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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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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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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牢的门沉默而缓慢的长坠而下,随着一声闷响仅有的光线也被完全阻挡在外,四下一片漆黑只剩石墙上火把支撑起零星灯光。脸上的血液已经凝固,脑中回响着刚才在合上牢门前的话语:“明日一早,你们中只有一人能离开这里。”

    这话中之意再清楚不过了,意图让十几个少年自相残杀,获得唯一仅有生的希望。

    人在逼入绝境之时,所有的软弱,犹豫,痛苦恐惧都如潮水般汹涌褪去,剩下的,唯有活着这一个信念。

    看着眼前打成一片的身影,身体却好像被诅咒一般固定住,怎么也动不起来。其中一人被生生斩去双手,跪在地上举着血淋林的双臂,用手肘艰难的移动爬行着躲闪,两个手掌早不知滚落在哪个角落。手起剑落,有人面露凶光举剑毫不犹豫的穿过他的喉头处,又猛然抽出,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

    明明被刺穿喉咙,那人却还颤抖着不断往前爬去,所及之处拖过一长串的血痕,头发散乱拼命向生命反抗挣扎,终于无力倒下。

    看着眼前如炼狱般画面,双腿一软跌坐于地,脖子处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回头一个比其他人还要瘦小的身影靠着墙壁,惊恐的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怀里抱着未出销的剑痉挛般煞白着脸。

    “你会杀我吗?”只见他露出不安之色,额头冒出一颗颗冷汗,出声道。

    “我会杀你吗?”盯着他,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郑重的摇摇头。他听了粲然一笑,鹿般纯净的眼睛绽放出光彩。

    一道寒光扫过后颈处,有人趁我不备试图刺过来,我将身后的人轻轻一推挡在身旁。迅速出手,几招下来那人占了下风吃力的只能收剑转向其他人。我气息平稳的垂下手看着暗光下仅剩活着的三两人。原本打作一团的几个人忽然眼神一变,纷纷举剑朝我而来。

    整个人一悚,率先迎了上去,谁知他们剑锋一转直逼我身后的瘦小身影。

    小小的身影瞬间一怔,如石化般呆在原地,本能的松开手里的剑抱住头背过身去。利剑刺穿了少年单薄的肩胛骨和后背,鲜血潺潺而出,染红了衣衫犹若花朵般晕开。

    尽管因受伤而疼的无以复加,却仍旧不敢移动半步,依旧抱着头颤颤发抖,仍由他们第二次将剑刺向他。剑还未落下,那少年突然回头,一言不发,开始不住的冲着那三人磕头,一个接一个的,“咚咚”的声响随着哗哗流下的鲜红血液机械而麻木。

    三人看着眼前的场景,略带犹豫互相对视一眼,睁大眼震惊的望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明明曾经同为一门弟子,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再是如顽石坚硬的心也像被针扎般,表情双双变得不甚悲哀。

    “啊!”其中一人嗓子里爆发野兽般的哀嚎,剑离了手跪坐在地上,眼中盛满了愤怒,悲伤和痛心。强抑制的眼泪于此刻倾然而泄,肆流而出。

    只是一瞬间,原本满面泪痕的人胸口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刃,始作俑者居高临下看着他紧紧抓住刀口,因为太过用力血顺着手掌哗哗流下。

    “我想你大概是忘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生命的践踏。”握剑的人缓慢而清晰,异常讽刺的说道。说罢阴森森笑了起来,眼中尽是厌恶之色。

    倒在地上的人突然伸出满是血红的手,激烈而绝望的拽住他的衣襟,头向后扬,瞳孔涣散,嘴唇歙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脑袋一歪没了生息。

    “至于你,我平生最恨胆小鼠辈之人,苟活尘世也是无趣,便随他一并去死吧!”杀了一人后,他将目光盯住匍匐于地上的身影定声道,瘦瘦小小的身子依旧不住的嗑着头,额头前早已鲜红一片。

    “你杀了这么多人也够了。”倏忽间,一把长剑突然寒凛凛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我应声道。

    另外一人见我出剑,慌忙在空中劈了一记,我躲过狠狠抬脚踹飞了他。他捧住腹部,疼的浑身发抖。

    “我劝你们俩都老实呆着,你们之所以被关在这里不过用来给我练剑的道具,三招。”我收声观察他们的表情,果真带着几分忌惮,“只需三招,你们皆会死于我手中,不怕死的尽管放马过来。”

