不移。

    白雾散去,白流沙的眸子如寂寂死灰,看向秦淮,张口说道:“你盗记魂石,是死罪。”

    “于我,一个从伏魔碑逃出生天的魔界少主,这末等罪名,不足为题,”秦淮依旧风轻云淡,含有一分笑意,“可是公主,秦淮是在为你好,你可曾知道,这一世,是萧瑟在冥古塔许冥咒的最后一世,这一世,他有一劫。”

    “我知道,”白流沙面无表情,冷冷看着秦淮,“那月盛夏,我救了他。”

    “正因为这劫被你解了,你和萧瑟……已经不会再有结果了。”秦淮一字一句道,白流沙轻轻挑眉:“不解,也不会有结果。”

    “非也,”秦淮深笑,“冥府众神瞒你,月老瞒你,就只能本少主来告诉你了,萧瑟这劫,若不解,让他死了,这冥咒也就到了期限,这世间众生芸芸,若没这冥咒羁绊,萧瑟怎能世世与宋词姑娘相遇,况且冥古婆婆早说过,萧瑟与宋词本无红线,虽然冥古塔能成六界不能成之事,但天定姻缘,就算萧瑟许了这千年之约,想与宋词姑娘擦肩百世而得最终相守一生,但这一劫若无贵人帮解,便属横死,冥咒到了期限,到头来也不过是个空了,从此每世他就再难与宋词相见了,公主殿下的机会也就来了,而公主这一帮,顺延了他的命,阎王管不起公主,容他活着不是重点,重点是促成了萧瑟心愿,让他得以与宋词相守一生啊,那是你执念千年的人,怎轻易许给他人?”

    “我就是许了,又怎样?”白流沙冷笑一声,“他爱的是宋词,就如同我牵挂他了一千年一样,那份执念,将心比心,我怎能不懂,何况我的执念,只是日久成积,才堆成了这满地相思,比起他爱了她千年,是否太过单薄了,你真以为我想和他在一起么?从头到尾,我也只是想看看他,想待在他身边久一点而已,我早知道我和他有两界之分,从来都没有结果,既然如此,成全他们,又能怎样?总要比,到头来谁都是一场空强许多吧。”

    秦淮听着忽然失笑,歪着头扇着扇子:“你这理真是让人说不出半个不对来,可是公主殿下,你甘心么?”

    “不甘心,我也成全了。”白流沙眸中紫雾流转于瞳孔间的,渐渐,与之融为一处,灯光下,闪烁起了水晶般紫色光芒,妖魅异常……

    秦淮轻轻摇头道:“既然如此,那公主殿下便好自为之吧,本少主,先走一步了。”

    秦淮身子渐渐清薄透明,化为乌有,白流沙关上门,回头看着那合欢扇苦笑一番:易水寒啊易水寒,你防有不速之客害我才送它过来,可是你怕不知道,杀人不如诛心吧,秦淮今晚若是杀我,逼我回冥府,这是重罪,可是他让我看到记魂石,知道这来龙去脉,不用他动手,我自己也不愿多呆在这人间了……

    比起从前,秦淮想得更加周全了。

    过了土地庙,进了幽冥地界,便是一条无尽的黄泉路,道路两旁有栽植的常生柳树,喻为柳门,似有人间光阴留不住,风月百年不过尔尔之感……

    易水寒刚与土地神喝过酒,就想去找孟夕玦说说话,还没走到忘川河,就听背后土地庙门外有异响,回头一瞧,只见只见一封信笺落入土地庙中,土地神看了看,忙忙出来喊易水寒:“仙师,仙师,这有你的信。”

    “给我的信?好端端的,怎么送冥界来了?”易水寒只觉得预感不好,土地神糊里糊涂道:“兴许见仙师总往冥界来,顺道来送吧。”

    易水寒没多说什么,只是拿着信向冥府深处走去,不知不觉到了忘忧亭。

    孟夕玦正给过往的魂魄分发忘忧散,就见易水寒面色凝重的站在亭外,夕玦只觉不妙,赶忙过来问道:“怎么了?出事了?”

    “有人约战,”易水寒递过去信笺道,“五月之后,柳门见。”

    “是秦淮?”

    “不知道,”易水寒猜度道,“不过十有八九是他,我只怕,他是有了什么计划才拼尽全力冲破伏魔碑,话说回来,你当初为什么怕秦淮破封第一个寻流沙的麻烦?”

    孟夕玦无奈道:“我也是感觉,我总觉得秦淮和公主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简单。你忘了么,秦淮被封印前,最后去的地方,就是公主的南冥府。”

    </br>

    </br>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