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哪有吃什么点心!”
巧巧一惊,带着一丝慌乱,鼓着眼睛开口叱责道:“你……你……大早上去哪儿了?不知道要去书院伺候着么?还学着偷懒了,我看你是皮又痒了,等我这藤条抽了才能利索!”
说着巧巧高高举起藤条,神情愈加狰狞几分,带着之色凶狠。
阿丑不慌不忙将书挡在胸前,冷哼一声:“巧巧姑娘真是好没道理,我都已经将书院里外打扫完了,还遵照先生之前的吩咐,来拿扁篦晾书的。”
说着,她一脸怀疑的看着巧巧:“倒是巧巧姑娘你,昨天还说要养病呢,一大早就来我房里扔东西玩,怕不是又让鬼上身了?不行,我要去告诉赵嬷嬷。”
“哎,等等,阿丑你个死丫头,你敢去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一听阿丑的话,巧巧大惊,见她扭头要走,慌忙伸出藤条拦着她。
打定主意不能让阿丑报上去,万一赵嬷嬷起意问夏竹几个,那几个丫头一定会对她不利的。
“你骂我?你还想打我?”
阿丑一看她伸出来的藤条,幽黑的眸子星光一闪,猛地扭头凉凉地盯着她,扬着手里的书:“哼!先生说了,我是受雇佣的良籍,你和嬷嬷们都是奴籍,若不是主家亲自发落,贱籍打良籍会被官府打板子的。先生说,要是你们敢打我,就让我告诉张捕头去!”
先生还这样说过?
巧巧脸色顿时变了,一把扔了藤条,殷勤地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整理干净,又亲昵地拉着阿丑满脸堆笑:“妹妹说什么呢,谁要打你了,姐姐心直口快说错了话,那是气你胡说吓唬你的,可不能当真!再说,我是大丫鬟,天天忙的走不开,怎么会偷妹妹你的银子?妹妹可千万不能乱说!”
阿丑看了看巧巧拉扯自己的手,轻轻抚弄了一下发髻:“只要巧巧姑娘不吓唬阿丑,阿丑哪里会生姐姐的气。”
巧巧忍不住得意地翻了个白眼,笑起来:“还是阿丑妹妹通透,多谢阿丑妹妹了。”
阿丑看着她,脸上是一副憨厚蠢萌的样子:“巧巧客气什么,你我相识一场,阿丑自然就事论事,怎会偏颇。”
巧巧点点头,觉得阿丑的话好像哪里不对。
没等她细想,阿丑已经对她笑着说道:“时间不早了,阿丑这便去书院了,我看巧巧姑娘的脸又红又肿的?莫不是生了瘴气,还是快去找医娘给敷一敷,要是脸上留了疤可怎生是好。”
巧巧只觉得脸疼的厉害了些,忙捂住脸颊支支吾吾:“也不知怎么起了癣,正准备去找医娘瞧瞧,你且好好做事,万不可懈怠。”
“阿丑记下了,”阿丑顺口应了,看巧巧灰溜溜的跑了,这才轻轻伸手抚了抚发髻。
窗外树上的喜鹊声又响了起来,欢快地喳喳叫嚷。
书房一上午都关紧了门窗烧炭驱潮,热气腾腾,阿丑坐在外廊的石桌前,哼唱着不知名的歌,拿着晾晒切碎的艾草和香料制熏香。
忽然,她耳朵微微动了动,门外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咕噜噜。”
一块裹满脆枣和蜜豆的枣豆金丝糕,滚进晾花的空扁篦里。阿丑停下来,看了一眼金丝糕,笑了起来,抬头看去。
李無名倚靠在门口廊檐下,一身月白暗纹儒袍随风荡漾,在明亮处投出细致的纹理和银色流光纹。
看见阿丑,他浓墨流光的眸子笑意浓浓,朝她眨眨眼。
接着又一扬手,扁篦又咕噜噜滚进来第二块金丝糕。
又来了!
阿丑一脸无奈,自从与無名公子相识,他每几日都来书院找阿丑。
看见那两块软弹的糕饼压在一起,她把旁边晾干的荠叶粘起来几片,小心翼翼的把枣豆糕从扁篦上拿出来,放在一边,继续低头研磨起香料来。
西蜀的人们都说無名公子端方如玉,温文儒雅,若初雪瑞阳。
实际上,什么稳重,什么儒雅。
不存在的!
半盏茶后,李無名敲着桌子,挤挤眼,笑眯眯地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阿丑,把你刚才唱古怪曲子,再唱一遍给本公子听听?唱的好有赏。”
阿丑撇撇嘴:“公子消遣奴婢,奴婢每日的差事都不得闲,哪里会什么曲子的,瞎哼罢了。”
李無名干脆撩起衣袍坐在桌子上,饶有兴趣地托着腮看她制香,兴致勃勃道:“那你把刚才哼的再哼一遍,本公子从没听过这种曲调,很是有趣。”
阿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不太想搭理他。
“咕噜咕噜”第三块枣豆糕厚实地翻滚进扁篦,金黄的酿酪蓉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
阿丑再次捡起来放在旁边,玲珑阁的枣豆金丝糕,一年只在秋分时节前后十天供应,一天不多一天不少,这小小一盘少不得要花费一两金,价格不菲。
金丝糕,是取了昆仑陡崖产的顶级金丝燕盏为原料,配以传说中圣渊之国才有的金丝冰果。混合后熬煮后,添加黄金酿酪用冰捶不停敲打,直至凝固成型,最后再裹上黄豆粉和腌制的蜜豆软枣片。
原料中,金丝果的果期只有三天,过时就会风化变硬,变成有剧毒的香木。
但如果制成金丝糕,却可以保存十天,并且味美香滑,既有清爽弹牙的口感又有绵软粘连的韧劲,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听见無名公子的催促声,她无可奈何的抬起头,对托腮的李無名嘿嘿一笑:“公子贱笑了,都怪奴婢愚笨,一说话就忘光了,等奴婢好好想想,想起来再唱给您听,可好?”
装傻充愣,明明骂了人,却还摆出一副傻样子。
狡猾的丑丫头!
李無名忍不住蜷起手指,敲了她脑袋一下,端过点心盘伸到她面前。
“公子这是?”
阿丑停下动作,满眼疑惑地望着他。
李無名伸手举着盘子,眼神真诚无辜,朝她吹了口气:“其实是听闻先生回来了,特去拜访,先生说服丧期间不吃金丝燕盏这等腥物,让我拿走,刚好便宜你了。”
他露着雪白的牙齿呵呵笑起来,把糕点塞进阿丑嘴里:“来,吃了本公子赏的糕点,就要给公子唱小曲儿。敢耍赖,就上玉轩居来当差,每天给本公子做点心唱小曲。”
说完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眯眯地起身带着小厮禾木慢慢走远了。
阿丑嘴里咬着金丝糕,鼓着腮嚼个不停,看着远去的背影眼神亮起来。
啊呸,你这么不要脸你阿娘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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