    被我扼住要害的人失态不过一瞬间,很快恢复冷静道:“明日只有一人能出这地牢,即使你不杀我们,我们也难以活命。”

    “你们只需统一口径表明死了的人都是我所为即可,他们不过是想让我杀几个人罢了。”我松开了他,说道。

    “你认为我会信你?”重新得了自由的人奚落道。

    “信不信由你,我既然能轻易让你动弹不得,就能轻易取你性命。”

    那少年不再言语,静静坐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取出手帕擦拭剑上的血渍,不时的抬头眼里露出豺狼般的冷光。

    原本在磕头的瘦弱身影终于停了下来,倚坐在角落眼睫如蝶翼轻轻颤抖,额前血肉模糊血流不止,眸中荧光沉沉,颇为我见犹怜。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旁草垫上,刚坐下他突然扑向我纤细的胳臂紧紧抱着我,浑身发抖的拼命往我怀里钻。

    “嘁。”远处的人放下剑,朝地上狠狠唾了一声,满脸嫌恶的侧过身不再看我们。

    我颇有些尴尬的想要推开挂在我身上的双臂,无奈看似骨瘦如材的人此刻力气却出奇的大,任凭我怎么推搡也纹丝不动。肩膀处传来一阵湿热的触感,低头只见一双黑玉般的眼中雾色浓密,很快承受不了重量溢出眼眶,耳畔的人低声哭了起来。

    看着他背上肩上被刺的地方虽不再流血,被剑划开的衣衫破碎不堪,露出伤口分为触目。

    地牢中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长的好似过了千百年。然后牢门无声的开启,一丝光线透过缝隙急不可耐的冲了进来。长时间于黑暗中一时觉得光线分外刺眼,眯起眼眸看着强光越来越多笼罩周围,我心中一喜,推了推始终紧靠在我身上的人。

    只见那瘦小的身子犹如木偶没有动弹,阳光的照射下周身像是一块绝世美玉,紧闭的双眼一对纤长的睫毛垂在眼帘,扣在我腰间的手指同样无力的垂下。一瞬间,感觉自己的眼睛开始发疼,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某个陌生而熟悉的环境。头顶红罗锦帐,玉镶牙床,远处摆放一面龙凤铜镜,床头挂着的剑穗随着窗外的风习习摆动。

    我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正躺在雪白的锦被中,而且锦被上被不知何时缠绕着几根长绳,使得我完全动弹不得。心中大惊,仔细回想了一番,昨日救了那黄衣女子后便因为周身无力而沉沉睡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全然不知。而此时被褥下是什么情况也不得而晓,亦或我本是女子之身已经被她知晓了。

    奋力偏过头,发现外面已经大亮,阳光热烈的照进房内,映的一切都明晃晃的发亮。现在是什么时辰,是否比武大会已经结束了。房内空无一人,心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吱呀”一声房门被开启,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房内,手上还端着个托盘。分明就是昨晚的女子。

    “你可是醒了,我替你熬了碗药粥,你赶紧喝了吧。”只见她将托盘放在桌上,笑嘻嘻的说。

    “劳烦替我解开这绳索。”我皱眉不悦道。

    只见她咬着嘴唇眼底的笑容收不住的闪烁着,一边从腰间摸出一把精细的匕首,几下将缚住我的绳子切断。一边解绳子一边说:“昨日你高热不退,我才出此下策将你绑在被中,在宫……呃,在我家中的老人说这个法子有助于驱寒。刚才我让底下的厨子给你熬了药粥,保证药到病除。”说完将绳子扔在一旁,神色得意的看着我。

    听到这,我心中的不悦稍稍缓和,开口道:“多谢了。”起身掀开被褥,见身上衣物完好心底的不安才渐渐消除,也未感觉到似昨夜身体上的那般难受不适。

    只见她坐在桌前双手倚着下颚,悠然自得的盯着桌上那碗仍冒着热气的药粥,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忍不住提醒她道:“现在姑娘可是该离开了。”

    她神色不变,像是早料到我会如此下逐客令,眨也不眨的看着我,悠然道:“你喝了这碗药粥我就走。”

    我走到桌前,端起白瓷碗毫不犹豫的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将碗放在桌前,笑道:“多谢你的好意,我还有要事就不虚留了,姑娘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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